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廣眾,眾目睽睽,劍南道有頭有臉的官員都在現場,別說狄仁傑是崔耕的恩主了,哪怕他是崔耕的親爹,都沒法讓崔耕幫著狄光昭徇私啊。


    眼瞅著,形勢已經無法逆轉!


    狄光昭麵若死灰,指向宋雪兒道:“雪兒,你說什麽?難不成當初你對我說的那些情話,都是在演戲?你從未對我產生過半分情意?”


    宋雪兒對於騙他可是沒有半分慚愧愧疚,微微昂頭道:“不然呢?莫非你以為,我會看上一個貪贓枉法之徒不成?”


    “可是……”


    宋雪兒斜瞥了狄光昭一眼,道:“可是什麽?難不成在認識奴家之前,你狄光昭就真的兩袖清風,對得起狄老相爺的名聲嗎?”


    “我……”


    事到如今,狄光昭還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心中暗想,當年我蒙父蔭初入仕途之際,也曾兢兢業業,奉公職守。可是,隨著父親被貶為彭澤令,我深感清官無好報,才慢慢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但是,盡管如此,我以往都是貪的都是小錢啊,隻有在勾搭上宋雪兒之後,我才在她的攛掇下,犯下了那場驚天大案。


    哼哼,她要是真的隻是為民請命的話,又怎麽可能幫我想什麽魚肉百姓的法子?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唉,悔不該,當初我怎麽就昏了頭,把這個禍國妲己當成了天生佳偶!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而下,狄光昭的智力瞬間恢複了正常,一陣冷笑道:“行,宋雪兒,真有你的!恐怕你今日告發本官,不是什麽為民請命,。而是受人指使吧?”


    宋雪兒義正詞嚴地迴道:“如果非說奴家是受人指使,那也是受了浣花鎮乃至整個成都縣百姓的指使!現在奴家就要揭發你狄光昭私藏貢紙,勒索百姓一事!”


    這就對了,事實上,現在根本就沒人有能力,將規模如此之大的成都麻紙洗白。


    狄光昭表麵上是逼著浣花鎮的百姓們獻紙,實際上,就是借機對百姓們進行敲詐勒索,誰行賄誰就可以不再繳納應繳的貢紙,簡直是一查一個準!


    哇~~


    宋雪兒圖窮匕現,狄光昭終於受不了了,一口心頭血噴出,怨毒無比地道:“行,宋雪兒,真有你的!隻要狄某人不死,來日必有厚報!”


    宋雪兒怡然不懼,不屑道:“厚報?雪兒相信,有崔查訪做主,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崔耕當然不想現在就查處狄光昭了,打官腔道:“有司查案,自有規矩。宋小娘子,你要告狄三公子的狀,得等本官放了告,到本官的行轅處呈上狀紙,才能立案。至於今日嘛,咱們隻談風月,不談其餘!”


    無疑,崔耕這是要施展拖字訣了。


    但是,宋雪兒馬上就從右手袖兜中掏出一份狀紙。道:“崔查訪要狀紙,奴就給你狀紙!至於時機不對麽……妾身聽說您為嶺南道肅政使時,曾經接待無數攔轎喊冤之人,怎麽到了妾身這,就厚此薄彼了呢?”


    擦!這小娘皮兒,對老子的過往,調查得挺清楚的啊!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我若是再不收狀紙,還真對不住崔青天的名頭了。


    崔耕無奈之下,也隻得點頭道:“好,那本官就接了宋小娘子的狀紙。,隻是狄三公子既是狄老相爺的幼子,又是六品朝廷命官,要治他的罪,關係重大,本官須仔細查驗。”


    宋雪兒低眉順眼地微微一福,道:“是,奴家理會得,隻要崔查訪相信妾身和狄光昭毫無瓜葛就好!奴……奴對您是真心的。”


    這番演戲,當然既騙不過先入為主的崔耕,要騙不過深悉內情的狄光昭,但騙到劍南道其他官員還是沒問題的。


    “宋小娘子出身風塵,卻為了大義,與奸賊虛與委蛇,真是世間奇女子啊!”


    “要不是為了獲得崔查訪的憐愛,她恐怕還不會在這場宴會上,大煞風景的把狀紙拿出來了,真是有情有義!如此佳人,當與崔查訪終成眷屬,成就世間一段佳話。本官迴去之後,定會好好地宣揚一番!”


    “哎,就是不知崔查訪會如何應對了!一邊是官場恩主之子,一邊是有情有義的世間奇女子,真是難抉擇啊!”


    “哼,他要是敢為了狄光昭徇私枉法,本官就敢上表彈劾!”


    ……


    眾人議論紛紛。無疑是把崔耕、狄光昭和宋雪兒之間的三角關係,放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看這局勢,恐怕崔耕一個應對不慎,就是身敗名裂之局。


    崔耕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就是慢慢調查唄,算算日子黃有為也該到洛陽了。隻要狄仁傑親自出麵,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然而,人家姚壽毒計一出,豈會給他那個反應時間?


    “請崔查訪給我等做主啊!”


    “換舊神,迎新神,新神能否稱職,就在今朝!”


    “浣花無日月。劍南有青天!我等盼崔青天猶如赤子盼父母,大旱盼甘霖,切莫讓我等失望啊!”


    “今天不定狄光昭的罪,我等就不走了!”


    ……


    忽然,璿璣樓外,有陣陣百姓們的叫喊聲響起。


    怎麽迴事?


    崔耕推開窗一看,可了不得了,但見整個璿璣樓,已經被近千百姓圍了個針紮不進,水泄不通。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人群之中,有一高大神像,身著青衫,相貌英俊,赫然正式當初換神大典上的那個新神,也就是崔耕自己。


    其實,到了現在,崔耕已經把浣花鎮百姓們的心思琢磨明白了。


    他們若是單純為了泄憤,把狄仁傑的生詞毀了不就行了?又何必立自己這個新神呢?


    恐怕是這幫百姓告狀無門,要借助換神大典這件稀奇事,搞個大新聞,引發社會輿論的關注。所以,即便當初自己是個生麵孔,還是被熱情邀請進了神祠之內。


    當然了,這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按照這個思路繼續下去的話……自己今天若是不給這幫百姓們一個交代,恐怕他們就會直接燒毀新神像,讓這件事成為自己人生的一大汙點。


    更何況,還有姚壽老匹夫,在一旁虎視眈眈!


    果然,還不待崔耕想出應對之策,姚壽就已然開口,道:“老夫雖然隻管軍政,不管民政。但今日之事,一弄不好就會釀成民變。還是不得不開口說兩句:崔查訪,要不……你今天就直接把這個案子查個明白?”


    頓了頓,又扭頭看向身旁的益州刺史林嘯,道:“林刺史,你以為呢?”


    益州乃是上州,林嘯這個刺史同樣是正三品,其實和姚壽不怎麽對付。但是,他同樣和崔耕沒啥交情啊!


    此情此景,林嘯也隻能秉公而斷,道:“姚長史此言有理。”


    他們這兩個大佬一表態,其他官員頓時紛紛唿應。本來麽,這事兒出於要是公心,就該這麽辦!


    崔耕還想掙紮一下,道:“但是,此案案情重大。一時半會兒的,恐怕是查不清的吧?”


    他想的倒是挺好,無非到了地方就是打官腔唄,暫時找些疑點和替罪羊還不容易?


    不過,宋雪兒馬上就把他那幾分僥幸之心完全打消,道:“崔查訪,您是沒仔細看奴家那份狀紙哩。那上麵有狄光昭貪贓枉法的確切證據.”


    “哦?什麽證據?”


    “狄光昭聲稱,上繳朝廷的貢紙幾次三番為盜匪蒼狼所劫,但實際上,那些貢紙都是他監守自盜。現在,這些貢紙就在成都縣衙的地牢內,大人一搜便知。”


    崔耕偷眼看向狄光昭,見他衝著宋雪兒咬牙切齒,就明白宋雪兒恐怕所言非虛。


    他繼續推脫,道:“但狄三公子身份貴重,本官聽你青~樓女子一言,就搜他的衙門,恐怕不大妥當吧?”


    姚壽道:“本長史對宋小娘子。從不以青~樓女子視之。如果崔查訪不信她的話……本長史願意做保!”


    “本官也願意作保!”很快就有姚壽的心腹官員搭腔。


    狄光昭的官聲非常一般,有他們帶頭,馬上就又有不明真相的官員發聲,支持搜查狄光昭的府邸。


    大勢所趨之下,就是益州刺史林嘯都為宋雪兒說了幾句話。


    最後,崔耕實在沒辦法了,隻得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就一起前往成都縣衙,將那批貢紙的下落,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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