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他曾經聽人說起過,冷死的人其實最後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熱。


    因為頭腦已經將‘冷’這件事情給屏蔽掉了。


    這樣也好,多說兩句話也好,也許以後就再也說不了了。


    “楚子澄……”


    千殊一時間說不上來什麽話,眼前卻逐漸模糊了。


    木煉瑜歎了口氣,將那些沒用的丹藥扔到了一邊。


    “老大,既然到了說遺言的時候了,那我就也說兩句吧,其實一開始吧,我對你們千秋門還是有點偏見的,覺得你們都是一群不學無術之輩。”


    “但是直到那天你打敗了我,那股子又冷又酷的勁兒,直接將我給打服了,當時我吧,還好麵子,不服輸,故意給你出難題。”


    他笑了笑,“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真是個大傻子,不過老大,你也不咋聰明,你當時咋就同意了呢?”


    “不過後來你真的將紫金鼎給我的時候,我就決定了,這一生我就隻認你一個老大,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就算是為了你讓我退出萬藥宗,那也是絕無二話的。”


    千殊勉強揚起嘴角,“你這話要是讓木丹長老聽見了,他可要傷心死了。”


    “哈哈哈,沒事,我師傅還有好多弟子,但是老大,你的小弟可就隻有我一個了,所以老大,快走吧,你可是我老大,不能輕易死在這裏啊。”


    千殊被這風雪吹的彎下了腰,隻能將雪寒劍插入了地下,勉強支撐。


    陳雨桐撇去膝蓋上的積雪,“現在是不是到我了呀,千殊,雖然我和你認識時間不長,但是也很佩服你,你年紀輕輕,卻沉穩冷靜,應對了常人所不能遇見的麻煩。”


    “而且你還是個很仗義的人,明明自己能出去,卻為了我們再次留下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出去,希望你能給我師尊帶個話。”


    她的眼眸輕輕落在被風雪覆蓋的遠處,“我希望你能告訴她,靈兒就算在路上也不會孤單了,有我們陪著她呢,希望她不要難過。”


    千殊抬起頭,看見在風雪中的那七彩霞光,如此奇異美麗的場景她卻沒有心思欣賞。


    那七彩霞光當中依舊站著那個雪白的身影,仿佛要跟風雪淹沒在一起了般,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為什麽還不走呢?”


    千殊一直以來都沒想通,萬珠到底是來秘境幹什麽的呢?


    為了奇珍異寶?可是她來了之後就在神廟,根本沒有出去探險的意思。


    但她又絕對不是多純良之人,不可能是看她們可憐所以遲遲不離開的,她剛才還阻止了葉玄心的離開。


    那她到底是在想什麽呢?


    千殊拚命思考,好像隻要想明白了這一點後她就可以救大家了,就可以帶大家出去這個鬼地方了。


    二人的目光穿越雲與雪,萬珠心中微微一動。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人還真是固執,真以為自己能救人。”


    說著,她縱身一躍,從女媧掌心跳了下來,比風雪更快的來到了千殊麵前。


    “怎麽,還不打算放棄?漩渦之門即將關閉了,如果你再不出去,就沒有機會了。”萬珠不可一世地睥睨。


    千殊用那雙透著寒氣的琥珀色眼睛看過去,“你這時這麽如此好心,剛才卻阻止我讓師妹迴去?”


    萬珠淡淡道:“因為是能出去一個人了,秘境當中要留下八個人當人樁。”


    “人樁?那是什麽。”


    “秘境並非無邊,以東南西北為四方,四方之間又生四方,共為八方,八方而立,得以支撐秘境而立。”


    “萬年換人樁,此時已經到萬年之限,秘境當中應該有新的人樁了。”


    萬珠自認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她本可以不放千殊離開,這樣她便能不負任何風險的成為秘境之主。


    若是放了千殊離開,她自己也要成為人樁。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放我離開,是打算自己成為人樁嗎?為什麽,你應該沒有那麽好心吧。”


    聽到她懷疑的話,萬珠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怒意來。


    “那你是覺得我想要幹什麽呢?我想要害你嗎,費那麽大的周折為了讓你出去就是為了害你?”


    千殊看著她,下意識地道:“我並非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


    “隻是覺得我不安好心?沒有你的這些朋友們可靠?可是你看看四周,你都保護了些什麽啊,自以為是!”


    萬珠指著四周,隻見說完遺言後的眾人已經被風雪掩埋,變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雪人。


    千殊腿一軟,直接跪倒了下來,她慌亂的掃去就近一人身上的雪。


    “楚子澄?楚子澄你醒醒,我、我還沒有找到救你們的辦法呢,水精靈呢,水精靈它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是千殊第一次如此慌張,就算是當初被人掃下擂台,感受從未有過的恥辱時,千殊都沒有這樣失態。


    她低垂著頭,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地上,變成了寶石一般晶瑩的冰塊。


    雪越來越大了,她壓抑的哭聲卻隻震蕩在自己的心中。


    仿佛有無數的話想要說,但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跪坐在地上,許久之後才恍惚的抬起了頭。


    二人目光遇上,萬珠卻不自在的移開了眼睛。


    “你還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漩渦正在逐漸縮小,一點一點帶走天空中僅剩的色彩。


    萬物此俱寂。


    千殊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走了,他們都在這裏,我一個人又能到哪裏去呢。”


    她滿目灰暗,無盡蒼涼。


    “想不到你竟然會是如此沒有鬥誌的人,看來他們陪你也是來錯了,我也是看錯人了,那你就待著等死吧。”


    千殊還是沒有動靜,心裏卻沒有一絲憤怒,也提不起一力氣來。


    什麽振興,什麽報仇,通通都拋到一邊去吧,一直以來抱著努力向前的心,她好像也有一點累了。


    千殊緩緩閉上了眼睛,伏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還不如就這樣,陪著他們一起死在這個滿天都是雪的秘境當中算了。


    希望這雪永遠不要停,直到淹沒整個世界,永遠都不會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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