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夫人趙氏上殿,聽兒子將事情的經過簡要介紹一遍之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真特麽的坑娘啊!我那兩下子,騙騙韋後和賀婁傲晴還成。在道家高人麵前表演,那不是班門弄斧嗎?


    然而,這來都來了,總不好當場承認自己的扶乩之術是虛假的。


    趙氏強自鎮定道:“好叫巢國公得知,當日妾身能請動紫姑,也是頗多僥幸哩。再試一次,能否請動她老人家,妾身也沒什麽把握。”


    她這是先把隻有正月十五,才能請動紫姑的事兒圓一下。要不然,武攸緒和她辯論起扶乩理論來,她可不能用“法力無邊”來籠統解釋,馬上就要露陷。


    然而,武攸緒要否定的是整個扶乩之術,而不是一個紫姑。


    武攸緒道:“不請動紫姑也成,你所謂的扶乩,不會請不動紫姑,就不能施展了吧?”


    “那倒不是,可以請乩仙。”


    “乩仙又是什麽神仙?姓字名誰,什麽來曆?”


    “這……乩仙就是掌管扶乩的仙人了,妾身不知來曆。”


    “哼,你自己都不知乩仙的來曆,可見所謂扶乩全是虛妄。行吧,話不多說,你現在就展示一番扶乩之術,貧道倒要看看這乩仙如何顯靈。”


    到了後世,扶乩之術能請的神仙太多了,釋迦牟尼、呂洞賓、唐太宗、宋太祖、李清照……乃至拿破侖、耶穌都有人請。


    但是現在,扶乩之術不夠發達,就是平日裏請乩仙,上元節請紫姑,乩仙的來曆都沒編好。


    趙氏一開口就有些露怯。


    不過,她接下來的展示的扶乩之術,還真有點門道。


    具體法子是,以一個“丁”字形的木架為“乩筆”,請神上身後,趙氏和卜問之人,各持乩筆的兩端。乩筆的下端,則為一個裝滿細沙的木盤。卜問之人問話,乩筆在兩人的合力下,在木盤上移動,行成批語。


    趙氏隨便選了一個禮部官員相試,果然靈驗若神,引得那官員連連讚歎。


    其他官員眼見為實,大都露出驚駭之色。


    趙氏此時也稍微穩心了,道:“事到如今,巢國公可信了乩仙之事否?”


    “哼,貧道卻是不信,你可敢讓我來占卜一番?”


    “有何不敢?”


    當即,趙氏和武攸緒各持乩筆兩端開始卜問。


    武攸緒道:“敢問本官壽數如何?”


    說來也怪,武攸緒但覺一股大力傳來,手不由自主地往左拐,少頃,沙盤上出現了“壽八十三”四個大字。


    武攸緒心中暗暗稱奇,又道:“你來對個對聯:雪消獅子瘦。”


    功夫不大,那沙盤上出現了五個大字:“月滿兔兒肥”,竟然平仄押韻,對仗工整。


    這迴武攸緒真的麵色大變了,他暗暗琢磨,趙氏一個小小的神婆,還會吟詩作對?難道真有什麽乩仙不成?


    崔耕卻覺得並不奇怪,趙氏能把韋後和賀婁傲晴忽悠瘸了,怎麽也得有點兒真本事。


    崔耕見武攸緒變顏變色地,趕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武攸緒馬上道:“爾既為仙,自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貧道來問你,揚州糖霜作坊,是如何製出冰糖的?”


    “……”乩筆寂然不動。


    “不知道啊?那貧道再來問你,長安玻璃工坊,所需原料為何?”


    “……”趙氏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乩筆仍然不動。


    武攸緒哈哈大笑道:“險些被你這婆子騙過去了,實際上,你隻是善於打聽消息,外加能言善辯而已。真正的機密,既然你不知道,那所謂的乩仙自然也就不知道。”


    趙氏強辯道:“那些字跡乃是咱們二人所為,若無乩仙降臨,焉能寫的如此工整?”


    “這……”


    武攸緒也覺得其中有古怪,看向崔耕道:“崔相,你怎麽看?”


    崔耕當然知道此事的竅門,這是真功夫,施術之人經過兩三年的特殊訓練後,不僅腕力極強,而且各個方向上用力圓轉如意。乩筆另一端的人不明所以,還以為是有什麽神秘力量似的。


    他微微一笑道:“在沙盤上寫字,果真是乩仙之力而非人為?隴西夫人,你可敢再試一次?”


    “怎麽?崔相也要下場占卜?”


    “非也,非也,下場的並非本官,而是封將軍。你若能引動封將軍寫字,本官就承認果然有乩仙。”


    封常清身材魁梧,跟一個蠻牛相訪,趙氏再鍛煉腕力,也遠遠不能和他相比。最關鍵的是,封常清對崔耕極其信任,根本就不認為這婆子有什麽神仙附體。


    果不其然,換上他之後,那乩筆再也無法在沙盤上成字了。


    崔耕冷笑道:“隴西夫人,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說?還不快快將你欺瞞皇後之事,從實招來?”


    “我……我……”


    趙氏心思電轉,跪倒在地,道:“陛下明鑒,不是乩仙不靈,實在是這位將軍煞氣太重,乩仙難以施法啊。”


    “那乩仙無法迴答巢國公的問題又怎麽說?”


    “呃……乩仙法力低微,並非全知,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有的。”


    崔耕不以為然地插話道:“照你這麽說,無論你做法是什麽結果,都可以完美解釋。那大家又如何驗證,是不是真有乩仙呢?”


    趙氏道:“當然可以驗證。乩仙法力低微,紫姑卻是法力甚強。待到上元佳節,我請出紫姑施法,自見分曉。”


    “哦?是嗎?那你當初請出紫姑,說崔尉卿和賀婁內將軍乃天作之合。現在看來,這個卜算到底是真是假,也得到上元節才能見分曉嘍?”


    “是……是吧。”


    “那好!”


    崔耕跪倒在地道:“崔尉卿和賀婁內將軍的婚事至關重大,微臣請陛下允準,將婚期推遲到上元節後。要不然,若隴西夫人當日是在欺瞞皇後,二人本命不合可怎麽辦?”


    韋後將賀婁傲晴許給崔無,目的是想給崔耕一個教訓。趙氏說二人乃天作之合,乃是她的授意。


    所以,她當時就要出言反對。


    但是,李顯跟她想得不一樣。武攸緒和趙氏鬥了一場,毫不精彩,看不出武攸緒到底有幾斤幾兩。如果能借故留到上元節,慢慢觀察,當然再好不過了。


    他迫不及待地道:“好,就依崔愛卿所言,賀婁內將軍和崔尉卿的婚期推遲到上元節後。”


    皇帝金口玉言做出了決定,韋後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心中不斷碎碎念道:“拖……行,崔二郎,你就拖吧……本宮心意已決,趙氏的占卜隻是錦上添花而已。即便你崔耕將這場婚事推遲到上元節後,賀婁傲晴的婚事也萬難更改!”


    李隆基卻心中暗想;“上元節麽……恐怕上元節後,你崔耕就要和太子一起出外了,哪還顧得上什麽賀婁傲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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