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半刻鍾之前。


    王元寶見大部分人都跑了,也不生氣,再次抱拳拱手,道:“這時候才看出來,誰最支持我們楊家,王某謝謝幾位了。投之以李桃,報之以瓊瑤,你們對得起楊家,楊家也對得起你們。這樣吧,現在我宣布,幾位不用抽簽了,每個人都可以選一件琉璃器皿買走。”


    “多謝王東主!”十來個老弱病殘盡皆喜形於色,畢竟就算旁邊宋家琉璃坊,還是得抽簽的,不可能每人一個。


    然而,更讓他們高興的還在後麵呢。


    王元寶揮了揮手,道:“來人,把咱們準備的琉璃器皿搬到殿外來,讓幾位挨個挑選!”


    “喏!”


    幾個夥計把一個個絲麻包裹的物事拿了出來,然後輕輕扯開,露出了這些“琉璃器皿”的真容。


    “啊?如此晶瑩剔透,這不是玻璃嗎?”


    “就是波斯人的玻璃都沒有這麽好啊,一點氣泡都沒有,這該不會是水晶吧?”


    “確實如此,這些器皿簡直是難得的寶物,讓咱們買也買不起。”


    “王東主,您這是拿錯了吧?是不是把楊家的鎮宅之寶拿出來了?”


    ……


    人們見了這些“琉璃器皿”,頓時發出一陣陣驚唿。然而,王元寶臉上卻絲毫不見異樣。


    直到他們的聲音漸低,王元寶才雙手下壓,道:“大家還請稍安勿躁,我的夥計們沒拿錯,今日要賣的琉璃器皿就是這些。怎麽?我按照古法稱唿這些器皿為琉璃,而不是玻璃,不算弄虛作假吧?”


    廢話,這相當於拿金子仿造人民幣,誰說那人是造假錢,簡直是腦抽了。


    人們紛紛道:“王東主說笑了,當然不算。”


    “不算就好。夥計們,把價格掛起來,明碼標價,讓主顧們放心挑選。”


    “是。”


    夥計們依言照做,眾主顧們眼睜睜地看著“一百文”“八十文”“三百文”這些價格,非常不合理地放在這些絕世之寶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元寶微微一笑,道:“怎麽了?大家還不快快挑選?還是說……對這些琉璃器皿看不上眼?”


    “我來!”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一個箭步衝上去,疾如閃電快似狸貓,抱起一個玻璃瓶就走。與此同時,扔了一貫錢在地上。


    王元寶趕緊把他拉住了,道:“老爺子,您慢走!”


    “怎麽?”那老者道:“王東主這麽大的人物,莫非要說了不算不成?難道我這一貫錢,還買不得你的這個琉璃瓶?”


    “當然不是說了不算,而是我今天是替張東主值守,務必要公平買賣,童叟無欺。三百文的玻璃瓶,收您一貫錢算怎麽迴事兒?”


    這時夥計已經數了七百文出來,拿繩子穿好。


    王元寶這才撒開那老者,雙手托舉,將那七百文奉上,道;“這錢您拿好,就可以走了。”


    那老者接過七百文錢,緊緊抱住琉璃瓶,試探地往前走了兩步。見人們並不相攔,才一蹦三丈高,高叫道:“發財了,發財了!”,迅速跑了開去。


    其餘人等這才如夢初醒,眼明手快地選了玻璃瓶,剩下的就隻能選玻璃碗了。


    玻璃碗也成啊,原來的琉璃碗能賣八百文,而玻璃碗能賣四貫錢!別嫌貴,玻璃碗能耐高溫,而琉璃碗在高溫下必定碎裂,再加上賣相上的巨大差距,這個價格已經非常公道了。


    毫無疑問,現在轉手把這些玻璃碗賣出去,就是四十倍的利。


    而玻璃瓶呢?那就是八十倍的利。


    崔耕能讓玻璃如此跌價,是非常正常的。


    在這年頭中西方貿易中,真正賺大錢的不是東西雙方,而是波斯商人。他們把中國的瓷器賣到西方,價比黃金;從西方販賣玻璃器皿到東方,同樣是獲取了暴利。現在崔耕不過是讓玻璃器皿的利潤,迴歸正常罷了。


    至於說為何崔耕短短一個月內,製出的玻璃比西方的還優良?一是玻璃的製作難度遠不如琉璃,楊家的技術力量非常強。二是崔耕教了他們一個竅門“攪拌”。


    在玻璃融化的過程中,不斷地以適當的速度攪拌,可以有效地去除氣泡。就這個小小的技術竅門,在曆史記載中,曾經賣價超過千兩黃金。


    ……


    ……


    簡短截說,這些玻璃器皿被王元寶以白菜價賣出去後,可了不得了。


    嘩~~


    人們頓時從宋家琉璃坊這邊,爭先恐後地轉移到了王元寶這邊。一個是這邊的利潤太過驚人,另外一個是,有些人想到:如果王元寶的玻璃碗能賣一百文的話,那一百文買宋家老店的琉璃碗,是不是買虧了啊?


    所以,任由宋家老店的夥計們喊破了嗓子,也無濟於事。


    到了最後,就算王元寶把準備好的琉璃器皿賣完了,也隻有為數不多的人轉去了宋家作坊那邊。結果,宋家琉璃坊,一百文錢一個琉璃碗,如此白菜價,竟然沒賣完!


    ……


    ……


    醉霄樓上。


    李隆基緊皺眉頭,道:“崔二郎果然出人意表啊,誰能想到,他宣揚了半天琉璃,最後賣的竟是玻璃!奇怪啊,難不成,他已經掌握了製作玻璃器皿的技術?”


    薑皎道:“我說什麽來著,崔二郎沒那麽好對付。王先生,事實證明,您之前的猜測完全猜錯了。”


    王琚的俊臉上也相當不好看,他先是自斟自飲了一盞酒遮羞,然後才字斟句酌地道:“好吧,在下承認,之前的判斷完全錯誤。但是,崔二郎再是點金聖手,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內,造出玻璃來吧?道理很簡單,他若真有這本事,為什麽早不拿出來晚不拿出來,偏偏現在拿出來?誰會嫌錢多了咬手?還是說……他能未卜先知?”


    如果不考慮崔耕那三個月的荒唐大夢的話,王琚這個推論堪稱完美,連李隆基都被說服了。


    他麵色稍霽,道:“那王先生的意思是,這些玻璃器皿有來路?”


    王琚道:“崔耕在泉州根深蒂固,並與大海商張元昌、林知祥交好。您想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在泉州截留了一隻波斯商船,將船上的玻璃器皿完全買下,再低價賣出呢?”


    李隆基道:“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王元寶為何能突然拿出玻璃器皿了。那咱們到底該如何應對呢?楊家這麽不溫不火地賣玻璃器皿,咱們的琉璃生意可完蛋了。”


    這話可完全不誇張。


    依王琚的推測,崔耕是高價買了波斯人的琉璃器皿,再低價賣出,打腫臉充胖子。但問題是,崔耕能買一次,就能買兩次、三次……無數次。反正有聚豐隆銀號輸血,崔耕就細水長流慢慢虧唄。


    但是,李隆基這邊本小利薄,琉璃作坊可承受不起長期虧本,早晚得倒閉。


    王琚想了一下,道:“事到如今,也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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