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暮鼓沉沉,又是一日放衙時。


    “衝動啊,縣尉大人,您實在是太衝動了!”


    縣尉署中,姚度已經是第八次苦口婆心地重複這句話了。


    “是啊,縣尉大人,姚士曹說的極是,胡縣令勒令十天內破案,這明顯就是要刁難大人您呐!”說話的是捕頭宋根海。這廝如今在縣衙中的位置也很尷尬。


    之前宋溫與他雖為叔侄,但一向就不怎麽瞧得上他,所以叔侄倆真沒什麽感情可言。後來宋根海為保住捕頭的位置,甚至跟他叔父宋溫鬧掰。以至於胡澤義那邊,他算是徹底得罪了。


    但崔耕這邊呢?他雖然看似傻不愣登的,但心裏明鏡兒似的,他隻是崔耕這個新縣尉剛上任時的過渡性捕頭,等著崔耕在縣衙中站穩腳跟了,肯定是要重新換一茬的。因此這段日子以來,他玩命地向崔耕靠攏,無論是表態也好,還是做事兒也罷,他始終是跟著崔耕的腳步在做,辦得妥妥當當。


    可偏偏呢,崔耕就是沒有給他過信號,一個徹底接納他投誠的信號,對他和對姚度,崔耕顯然更信任和重用後者。宋根海始終遊離在崔耕的圈子以外。


    這可是急得宋根海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覺。


    今天他的叔父宋溫又瘋了,他與胡縣令那頭算是徹徹底底的沒戲了!宋根海預感到,如果崔耕還不願徹底接納他,還不願徹底信任他,恐怕他這個捕頭真的隻能成為一個過渡性的人物。


    換做以往這個時間點兒,宋根海早就放衙尋歡作樂去了。但今天,他卻一直呆在縣尉署中,絞盡腦汁兒不斷地為崔耕出謀劃策,希望能讓崔縣尉感受到他宋根海的一片赤誠之心,是真的真的在投效他。


    宋根海說完話看了看姚度,又看了看自己,暗生鬱悶,娘的,這姚度當初也是跟著我叔父的,咋崔縣尉就那麽信任他哩?我這費心費力地替崔縣尉幹了這麽多事兒,咋就一直隔閡著我哩?都是半路變節的叛徒,唉,這差距也太大了!


    ……


    “姚士曹,宋捕頭,你們說得本官都懂!”


    崔耕輕揉著一籌莫展的眉宇,苦笑道:“可本官就算不應承下來,你們覺得胡縣令會輕易罷休?嗬嗬,既然羊牯坊命案一日未破,他就有的是借口來刁難縣尉署。以他小肚雞腸的性子,現如今他能給縣尉署十天的時間來告破此案,本官已經要燒高香了!”


    “唉……也是,在那個節骨眼兒上,縣尉大人明知前邊是個坑也要跳啊!不然胡縣令肯定又會想其他法兒來變本加厲刁難的。”姚度輕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宋根海雖然當上捕頭是靠宋溫的關係和私心,但好歹在縣衙捕頭的位置上幹了有好些年頭,對查案緝兇這種事情多少有些門道。


    他現在見著崔耕一臉惱色,眼珠子一骨碌,湊上去低聲道:“縣尉大人,其實想要跟胡縣令那兒交差,也不是沒有辦法!嘿嘿,屬下倒是有個招兒!”


    崔耕頗為意外地哦了一聲,道:“什麽辦法,快快說來!”


    宋根海小心翼翼地迴頭看了眼縣尉署的門口,確定門窗都關嚴了,便悄聲說道:“其實可以在街上抓個潑皮混混,然後帶迴南監嚴刑拷打一番,逼他簽字畫押。嘿嘿,反正那些個潑皮混混也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平日裏都是魚肉鄉裏為非作歹的主兒,少一個不少!南監一通刑訊下來,皮開肉綻下卑職敢保證他乖乖地……”


    “刑訊逼供,找人頂缸?”


    崔耕算是聽不明白了,原來這孫子憋著這麽個大招兒呢?


    宋根海連連點頭道:“嗯呢,以前泉州府衙上頭催案子催得急了,胡縣令久久無法破案,我叔父…呃不…宋溫便讓俺這麽幹來著。縣尉大人放心,這種事兒俺熟!隻要您點頭,俺宋根海絕對幫大人辦得妥妥的,保證不給大人留半點麻煩。”


    顯然,宋根海知道表忠心的最佳時機到了!


    “咦,縣尉大人,宋捕頭這辦法倒是行得通哩!”


    姚度也麵帶竊喜,雙眼冒著精光地附和道:“那種潑皮混混整日禍害鄉裏,牲口市一帶就有不少潑皮混混,專門暗裏敲詐外地來的商旅,這種敗類少一個不算少!”


    崔耕當即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胡縣令明擺著盯著羊牯坊命案,這個時候咱們用強逼供,找來頂缸的,肯定正中他下懷。哼,到時候這頂缸的直接當著胡縣令的麵兒翻供,恐怕最開心的莫過於咱們那位老奸巨猾的縣尊大人了!”


    姚度道:“大人,若是擔心翻供倒是不難,隻要等著那潑皮混混簽完字畫完押,找個由頭要了他小命便是!這種事情,對宋捕頭而言應該不難吧?”


    “不難不難,太小兒科了,”宋根海連聲說道,“待他簽字畫完後,直接在南監裏弄死他!若是胡縣令問起,就說犯人自知犯下命案難逃一死,在南監裏尋了短見。或者說,犯人夜裏趁著獄卒大意之時妄想越獄,直接被俺們的人要了小命!以前也這麽幹過,保證不給縣尉大人您添麻煩。”


    擦,這倆孫子!


    崔耕暗裏心驚了一番,狗日的,這也太狠了吧?姚度一介文弱書生,這種事兒說得卻是這般輕鬆自如,宋根海更是幹得那般駕輕就熟,你妹啊,這縣衙裏各式各樣的門道,水也太深了吧?


    尤其是聽著宋根海說,胡澤義以前沒少暗中交代宋溫幹此類事時,崔耕想著胡澤義那張偽善的嘴臉,整天故作清高自恃讀書人的模樣,這狗東西,還真是人麵獸心的老畜生啊!


    “不行!”


    崔耕第一時間拒絕道:“甭管以前宋溫在的時候,他是怎麽幹得。也不管胡縣令幹過多少這種事兒。到至少到了這兒,以後誰也不許幹這種陰損折壽的缺德事兒!那些潑皮混混平日的卑劣行徑固然可惡,但他們的性命也輪不到我們這般糟蹋!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怎麽能任由縣衙草菅人命?”


    說到這兒,崔耕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根海,訓斥道:“宋捕頭,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以前是怎麽破案的,也不管你以前在宋溫手底下幹了多少陰損的事兒,但既然你在我手底下辦案聽差,那就由不得你胡亂查案,甚至糟踐他人性命!我是我,胡澤義是胡澤義!同理兒,我的人,跟他胡澤義的人是兩碼子人!”


    “唉,唉,縣尉大人教訓的是!屬下不敢了,再也不敢胡亂查案破案了!”


    宋根海見自己拍馬屁還拍到馬蹄上了,一陣尷尬汗顏,不斷地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連稱不敢。


    突然,他驚咦了一聲,有些錯愕地看著崔耕,喊道:“縣尉大人,您剛才說‘我的人’?這麽說,俺宋根海以後就是縣尉大人您的人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


    崔耕皺著眉頭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你不是我的人,是誰的人?以你這幾年來在捕頭位置上幹得那些個缺德事兒,不是我的人,本官能讓你繼續留任呆著?難不成你這些日子對本官都是陰奉陽違,表裏不一,言不由衷?”


    “呃,不是,不是,不是!”宋根海一喜一驚,嚇得腿都快軟了,連連擺手,“卑職最近時日對大人您可真是忠心辦事呐!”


    “還有你,姚度!”


    崔耕不再理會宋根海,將眼神落在姚度身上,提醒道:“本官給宋根海的那些話,也一字不動全部送於你,希望你好自為之!”


    姚度到底是讀書人,比宋根海這種粗人多了點羞恥心,被崔耕這麽一說,有些汗顏地垂下頭來,無言以對。


    篤篤篤~


    突然,一陣拍門聲從縣尉署響起。


    崔耕示意宋根海去開門,見進來的竟是仵作林振英,便問道:“林仵作,這麽晚了竟還沒放衙歸家?”


    這個時間點兒,宋捕頭和姚士曹也在縣尉署中沒走,英叔也有些意外。


    不過他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指了指桌台上的燭火,說道:“屬下準備走的,不過看著縣尉署中還亮著燈火,便進來尋一下大人。因為在傍晚的時候,我準備最後再查驗一次死者。如果沒什麽問題,便將屍體收殮交還給梅姬的丫鬟紅杏。不過在檢查死者金光及封紀一帶的位置,屬下有一個新的發現!”


    “嗯?新的發現?”


    崔耕驚疑一聲,姚度和宋根海兩人也聞聲紛紛將眼睛看向英叔。


    崔耕問道:“對了,什麽是金光及封紀一帶?”


    英叔尷尬地清咳兩聲,姚度湊到崔耕耳邊,低聲道:“大人,就是女子下體的隱私部位。林仵作的叫法稍稍文雅了些。”


    崔耕恍然大悟,姚度不解釋,他還真不懂。


    英叔繼續道:“屬下通過檢查死者下體,發現死者在死之前曾與人媾和過。而且下體及胯部有明顯的掙紮痕跡,應該是有反抗過的。”


    “呃,先奸後殺?”崔耕脫口而出。


    “不然!”


    英叔搖頭道:“通過死者身上的種種傷痕及頸部捏碎喉嚨的致命傷,屬下推測死者應該是在被人侵犯的時候,同時捏碎喉骨致死的。如果非要用個詞兒,呃,應該是邊奸邊殺!”


    我擦!


    一邊強~奸啪啪啪,一邊同時捏碎梅姬的喉骨……


    畫麵太美,崔耕真心不敢想象!


    他不由納悶,這兇手得重口味變態到什麽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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