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幾十年前,大唐有位了不得的宰相,叫盧懷慎。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叫盧景祚,一個叫盧景裕。


    至於第三個兒子,則是個私生子,叫盧。


    盧的生身之母,乃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女兒長樂公主。此時的長樂公主已經嫁給了長孫無忌的兒子長孫衝。


    毫無疑問,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婦之夫,這就算是通奸了。


    大唐再開放,李世民也丟不起這個人啊,對盧懷慎非常有看法。


    好死不死的是,也不知什麽緣故,長樂公主英年早逝了,隻留下了還是嬰兒的盧。


    李世民心疼女兒之死,把一股邪火全撒在了盧懷慎的頭上。他下了一道旨意,讓盧懷慎立盧為嫡長子,繼承他的蔭封。


    於是乎,原本盧懷慎的嫡子盧景祚和盧景裕,在大唐的官方記載中,就成了庶出。


    再加上李世民和李治的打壓,盧景祚和盧景裕的仕途一直非常不順當。


    盧景裕實在受不了了,出家當了和尚,法名普濟。他如今在國師神秀的眾弟子中排名第五,甚至被人們視為神秀的衣缽傳人,混的相當不錯。


    至於盧景祚,則一直在長安當一個小小的倉督。之所以沒和弟弟一樣辭官不做,除了心態比較好之後,關鍵是倉督官職雖低,但是油水非常豐厚。


    不用貪汙盜賣,隻要用些小手段,比如新糧換舊糧啊,報報損耗啊,就是大筆的銀錢。


    自從大唐立國以來,五姓七望勢力越來越衰弱,收入大不如前。盧景祚這些年的灰色收入,大部分交給了族內。


    就這樣,他既是範陽盧氏的嫡傳,又為家族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所以人緣甚好。


    可天有不測風雲,倉庫中有個叫張沈的小吏,自己盜賣的糧食太多,實在補不上這個窟窿了。


    張沈不知道盧景祚的真正跟腳,隻以為他是一個脾氣甚好的書呆字。於是乎,偽造公文,把這事兒都推到了盧景祚的身上。


    這才發生了盧景祚入獄,五姓七望眾官員想辦法搭救,最後盧雄寫信給崔耕,盧景祚沉冤得雪之事。


    ……


    崔耕聽到這兒,暗說居然這麽巧,當初便宜老丈杆子盧雄向自己來信求教辦法的救的那人,居然就是盧景祚!


    這世上之事果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他沒打岔兒,繼續聽盧若蘭講。


    ……


    後來,盧景祚出獄之後一打聽,哦,我這次能得脫大難,全靠了盧雄了。趕緊買了各色禮物,親自登門拜謝。


    這一聊天才知道,盧雄無兒無女無老伴兒,就是一個孤老頭子。


    盧景祚當即就表示,我有個獨生女兒叫盧若蘭,非常出色。這樣吧,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讓她認你當幹爹。我這個女兒,就算咱們倆人的了。


    盧雄見了盧若蘭之後,非常滿意,這場幹親就此定了下來。


    非但如此,某日他還帶著盧若蘭拜見了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聽了盧若蘭的身世之後,就是心中一動現在改朝換代了,大唐的案子,關大周什麽事兒?我要是交好了盧景祚,豈不是等於獲得了五姓七望的友誼?


    她當場就提了個要求,盧若蘭不僅算盧雄的幹女兒,還得算她那個死去的姐姐的幹女兒。


    換言之,自己就是盧若蘭的幹姨娘。


    就這樣,身為五姓七望範陽盧氏嫡傳的盧景祚,打通了上官婉兒的路子,飛黃騰達,扶搖直上。


    正在這時候,崔耕為博陵崔氏子弟的消息,在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


    盧雄心中暗想,崔耕和盧若蘭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何不把他們往一塊撮合撮合?


    盧景祚聽了盧雄的建議,仔細一琢磨,這樁婚事還真不賴,就去問問女兒的意見。


    盧若蘭想了一下,表明了心意:要不是崔二郎,父親大人現在還身陷囹圄呢。如果為了報恩,那沒什麽說的,女兒願意對他以身相許。


    但如果考慮女兒幸福的話,還請父親準我相看一番。但凡崔二郎有傳說中的一半好,我就答應嫁給他。


    此時整好趕上北禪宗的神會大師要往揚州一行,與南禪宗爭鋒,此行還帶著北禪宗的大金主鄒。


    鄒其實也搭上了上官婉兒的路子。


    神會和盧若蘭的親叔叔,未來神秀和尚的衣缽傳人盧景裕關係不錯,鄒是上官婉兒的人,這下盧若蘭跟雙方都扯上關係了。


    於是乎,她就搭上了順風船,來到揚州城。


    至於以後發生的事兒,崔耕就都知道了。


    崔耕聽完後,之前遇到的種種不理解,現在也瞬間豁然開朗,“我明白了,當初你出些難題考校我,並非是真的對我有敵意啊。比如聚豐隆發生擠兌的時候,就算我想不出來什麽好法子,你也不會真的用收來的錢票擠兌聚豐隆。”


    “你才明白啊。”盧若蘭翻了個白眼,道:“夫君想的那個破局之策妙的很呢,從那天開始我就同意這樁婚事了。”


    崔耕戲謔道:“所以,你就一直要求我為你作詩一首?”


    盧若蘭輕輕點了點頭,道:“嗯,奴家就是想看看,單憑自己的魅力,能不能取代麗華姐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麗華姐姐就是盧雄那紅顏薄命的女兒,也就是坊間傳聞,為了她崔耕才不再對任何一個女人作詩的盧麗華。


    這是個美麗的誤會,要是真解釋出來,可就太煞風景了。


    忽然,崔耕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我幫南禪宗,你叔叔卻是北禪宗神秀和尚未來的衣缽繼承人,若蘭你夾在中間,會不會為難啊?”


    “才沒有呢!”


    “為啥?”崔耕不解。


    盧若蘭道:“南北禪宗之爭,那都是下麵的人搞的。神秀大師乃是有大智慧的高僧,人家根本就沒那個心思。在他看來,南北禪宗不過修行方式不同,殊途同歸,世人信哪個都無所謂。惠能大師與神秀大師,都不是凡人,都是有大智慧的!”


    說到這兒,盧若蘭還透了個小八卦,“我還聽說,神秀大師曾經主動對陛下推薦過慧能大師哩,甚至承認他是弘忍大師真正的衣缽傳人。”


    看來曆史有時候也會騙人的!


    崔耕道:“那北禪宗的錢莊與聚豐隆之爭呢?這可怎麽解決?”


    對於這個問題,盧若蘭也是一時無解,無奈道:“本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叔叔以後就是北禪宗之主。有妾身在中間說和,聚豐隆完全可以和北禪宗的錢莊合為一家。不過現在……”


    剩下的話,盧若蘭沒說,但崔耕心裏明白。


    現在曹月嬋和盧若蘭有了“奪夫之恨”,那聯合的事兒,也隻能告吹了。


    說不得到時候,雙方要有一場龍爭虎鬥!


    接下來,二人又談了徐敬業這個案子。盧若蘭雖然沒在現場,但也能把事情的經過猜個八九不離十。


    幾個月前,在慧明小和尚與神會論法的時候,崔耕曾經說過,恐怕麗競門的草藥很有問題。


    法會之後,他曾經對盧若蘭詳細解釋了自己的猜測應該是麗競門收買了神秀的身邊人,的確沒有下毒藥,而是在人為的在神秀大師的飯菜裏下了少量的瀉藥。


    什麽時候神秀大師吃了麗競門送來的草藥,那人就少下一點藥,甚至不下。


    什麽時候草藥斷供了,那人就多下一點瀉藥。


    說白了,全都是人為在操作,至於那鬼扯的三陽草,純屬扯淡,估計就是路邊薅來的一把野草。


    崔耕言者無心,盧若蘭聽者有意,馬上派人把這事兒告訴了自己的親叔叔盧景裕。


    結果,盧景裕仔細一調查,還真是師尊神秀大師身邊出了叛徒。


    從此,麗競門的王弘義,就悄悄上了北禪宗的黑名冊裏。


    王弘義自作聰明,讓神秀大師來判斷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徐敬業的,這不就撞到北禪宗的槍口上了嗎?正好讓人報了麗競門下瀉藥的仇。咎由自取。


    徐敬業的案子,崔元綜的案子,二罪歸一,武則天就將他罷黜打發到嶺南去了。


    崔耕又問道:“你知道我這五品的定州長史,又是怎麽來的嗎?”


    盧若蘭搖了搖頭,道:“這個妾身就不清楚了。對了,劉四郎不是約你明日去尋他嗎?到時候不就見分曉了?”


    “也對,嘿嘿,把這茬兒給忘了!”


    ……


    ……


    第二天,不用崔耕主動去見,劉老四自己就來了。


    一見他來,崔耕也不跟他繞彎子假客氣,開門見山問道:“四郎大兄,你說陛下著急火燎地將升遷定州出任長史,到底是為啥啊?”


    劉老四輕輕歎了口氣,道:“定州那攤子爛事兒,其實本來和二郎你毫無關係。但是,誰讓你趕上了呢?誒,也不知道是你官運亨通,還是你時運不濟。”


    定州,古稱博陵郡,所謂博陵崔氏,其實也可以稱之為定州崔氏。


    武則天自從掌握大權以來,對五姓七望呈打壓態勢,為此,專門派了一個叫孫彥高的人為定州刺史。


    這位孫刺史自從上任以來,屢屢給博陵崔氏找麻煩,雙方的關係弄得很僵。


    趕巧了,突厥的默咄繼承汗位之後,派使節來大周要求和親。他們要求和親的對象不是武家人,而是李家人!


    這不是駁女皇陛下臉麵,告示天底下人,武氏不是國姓,武家女不是皇家女嗎?武則天怎能答應這個條件啊?當然是一口迴絕。


    拒絕了突厥的要求之後,那就得備戰了。


    大周與突厥交壤的邊境一帶有將近二十個州府,都在突厥的攻擊範圍內,其中就包括定州。


    對孫彥超這個人,武則天太了解了。這家夥完全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


    再加上地頭蛇博陵崔氏和官府勢同水火,等突厥人攻過來了,定州還能有個好嗎?


    這可咋辦?


    後來,在處置崔耕這個案子的時候,她福至心靈,有了主意。


    既然都說崔耕出身博陵崔氏,若他為定州長史,可以在博陵崔氏和孫彥高之間做潤滑劑,緩和雙方之間的關係,一致對外。


    另外,他不是有擒拿倭皇的大功嗎?等突厥人攻來的時候,總比孫彥高更擅長守城吧?


    這才有了崔耕的這個調令。


    話說到這,劉老四見崔耕發呆不語,不得不安慰道:“二郎放心,陛下主要是讓你當和事佬。至於征戰之事,她還往定州調了幾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呢。再說了,二十多個州府,突厥人也不一定會攻打定州。”


    崔耕苦著臉道:“四郎大兄啊,如果換做前些日子將我升遷定州,我倒是高興了。但是現在,你弟弟我隻要是赴任定州,可就要攤上大事兒了!”


    “咋的了?”


    “就在昨天,我狠狠羞辱了一個叫賽沐超的突厥特使。據說他的父親塞修倫,在突厥的地位舉足輕重。你說賽修倫要是知道我在定州出任長史,他們爺倆能輕饒了我,不找我報仇雪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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