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後大怒道:“那怎麽能一樣?你做的詩歌是人為,而民間傳唱的歌謠,卻代表了天意。”


    “天意?”崔耕輕笑一聲,不屑道:“太子妃又沒過見那十幾首《桑條歌》的作者,焉知不是人為?當初陳勝吳廣起兵的時候,還知道讓人披著狐狸皮說“大楚興陳勝王”呢。張昌宗身邊多博學之士,編幾首歌謠算什麽?”


    武三思道:“不對吧,張昌宗要造勢,為何不造他自己的勢,反而造太子妃的勢?這不是長敵人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嗎?”


    崔耕伸出了兩根手指,道:“兩個原因,其一,他知道,給自己造勢沒什麽人信,白費力氣。其二,他知道,給太子妃造勢,太子妃會信,從而倒行逆施。”


    那言外之意,就是韋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且比較好騙唄。


    崔耕這話,可謂相當地不客氣。


    事到如今,他已經想明白了,即便自己和李裹兒成親,也不能太順著韋後,畢竟這老娘們兒太能折騰了。以鬥爭求和平,才是和韋後想處的正確方式。


    韋後聞聽此言,直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道:“好你個崔二郎,竟敢對本宮如此不敬!你說那些《桑條歌》是偽造的,有什麽證據?”


    崔耕道:“長安城內出現了這麽多《桑條歌》,當然引起了微臣的注意。我派手下一查就查出來,其實這些歌謠是張昌宗的手下派人散布的。”


    這話當然是胡說八道了,不過,他下一句話,卻讓韋後不得不信。


    隻聽崔耕繼續道:“其實,您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這些歌謠的遣詞造句,乃至風格完全相同。當今世上,有能力做出這等水平的歌謠的人,並不多見。再參考這歌謠的風格,作者簡直唿之欲出……”


    “到底是誰?”


    “就是張昌宗的心腹,如今的殿中侍禦史鄭。”


    有名有姓,隻要把鄭的舊作拿來,找博學之士一看便知。


    韋後雖然明白被騙了,但讓她感謝崔耕卻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她越發看崔耕不順眼起來。


    當然了,既然“天命”為假,現在還用得著崔耕,韋後就不能不認崔耕這個女婿。


    她想了一下,溫言道:“二郎莫因為今日之事,生本宮的氣。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把裹兒養大,哪能不希望她覓一個如意郎君呢?可是你,竟然連一個名分都給不了她,我這當娘的心裏,能好受得了嗎?”


    崔耕自知理虧,道:“太子妃教訓的是。”


    韋後繼續道:“所以,你想這麽容易把裹兒娶走,絕不可能。剛才長寧提的那兩百萬貫錢,你得拿出來當聘禮。”


    “沒問題。”崔耕迴答的斬釘截鐵。


    先不說這點錢對他不算什麽,關鍵在於,二人成婚怎麽也得在神龍政變之後。以李裹兒在李顯麵前的地位,她得帶多少嫁妝?二百萬貫錢的聘禮,絕對是大賺特賺!


    韋後卻沒料到崔耕這個小九九,繼續道:“還有,長寧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高嶠那個宅子,你得想辦法幫長寧拿來。”


    崔耕稍微打了個磕絆,就慨然道:“行,就依太子妃所言!不過……這兩個條件完成之後,您是不是就同意把裹兒嫁給微臣呢?”


    韋後不情不願地道:“太子和裹兒都答應了,本宮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謝太子妃!


    ……


    ……”


    當初李馨兒給崔耕出的主意,是以京兆尹的權力來巧取豪奪高嶠的宅子。崔耕是有品的人,當然敬謝不敏。


    不過,這並不說明,他對高嶠的宅子就完全沒辦法。必如說……高價購買。雙倍不成就十倍,十倍不成就百倍,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錢多到一定程度,不愁高嶠不動心。


    當初長寧管崔耕要兩百萬貫錢,那是推倒重修,而且奢華裝飾所需的錢財。


    長安城裏的地皮不值錢,高嶠的宅子又年久失修,崔耕猜測,其市價絕對不會超過兩萬貫錢。他暗暗盤算,自己若是肯拿兩百萬貫錢砸人,高嶠肯定會被拿下。


    不過,當他親臨高嶠的府上,把這個條件都提出來的時候,人家卻連連搖頭。


    高嶠是個六十來歲的老年人,頭發花白,精神矍鑠,滿臉的書卷氣。


    他頗為灑脫地道:“這個宅子,我根本就不打算賣錢。崔相,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您買這個宅子,不是為了自己吧?”


    “正是。實不相瞞,本官是受了長寧郡主和觀國公楊慎交的托付。”


    “我猜也是這樣。觀國公和下官商量過這事兒,不過我拒絕了。當然了,也不是說我就死抓著這宅子不放手了。崔相如果能幫我辦一件事兒,這宅子我就是送給您也無不可。”


    一股不祥地預感湧上了崔耕的心頭,道:“不要兩百萬貫錢,卻要本官辦一件事兒。看來這事兒比賺兩百萬貫錢還要難啊。事先聲明,枉法的事兒我可不幹。”


    “您放心,跟刑事案子無關。”


    “那到底是什麽事兒?”


    高嶠正色道:“我想複爵。”


    “複爵?”崔耕疑惑道:“您沒有繼承許國公的爵位?你這……究竟是犯啥事兒了?”


    “我什麽事也沒犯,是我家祖上遭了冤枉。”高嶠道:“我的祖父,就是大唐許國公高士廉。他生有六個兒子,我爹高真行是老四。原來繼承許國公爵位的是我大伯高履行,不過後來,他牽扯到長孫無忌的案子裏,爵位就由家父繼承。”


    “那令尊又怎麽把許國公的爵位給弄丟了呢?”


    “二十多年前,章懷太子李賢謀反案發,我大哥高岐牽扯到了李賢的案子裏,高宗皇帝下旨,命家父對其嚴加管教。家父也是膽小了些,親手殺了大哥,棄屍於路。高宗皇帝之後,鄙薄家父的為人,就幹脆把許國公的爵位給廢了。”


    崔耕道:“章懷太子李賢之死,表麵上是因為那樁謀反案,實質是卻是因為陛下懷疑他派人殺了明崇儼。如今已經查明,明崇儼確實是為盜賊所殺,陛下也就對章懷太子沒什麽怨氣了。既然如此,那令兄高岐就是冤枉的。所以,你想趁著這個機會複爵?”


    “正是!”高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下官數次請求複爵,陛下盡皆留中不發。還請崔相大發慈悲,幫下官說幾句好話。事成之後,這所宅子我就送給崔相為酬。”


    崔耕想了一下,苦笑道:“現在批閱奏章的是二張,而不是陛下。而本官又素來和二張不和。你確定……要本官幫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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