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彈劾崔耕十大罪狀。交通皇子,意圖不軌,其罪一也!離間天家親情,其罪二也;勾結突厥,知情不報,其罪三也;陰蓄私兵,有謀反之嫌,其罪四也……”


    所謂十大罪狀,當然是為了聽起來更有氣勢一些。事實上,張柬之彈劾崔耕的事兒,主要有三條。


    其一,手中有秘堂、北門會、共濟會等組織,頃刻間可聚攏數百死士。原來,這條袁恕己已經對李顯說過了,李顯頗為不以為然。然而,現在和當初的狀況大有不同。


    關鍵在於第二條,崔耕交通王子譙王李重福。


    如果說,原來崔耕是有造反的能力,那現在,他就有造反的動機了。那些貼遍長安的小抄,李顯當然知道。他更知道,這事兒的確是真的。


    第三條最為證據確鑿,指的是同俄特勤偷偷迴突厥之事。同俄特勤迴去之前,曾經見過崔耕一麵。崔耕說不知道,誰信啊?


    這件事起碼可以證明,崔耕對朝廷的忠心著實有限。


    李顯聽完了,若有所思,道:“都是些誅心之言,說什麽十大罪狀,著實有些過了。另外,崔愛卿畢竟有大功有國,朕不忍苛責啊!”


    張柬之也沒打算一下子就把崔耕給搬倒,點頭道:“陛下宅心仁厚,微臣佩服。隻是,崔相的種種舉動,難逃瓜田李下之嫌,朝廷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張相到底準備怎麽做?”


    “微臣有一計,名曰:明升暗降。”


    “明升暗降?什麽意思?”


    “崔相現在身兼三職,又尚了公主,想必分~身乏術。陛下可以以多陪伴公主為由,免去他水路轉運使、京兆尹的職司,隻保留鸞台閣三品之職。”


    水陸轉運使也就罷了,充其量算個封疆大吏。關鍵是京兆尹這個職司,負責京城治安。手下不僅有長安的全部衙役,還有一萬“巡警”,造起反來不要太方便。


    把這兩個職司去了之後,單單這個“鸞台閣三品”就著實不算什麽了就算桓彥範辭官了,還有十個宰相呢,崔耕單憑宰相的權力,抓不著什麽權力。


    李顯沉吟道:“多陪陪安樂?這倒是個理由。但是,你這光說降了,升在哪呢?”


    “升就更好說了,為示榮寵,陛下可加封他為武榮縣公。”


    大唐的爵位分為國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侯、伯、子、男,九等。原來崔耕的爵位是侯爵,現在提了一級,縣公。


    李顯是重感情的人,道:“降的太多,升的太少,不妥,大大的不妥!”


    “那再加封他五十戶實邑?”


    “崔愛卿富可敵國,恐怕不稀罕。”


    袁恕己眼珠一轉,道:“給崔相一般的封賞,著實不好辦,陛下不如賜崔相一份丹書鐵券。”


    丹書鐵券起源於漢代,最初是由漢高祖發給功臣的封侯憑證。因為是用朱砂寫在薄鐵上,所以被命名為丹書鐵券。


    到了南北朝的時候,開始用金字填寫,所以又被稱為“金書鐵券”。又因為這時候,丹書鐵券有了“免死”的功能,又被稱為“免死金牌”,“免死券”等。


    到了大唐時期,免死的次數已經比較多了,一般是三到五次。甚至可以允準免子孫的死罪。


    李顯聞眼前一亮,道:“好,就賜給崔愛卿丹書鐵券一份,除謀逆外,可免死八次。”


    袁恕己覺得免死八次太多,就要開口勸諫。張柬之卻猛地一拉他的手,一起跪倒在地,道:“陛下聖明!”


    ……


    君臣商議已定,派劉老四前去傳旨。


    崔耕聽了之後,心裏麵……呃,好吧,也沒啥委屈的。


    本來麽,他娶了李裹兒,就相當於在李顯一朝有了不敗金身。真要辦什麽跟自己個人有關的事,派李裹兒去李顯那一哭二鬧三上吊,準能成功。就算犯了什麽錯呢?看在李裹兒的麵子上,李顯和韋後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他開脫。


    所以,去掉京兆尹和水路轉運使這兩個職司,對他的影響著實不大。


    當初他之所以戀棧不去,無非是擔心清流派落個沒下場,想拯救而一番已。現在清流派自掘墳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他又有什麽著急的呢?


    當然了,盡管是這麽想的,崔耕表麵上可不會接受這個“明升暗降”。笑話,這麽好的敲竹杠的機會,怎可放過?


    劉老四宣讀完聖旨後,崔耕並不起身,強擠出幾滴眼淚,怔怔地出神。


    劉老四看他這副樣子,心裏邊有點發毛,道:“崔相,崔相,您這是整的哪出啊?不就是沒了京兆尹、水路轉運使的職司嗎?哭什麽啊?”


    “哼,四郎大兄,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的饑啊!”


    “此言怎講?”


    “四郎大兄請想,我原來的宅子,換給司門郎中高嶠了。而換來的那宅子,又給長寧公主了,現在全家隻能在京兆尹衙門安身。現在陛下不讓我當京兆尹了,我全家兩百多口子人,一時半會兒的哪兒找合適的宅子啊?我該住哪去啊?總不能住客棧吧?我丟不起那個人!”


    “說得也是。”劉老四點頭,道:“那崔相到底有什麽要求,可以告訴雜家,雜家一定幫你轉達。”


    “本官準備連這個宰相都辭了,帶全家迴清源老宅安頓。”


    “別介啊!”


    盡管明知道崔耕在故意要挾,劉老四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崔耕帶盧若蘭迴清源,那李裹兒怎麽辦?在長安守活寡嗎?自己敢報上去,韋後就敢把自己活活打死。


    劉老四勸道:“二郎莫衝動,千萬莫衝動啊,你才三十多歲,正是大有為的年紀,怎麽能辭官不做呢?咱們再想想別的法子。”


    “別的法子?也行。安樂公主府挺大的,我帶全家去那安頓一下。”


    “哎呦呦,二郎,崔相爺,您就饒了雜家吧。這個法子不行,絕對不行啊!’劉老四好懸沒急哭了。


    好麽,盧若蘭和李裹兒住到一塊去,那到底誰大啊?還不得打起來啊!


    他說道:“二郎,你到底想怎麽辦?直說了吧。反正我就是個跑腿的,你盡管吩咐就是了。”


    “直說……那就陛下賜給我一處宅子。”


    “但問題是,現在升官的人太多,朝廷也沒有合適的宅子啊。”


    “那我不管,你盡管稟報陛下也就是了。”


    “好吧。”


    劉老四迴去稟報,李顯也明白了崔耕的意思人家崔耕這是覺得受委屈了,要出口氣呢。


    他自己當然可以花內庫的錢財,給崔耕買一處宅子。但問題是,他濫封濫賞,內庫現在著實不寬裕。於是乎,再次把袁恕己等人叫來議事。


    議題隻有一個戶部出錢,給崔耕買宅子。


    袁恕己當時就急了,道:“微臣等人的宅子,還是自己租的呢,憑什麽他崔耕……哎呦!”


    旁邊的敬暉狠掐了他一下,接話道:“憑崔相有大功於國,理應賜宅,不知二十萬貫錢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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