在場的都是達官貴人,自重身份,自然沒人肯試。


    但他們都有仆從在外等候,功夫不大,就找了幾個青衣小廝登台,換上了棉襖。


    其時正是四月份,在魏州,楊柳不過剛剛發芽而已,氣溫相當低。


    那些仆從換上棉襖之後,簡直不舍得脫下來了。


    在這個時代,人們是如何禦寒的?對於富貴人家來講,無非是多穿幾件衣服。或者穿上“裘”,也就是羊皮、狐狸皮、貂皮等製成的衣物。


    但是不那麽富裕的人,就隻能穿“袍”了。


    沒錯,就是那個“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中的袍。這種袍,外麵是麻布等各種布帛,裏麵裝的……不好意思,主要還是麻。


    在保暖性方麵,棉花甩開麻十條街都不止。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小廝們脫了麻袍,換上棉襖,當然很快就了解到了棉袍的好處。


    “這玩意兒好,真暖和啊!”


    “不僅暖和,它還輕省呢!”


    “就是不知這棉襖貴不貴,真想買一套啊!”


    ……


    聽了這幾個青衣小廝的話,台下之人更是激動,眼睛簡直能放出光來。


    一個原因是,這幾個小廝的主人,是被大家推舉出來的,絕不可能作假。看來,棉襖禦寒,真的非常可行。


    另外一個原因是,大家對崔耕簡直太佩服了。棉花大家都知道啊,怎麽就沒人想出來,用它填充禦寒呢?這崔二郎簡直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人群中馬上就有人問到:“敢問崔相,這棉花到底好不好種?畝產多少?”


    崔耕道:“棉花種植起來不難,比麥子對土地的要求還低,大該……一畝地能產一百多斤吧。”


    “一百多斤?造二十套棉襖棉褲都沒問題?”


    “確實如此。”


    還有句話,崔耕沒說出來,這才哪到哪啊。現在棉種不好,才隻能產一百多斤。到了後世,棉花的畝產可是在五百斤以上。


    但是,僅僅畝產一百多斤,就足夠這幫子唐朝土鱉振奮不已了。這意味著,至少在穿著上,漢人有了在安東都護府紮根的條件。


    稍頃,崔耕又給大家介紹了,如何在“住”的方麵禦寒。


    這個法子也談不上多麽新穎,當初上古先民用“火窩子”禦寒,就是火炕的原形。


    現在崔耕依照後世的記載,將火炕的成熟模樣拿了出來。


    也別看這點小小的改進,現在生活最北邊的民族,就是粟末人(女真人的祖先)。


    粟末人的禦寒措施,就是打洞。他們不蓋房子,而是像挖菜窖一樣,挖一個洞住進去,冬暖夏涼。


    當然,住在洞穴裏,舒適是遠遠談不上了,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粟末人中“穴深為貴”,就是說,洞穴越深越大的人越尊貴。因為洞穴大了,燃起火來,可少煙醺之苦。


    直到宋朝,火炕的技術傳入女真,他們才開始在地麵上建造房屋。


    “穩作被爐如臥炕,厚裁棉旋勝披氈”,正是有了火炕和棉襖,女真人才算真正在東北地區立足,以至於席卷天下建立金朝。


    現在漢人有了這兩樣法寶,在東北地區立足當無沒問題。


    同樣地,這也意味著安東都護府的無主之地能夠開墾,開始變得值錢了。


    尤其是現在,天下人口滋生,土地兼並越來越烈,價格原來越高。這些達官貴戚,對於這些土地,簡直是太渴望了。


    崔耕的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道:“魏州遭了旱災,自當減免賦稅。某不敢因一己之私,讓百姓受苦。現在我宣布,某的一百封戶之稅,今年就全免了。”


    “我也要免稅,不但今年的也免了,明年的也免!崔相,您就賣給我一千股吧!”


    “我免三年賦稅,要三千股!”


    ……


    原來大家覺得十萬股太多,現在卻覺得,十萬股太少!


    關鍵是,安東都護府的無主之地太多了,比山東道以及河北道全部土地加起來,也不遑多讓。


    這十萬股,代表著多大的利益?每股五十貫錢,簡直跟白給一樣!


    現在不搶,那不是腦子有毛病嗎?


    最後,還是崔耕一錘定音,就按照封戶的比例,瓜分這十萬股的股份。


    至於那些沒有封戶的人也別著急,可以向這些勳貴購買。隻要肯溢價,總能買得到的。


    這就相當於,眾勳貴有了拿股份套現的機會,其他人有了入股的機會,大家皆有所得,一陣歡聲雷動。


    李用良此時真是後悔得場子都青了,高聲道:“我收迴剛才的話!崔相您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跟我一般見識啊!”


    崔耕道:“哦?莫非你也想買安東都護墾殖公司的份子?”


    “是,是,是。”李用良把頭點得如同雞碎米。


    “沒問題,你收了魏州封戶的賦稅,向諸位勳貴買股份也就是了,本官絕不幹涉。”


    馬上就有人落井下石,道:“對,五百貫一股,我賣給你六股,整好是你今年能到收到的供養總數,三千貫錢。”


    好麽,崔耕的賣價是五十貫錢,這位直接翻了十倍!


    李用良氣的臉色鐵青,道:“崔相,你玩兒我呢?”


    崔耕聳了聳肩,道:“是又如何?莫非……你還能報複本官不成?”


    李用良今天說過類似的話,六月債還得快,現在被崔耕如數奉還了。


    李用良寒聲道:“報複倒是不敢,隻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倒要請教崔相。”


    “哦?你想知道什麽?”


    “下官聽說,就在前些日子,有兩個小女子代百姓鳴冤,要您阻止魏州三大家土地兼並,不知可有此事?”


    “確實有。”


    “那好,在下觀崔相的所做所為,認為您是反對土地兼並的。如今創建墾殖公司,更是希望大家把目光轉向中原以外。不知我這番猜測,對也不對?”


    有道理!”


    聞聽此言,台下眾人開始緊張起來。


    說到底,安東都護府的土地遠離中原,大家隻想賺錢,卻沒有當成家族之基的意思。


    若是崔耕再提出附加條件,阻止大家兼並土地,那可就麻煩大了。


    然而,出乎大家的預料之外,崔耕搖頭道:“毋庸諱言,本官不希望大家兼並土地。因為土地不斷兼並的下場,就是富者阡陌交通,貧者無立錐之地。進而百姓揭竿而起,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有滅族之憂。當然了,話說迴來,此乃大勢所趨,本官也不會螳臂當車。”


    “哼,說得好聽。那你答應的兩個小娘子的事兒怎麽辦?她們現在就在你的身後。以崔相的身份,總不會吃幹抹淨不認賬吧?”


    “本官當然不會不認賬,我會給三家足夠的土地來換。”


    魏理道:“可是,某要的是魏州的土地,而不是安東都護府的土地。”


    “那也不難,本官介紹一個人,大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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