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因為彈劾張氏兄弟,被貶為利州興安縣主簿。他到任之後,對朝廷沒有絲毫怨望,勇於任事,兢兢業業。兩年前,有一天,他在街上閑逛……”


    利州的治所是興安縣,興安縣的縣衙所在,其實就是利州城。


    宋雪兒的聲音幽幽響起,把眾人帶到了兩年前,那個風和日麗的上午。


    當時,宋文則正在街上閑逛,忽然聽有婦人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他扭頭一看,卻見一婦人正追著一個年輕人,往自己的方向跑來。那年輕人身上,背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年輕人不見了蹤影,那婦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宋文則趕上前去一問,原來是婦人帶著孩子上街采買,竟然被人當街搶了孩子。


    這還得了?


    宋文則趕緊召集衙役,查訪賊人。


    這一找還真找著了,那賊人狗急跳牆,帶著孩子躲入皇澤寺內。


    宋文澤與皇澤寺的和尚們幾經交涉,終於被允準入寺搜查。可查來查去,還是沒找著那賊人的蹤影。


    當時,就有衙役言道,這佛像手持的印璽,可能是一個機關,通向什麽秘室。但是,事關陛下,不敢輕舉妄動。


    宋文則想到孩子的安危,就牙一咬心一橫,動了那塊玉璽。結果,玉璽馬上就四分五裂。


    還是崔耕那句話,就算把這塊印璽弄壞了,也遠到不了殺頭之罪。但是,別忘了,宋文則是被貶官的,天然就是朝廷的防備對象你弄壞了佛像的印璽,是不是對陛下不滿啊?今兒個能毀壞印璽,明天是不是就能造反了?


    這一上綱上線起來,恐怕抄家滅族的都是輕的。


    宋文則見到這副場麵可是嚇壞了,額頭上冷汗涔涔。


    正在這時,利州興安縣刑曹吏張離的走上前來,告訴他,這都是自己做的一個局。


    雖然自己官位不高,但卻是利州的地頭蛇,這些衙役都和自己有過命的交情。就是皇澤寺的和尚裏,有些都是自己的親信。


    若是宋文則答應把女兒許配給自己,就可以把這件事遮掩下去。否則,宋家幾十口子,都難免一刀之苦。


    接下來的事兒,大家就都聽說過了。


    宋雪兒侃侃而然,姚壽並未有任何阻攔。


    直到她說完了,姚壽才冷笑一聲,道:“一派胡言!宋濤,你為了救情郎崔耕的命,連自己老爹的命都不要了,簡直是天字第一號的霪娃蕩~婦!如此不知羞恥的蕩~婦的供詞,誰會相信?”


    宋雪兒道:“奴家當然知道說出此事的後果,不僅自己身敗名裂,就是家父也得遭殃。但是,想必即便家父知道了此事,也支持奴家這樣做。不是因為奴家心儀崔著作,而是因為他乃朝廷的股肱之臣、為民請命的崔青天!”


    姚壽不置可否,道:“然後呢?”


    “然後,即便大家不信奴家的供詞,也可以詳審張離和當日的那些衙役,將此案弄個水落石出。”


    “審張離和那些衙役?哈哈哈……”


    姚壽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直笑的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險些直不起腰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宋雪兒的心頭,驚唿道:“姚老賊,你笑什麽?”


    “本長史笑的是你宋濤自詡聰明,小覷了天下英雄。”姚壽冷然道:“你還不知道吧,就在你跟本官走後不久,張離和那些衙役就身染疾疫,暴病而亡了!要想為崔耕洗脫冤枉,除非……他崔耕真能通曉陰陽,把鬼魂招來!”


    宋雪兒的聲音都變了,道:“什麽?你說什麽?”


    姚壽陰惻惻地道:“再告訴你一件事,就是你那老父宋文則,也已經撒手人寰一年多了!當時,姚家遭了一場天火,全家老幼包括家奴丫鬟,無一幸免!”


    “你……”


    如同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劃過,宋雪兒豁然開朗,道:“我爹是你殺的!當日之局,也不是張離做的,而是你姚壽!我跟你拚了!”


    說著話,宋雪兒狀若瘋狂,向著姚壽衝去。


    姚壽非但不躲不閃,反而向前一步,昂首挺胸,任由宋雪兒的拳打腳踢。


    他柔聲道:“打吧!打吧!濤兒,如果這能讓你好受一點,盡管打,我挺得住!待會打完了,就隨我迴成都吧。”


    “什麽?”


    宋根海好懸沒氣樂了,插話道:“你把宋雪兒的全家都殺了,還指望她和你同床共枕?你腦子沒病吧!”


    “本長史的腦子當然沒病!”姚壽寵溺地摸著宋雪兒的秀發,道:“濤兒這種人,外柔內剛,內心高傲至極。不把她徹底打敗,她是不會屈服的!也隻有如此,才可能讓她死心塌地的跟在我的身邊。”


    “那你就不怕她先假意答應,再趁機行刺你?”


    “當然有這種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本長史為了雪兒,願意賭這一把!”


    “你……你是個瘋子!老瘋子!”


    這迴宋根海都徹底沒脾氣了,看向宋雪兒道:“宋小娘子,你不會真被老瘋子料中了吧?”


    “他料中了一半。”


    聽了姚壽這番話,宋雪兒反而平靜下來,不緊不慢地道:“說實話,姚壽身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封疆大吏。如果是有心搜羅絕色佳麗,不是什麽難事。他為了得到我,如此算計,也算有心了。若是一年前的我……說不定還真的就苟延殘喘。”


    馬上就要到揭盅的時刻了,姚壽也無比緊張,道:“那現在呢?”


    宋雪兒俏臉微揚,道:“現在?遇到了崔著作這等人物,你姚壽又如何能被放在奴家的眼中?我若是為崔查訪殉死,想必……能千古留名吧?這不比跟你這老賊,苟延殘喘一輩子強得多?”


    姚壽的聲音有些顫抖道:“這麽說……本長史是賭輸了?”


    “不錯!”


    “好,好,好!”


    姚壽連說了三個好字,身形佝僂下去,仿佛蒼老了許多,擺了擺手,無驚打彩地道:“今日之事已了,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別介啊!”


    正在這時,角落中一直沒作聲的本因和尚,突然發聲了,道:“這最大的熱鬧還沒開始,咋就散了呢?”


    “什麽熱鬧?”


    本因道:“宋小娘子殉情啊!”


    說著話,他不知從哪找來一把寶劍,遞到了宋雪兒的近前,道:“反正崔二郎也死定了,你現在還苟活個啥勁兒?死了吧,死了吧!”


    知道宋雪兒的身世之後,狄光昭對此女的看法有所改觀,怒道:“出家人講究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這和尚助紂為虐,或許有不得已之處。見死不救,也許是你能力不夠。但現在勸人去死,難道就不怕佛祖怪罪,永墮畜生道嗎?”


    “佛祖怪罪?不會!不會!”


    本因和尚笑眯眯地道:“今日宋雪兒一死,正顯佛法無邊之意,佛祖又怎麽會怪罪呢?”


    “什……什麽意思?”


    大和尚這話也太匪夷所思了,不少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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