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其實不姓鄭而姓,並非真正的滎陽鄭氏之人。


    二十多年前,滎陽鄭氏旁支鄭亦凡家的小孩兒得了一場急病,死了。


    鄭亦凡老來得子,這個孩子一死,就相當於絕後了。


    本來,按道理說,他可以認一個義子繼承香火。但是,奈何,他乃五姓七望中的滎陽鄭氏之人。


    五姓七望連與皇室聯姻都不願意,更何況亂認義子?


    按照族規,滎陽鄭氏之人不是不可以認義子,但是,必須是本族之人,或者其他四姓六望過繼過來、


    現在問題來了,鄭亦凡家乃滎陽鄭氏旁支,不甚富裕,五姓七望中有誰肯把兒子過繼給他?


    最後,鄭亦凡沒辦法,決定鋌而走險。


    他找了本地一個姓破落戶,給了那個破落戶一筆錢,買下了他的兒子,代替自己原來的兒子,這個人就是鄭。


    二十多年過去,鄭自己都把這事兒忘得差不多了。他對待鄭亦凡夫婦,真如同自己的親爹親娘一般。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


    這一日,他在選官的時候,遇到了吳知。


    吳知所言的“漢卻是你鄭大人哩”,這個“漢”,暗指的就是他本來應該姓“”。因為“漢”的繁體字“”,與“”在字形上,頗有幾分相似。


    再加上那句咱們有緣,鄭這才認出來,眼前之人,竟然是自己兒時的玩伴。


    隻是吳知長大之後,身材嚴重變形,剛才自己沒認出來而已。


    別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細,吳知能不知道嗎?


    若是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了可怎麽辦?自己倒是好說,無非是被那些士人看不起。但是,養父養母,恐怕連性命都不得保全。而且普天之下,無人為他們出頭。


    不,這種事情,絕不能發生!


    於是乎,他馬上換了一副臉色,給吳知選了一個好職司。


    按說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但是,鄭不放心吳知啊。


    他暗暗琢磨,若是吳知得了甜頭,得寸進尺怎麽辦?他一次次提要求,我一次次的答應,早晚有一天,他欲壑難填,這事兒就得暴露。


    不如……我先下手為強吧。


    這完全是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吳知隻是求一個公平對待而已,並沒有想在事後再要挾什麽。


    最後,鄭派出了刺客,想要在吳知上任的路上,結果了他。


    按說吳知必死無疑,可趕巧了,當時有一支為太平公主采買物品的隊伍經過。


    那幫刺客被嚇跑了。


    他們自以為吳知身受重傷,活不了多久。於是乎,怕鄭責罰,直接迴報吳知已經被自己等人刺死。


    沒想到,人家吳知被太平公主的人救了後,沒過多長時間就複原如初了,非但如此,還得了太平公主的信任,拿著太平公主的引薦信,見了崔耕,。


    這迴可好,關鍵時刻,吳知突然出現,鄭怕東窗事發,不得不辭官。


    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鄭辭官的奏章遞上去,李顯和韋後非常給麵子的……馬上照準。


    按慣例,宰相辭官,隻要不是特別嚴重的罪行,哪怕皇帝恨不得他早點滾蛋,也得非常給麵子的推讓幾次。


    但這次情況特殊,一來。前線軍情如火,著實不好耽擱太長的時間。二是,這個交換太劃算了。


    鄭雖然算是韋後的心腹,但是,人家韋後在宰相班子裏占著絕對優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如果能用他的辭官,換崔耕出外,豈不是美滋滋?


    再加上李隆基勢力的推波助瀾,直接造成了鄭灰溜溜下台的慘狀。


    當然了,崔耕也沒那麽容易乖乖就範。


    他提出,這次攻打新羅,跟以前攻打高句麗的情況差不多。所以,自己要河北道,山東道,乃至安東都護府的軍政大權。


    軍費自己籌,兵馬自己征集,三年為期,打敗新羅。


    要不然,這活兒太難,誰願意幹誰幹。


    崔耕的要求也太不合規矩了。


    軍人的軍費能自給,這就是獨~立的先奏,這跟讓崔耕裂土封王有什麽區別?


    頓時,朝堂上一片反對之聲。


    最後還是工部侍郎張說出了一個好主意,崔耕的要求可以答應,實在不放心的話,朝廷可以派出一個監軍。


    有人問,監軍被崔耕收買怎麽辦?監軍和崔耕不合,造成內部掣肘怎麽辦?


    張說表示這也好辦,讓當朝太子李重福去監軍不就行了?當朝太子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豈能不賣力?


    最關鍵的是,崔耕是推李重福上位的人,他們倆豈能不精誠合作?


    沒人問崔耕和李重福謀反怎麽辦。,這時候和唐玄宗的天寶年間不同,內陸府兵的戰力並不弱。


    崔耕和李重福若要造反,以一地敵全國,必將一敗塗地。當初武則天稱帝後,十分順利的撲滅全國叛亂,就是這個原因。李隆基設計讓李重福和崔耕出外,也是這個原因。


    所有疑問都已解決,韋後極力攛掇,李顯終於下了一道聖旨,任命崔耕為新羅道行軍大總管,河北道、山東道安撫使、安東都護府大都督。


    給了他這麽多官職,再不上任,也太交代不過去了。


    崔耕終於欣然領命。


    ……


    ……


    楚國公府內。


    吳知跪倒在地,滿臉歉意之色,道:“崔相,小人實在是對不住您啊!”


    “等等!”崔耕一抬手,道:“咱們有事兒說事兒,莫扣那麽大的帽子。就憑你吳知,也配對不起我?”


    吳知說道:“小的這幾日冥思苦想,忽然發現。,您這一步虧大發了。”


    “你指的是,用鄭辭官換本官出外?”


    “正是。即便加上您的新官,也是個虧本買賣。如今陛下身體不好,太子和您俱皆出外。萬一京城有了大變,你……悔之晚矣。”


    “嗬嗬,關於這點兒,本官豈能沒想過?不過……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什麽意思?”


    “難得吳先生如此為本官著想,今日我就讓你開開眼界。”


    言畢,崔耕輕拍了兩下手,道:“根海!”


    “在!”


    “去本官書房裏,把書桌上那個擺件帶過來。”


    “是。”


    功夫不大,腳步聲聲,宋根海拿著一樣物事出現在了吳知的麵前,將紅綢扯開,道:“吳先生,請上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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