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道:“蘇老爺子,您老是當世大儒,眼光超絕,本官甚是佩服。依您老的眼光看,這王元寶確定就是真兇麽?”


    “呃……這……”蘇安恆還真被崔耕問住了。


    他現在唯一可自傲的就是名聲,現在不管不顧的,直斥王元寶為兇手。萬一,事後證明王元寶是冤枉的,那老頭子的一世英名,不就毀於一旦了嗎?


    蘇安恆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不管怎麽說,也是王元寶的嫌疑最大,崔相堅持不讓動刑的話,如何才能破案?”


    崔耕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反問道:“蘇老爺子,您可聽說過徐無仗的?”


    徐無仗就是徐有功,他凡是審案,必定把人證物證擺列整齊,讓人犯理屈詞窮磕頭認罪。因為他審案全程不動用刑具,故被人們稱為“徐無杖”,四海知名。


    蘇安恆道:“老朽當然聽說過徐有功,不過我大唐建國百年,也隻有一個徐無仗。”


    “那是不假,但本官不才,百姓送了個雅號,叫“崔青天”。我說自己的斷案之能,能趕得上徐有功的八成,不過分吧?”


    “如果崔相沒有私心的話,不算過分。”


    “蘇老爺子不用管本官有沒有私心。三天,你給本官三天時間查閱本案的卷宗。若能發現疑點,當然萬事大吉。若是發現不了疑點,本官就不反對對王元寶用刑。”


    “三天時間?”


    以崔耕的身份地位,說出這個要求,沒人能不答應。


    一股不祥地預感,湧上了李隆基的心頭,叮囑道:“三天倒是可以,但在這三日內,崔相隻能看卷宗,不可提審任何人,以免徇私舞弊之嫌。”


    崔耕慨然道:“沒問題。”


    時光似箭,眨眼就是三天過去。


    崔耕一行,乃至魏知古等人,再次齊聚在楊宅之內。


    物雖是,人已非。


    再看崔耕,頭發蓬亂,雙目無神,眼袋碩大,哪裏還有什麽崔青天的架勢?


    崔汪看出了便宜,道:“哈哈,崔相,你拖延了三天時間,可曾有什麽收獲啊?”


    “沒……本官暫時沒想出來。”崔耕好像是自知理虧,囁喏道。


    “我就說嘛,你崔青天就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哼,還想跟人家徐有功比,我呸!”


    崔耕怒道:“崔汪,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汪有恃無恐地道:“我就欺人太甚怎麽了?你咬我啊!”


    “你……本官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不跟我一般見識,我卻要跟你一般見識。”崔汪往四下裏掃視一圈兒,輕咳一聲,道:“大家想想,這王元寶原來就是一個販絲的小販,並無任何出奇之處。天下的小販多了去了?為何崔耕非要跟他拜為結義兄弟?這兩個身份完全不搭啊。”


    “這……”人們麵麵相覷,感到這瘋狗說得也有些道理。


    頓了頓,崔汪繼續道:“大家再想想,王元寶得了崔相的扶持,眨眼間,就成了楊崇仁的乘龍快婿。又沒過多久,來到長安,楊崇義就死了。恐怕……嘿嘿,用不了多久,這楊崇仁也難保性命啊!”


    這話也太惡毒了,簡直是直斥崔耕和王元寶相勾結,圖謀楊家的千萬貫家財。


    最關鍵的是,崔耕的所為頗多莫測高深之處,如果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的話,這麽解釋也不是不行!


    蘇安恆對崔耕的印象本來就不咋好,皺眉道:“崔相,你是不是要解釋解釋?”


    李隆基打了個哈哈,道:“不必解釋了,崔大夫之言,都是誅心之論,聽本王一句勸,咱們還是論跡不論心,專注楊崇義的案子吧。”


    這話雖然貌似公允,卻暗中作實了崔汪的猜想,真是更加惡毒!


    魏知古也幫腔道:“不提別的,崔相,以您的身份地位,說話總得算話吧?現在,是不是不反對本官對王元寶動刑了?”


    “你……你們……”崔耕似乎被氣的怒發衝冠,卻不知如何辯駁。


    王元寶高聲道:“大哥,莫管小弟了,您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今日遭受誣陷,都是我命不好,不該享此富貴。”


    然後,又看向魏知古道:“魏少卿,您盡管動刑。但某自知自己實乃被屈含冤,絕不會招一個字兒。嘿嘿,我王元寶既是崔相的兄弟,就絕不給他丟臉!”


    “好,有膽魄!來人,先打王元寶五十大板。另外還有……打楊素素四十大板!”


    “萬萬不可!”


    王元寶當時就急了,打自己也就忍了,但是,楊素素何其無辜啊?


    再說了,這打人得打屁股,幾十板子下去,楊素素的衣裙碎裂,下~體暴露於眾多男人麵前,小娘子還活不活了?


    他高聲道;“這個案子跟楊素素無關,你憑什麽打她?”


    “憑什麽?”魏知古不以為然地道;“紫玉斧是在你們倆的臥房內搜出來的,你有嫌疑,楊素素同樣有嫌疑。本官打她,實乃秉公斷案,有何不可?”


    崔汪連灌了幾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道:“王元寶,我給你指條明路吧。不想讓你家娘子受刑也行,你把所有罪責都扛下來啊。要知道,隻要一日不查清這個案子,楊素素就非得受刑不可。”


    “我……”


    王元寶現在真是遭了大難了,對於死亡,他倒是不怕。怕的是,即便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招供,對不住崔耕,自己也得身首異處。不招供,對自己情深義重的楊素素就得當場受辱。


    兩權相害……都是不可承受之重啊!


    他痛苦地蹲下身去,雙手抱頭,痛苦道:“天啊,即便有崔青天極力相助,我還是洗脫不了冤枉,我上輩子到底是做的什麽孽啊!人生在世,怎麽就這麽難呢?”


    崔汪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招不招供,不招的話,我們可就真對楊素素動刑了。”


    “我……我……”王元寶麵色痛苦,還是無法決斷。


    魏知古冷笑道:“王元寶,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來人,行刑!”


    “喏!”


    眾衙役齊往前闖,眼瞅著形勢就要無法挽迴。


    然而,正在這個關鍵時刻


    崔耕忽然吐氣開聲,道:“住手!本官還有話講。”


    衙役們也不想得罪老上司,頓時止步。魏知古皺眉道:“崔相還想說什麽?”


    “唉!”


    崔耕輕歎一聲,擺足了悲天憫人的架勢,道“其實,要知道誰是真正殺害楊崇義的兇手,本官還有個法子。隻是……這個法子太過匪夷所思,我本不想用。現在……魏少卿連個弱女子都不放過,說不得,本官也隻能用上一次了。”


    其實,即便魏知古今天不對楊素素動刑,崔耕在關鍵時刻,都要如此做態的。


    關鍵在於,要想整個計劃表現的順理成章,毫無煙火氣,他必須表現出被逼無奈的樣子。


    魏知古道:“到底是什麽法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奮鬥在盛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牛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牛凳並收藏奮鬥在盛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