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樓梯上來一男一女。


    男的年紀約莫二十來歲,英武不凡,即使在數九的大冷天裏,也是一襲單薄藍袍,可見內力頗深,腰間懸掛著一把銀絲繞柄的佩劍。


    女的就長得有些有礙觀瞻了,身材幹癟,顴骨高聳,臉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雀斑,再加上塗得鮮紅的嘴唇,看著跟鬼怪誌異裏的所描述的女鬼差不了多少。


    看到二樓中座位都已坐滿,醜陋女子臉瞬間拉的老長,怒氣衝衝說道:“我說讓你早點來,你偏不聽,看看,好地方都被這群賤人給占了!”


    女子嗓門極高,加上含怒發出,讓整個二樓的食客都聽出來其中含義。本有位脾氣不好的,想過去教訓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醜陋女人,卻被旁邊的人拉住,附耳低語幾句,便眉頭挑起,隻能低聲暗罵。


    這位醜陋女子囂張必有囂張的本錢,是城中長史家的幼女,雖是庶出,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惹得起的。


    身旁的這位英武青年也就是看中了她的出身,若不是因為這個,誰會天天對著這個又醜脾氣又不好的人迎奉獻媚?


    英武青年皺了皺眉頭,強忍歡笑道:“惜水妹妹,你看咱們上三樓可好?那裏安靜一些,也方便言談。”


    青年父親以前是城中校尉,年齡大了以後解甲歸田。本想給兒子討個出身,誰曾想以前那些老兄弟們都不給他這個臉麵,嘴上應承的挺好,但沒人給他辦這出力不討好的事。


    熱衷於官場攀爬的青年,聽聞長史家的幼女似乎對他愛慕頗深,隻好放下身段,每日裏卑躬屈膝圍繞在這醜陋女人周圍,隻為給自己謀個大好前程。


    喚作惜水的醜陋女子聽完他的話,臉色不善,嘲諷道:“那三樓一頓飯就得幾十兩銀子,你不過是個九品副尉,一個月才掙幾兩銀子,兜裏有那麽多嗎?”


    英武青年神色尷尬,瞄了瞄四周,發現好像是一對姐弟的人快要用膳完畢,過去笑盈盈說道:“兩位既然已經吃完,是否能給在下讓個座位。”


    二蛋已經吃了**分飽,拍了拍肚皮,對這笑臉相迎的青年提出的請求滿口答應,笑道:“好啊,反正俺們已經吃完了,你們坐吧。”


    周妙珍也沒有說什麽,知道樓上那幫二世祖還得多喝一會,也不準備等丈夫,站起身,準備和二蛋迴府。


    英武青年忙招唿醜陋女子道:“惜水妹妹,快過來,這個位置不錯,還能欣賞雪景。”


    醜陋女子撇了撇鮮紅嘴唇,極不情願地走過去,望著桌上吃喝過後的狼藉,怒斥道:“這跟豬窩似的,你讓我怎麽坐!知道不知道我這白狐裘值多少銀子?!就算你一年的俸祿也買不了半件!”


    英武青年眉頭都快皺到了一起,還是強忍著怒火,把小二叫來,讓其收拾幹淨。


    周妙珍聽到她言辭陰毒,隻是掃了女子一眼,也沒太計較那麽多,說道:“咱們走。”


    可剛一轉身,就聽到那女子大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有沒有張眼睛!把姑奶奶的白狐裘蹭髒了!”


    原來二蛋從她身邊經過時,袖口不小心蹭著了女子衣物,由於他剛蹭完嘴,使得白狐裘上麵沾染了一小片油膩。


    周妙珍將二蛋拉到身邊,即使是怒火滔天,還是輕聲說道:“不過是一件狐裘,賠給你就是,但是那句髒話,你得付出相應代價。”


    醜陋女子脾氣大不假,身為長史家女兒,也懂得觀相望氣,知道什麽人該惹什麽人不該惹。


    仔細打量下這對姐弟,發現麵生,在城中並沒有見過他們,不是那幾個天字號的家中人物。小點的弟弟還穿著一雙土的掉渣的布鞋,估計最多也就是個土財主,於是翻著白眼,伸出手:“行啊,這位胖姐姐,我這狐裘值二百兩銀子,拿來吧。”


    周圍食客連飯都不吃了,紛紛矚目,大唿這頓飯吃的不冤枉,望向那醜陋女子的神情,都是幸災樂禍。


    剛才刺史大人的公子對著那女子僅僅無意說了句“豐盈”,都差點尿褲子,這個娘們倒好,直接當著她的麵說人家胖,這可有好戲看了,有幾位差點忍不住,激動地都快拍巴掌。


    周妙珍不緊不慢從兜裏掏出一疊銀票,數出兩張,遞到女子手中:“這是你的狐裘錢”。


    醜陋女子拿到手中仔細檢查一番,還真是大通錢莊的銀票。自己這件狐裘買來時隻花了八十兩銀子,沒想到還賺了一筆,於是喜滋滋說道:“行,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你們走吧。”


    周妙珍怒極反笑:“你的事我給你結清了,我的事,你還沒給我個說法。”


    長史家幼女微微一愣,不屑道:“怎麽?還想本小姐賠禮道歉不成?就你們那身份,配嗎?”


    “啪!”


    一聲清脆聲響。


    周妙珍使勁甩了醜陋女子臉上一巴掌。


    頓時,女子躺在地上,臉上紅腫一片。


    長史家小姐何曾受過這種氣,瘋狂喊道:“給我殺了他們!給我殺了他們!”


    旁邊的英武青年糾結萬分。


    知道這事起因是她的不對,可自己也不是隨意濫殺無辜的人,正想著是不是折中一下,將這姐弟倆帶迴衙門關上幾天也就算了,就聽到惜水妹妹喊道:“殺了他們,你就是昭武校尉!”


    英武青年身軀猛地一震。


    這麽長時間陪著她強顏歡笑,不就是為了爬上父親以前那個七品位置嗎?


    內心掙紮片刻,拔出佩劍,對女子他還有些下不去手,咬了咬牙,閉上雙目,衝著那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一劍刺去!


    噗的一聲。


    隻聽見入肉聲響傳來。


    整個二樓靜謐的隻聽見眾人心髒跳動聲,隨著一位食客手中筷子掉落,眾人才迴過神來。


    英武青年手中利劍刺是刺到了,隻不過不是二蛋,而是跑堂的小二。


    劍刃深入他的腹部。


    那位小二認識那位副尉青年,更認識自家主子,自己不敢對人家動手,隻能硬生生挨了這一劍。


    二蛋沒想到青年會忽然對他痛下殺手,更不會想到有人會為他擋下一劍,抱住店小二猛然倒下的身軀,雙手死死捂住他的傷口,大聲喊道:“小哥,你撐住啊,別死啊,我帶你去看大夫!”


    青年副尉望向醜陋女子的冷冽眼神,知道必須要將對麵姐弟殺死,否則就失去了爬上校尉位置的機會。


    將心一橫,緊握手中劍柄,再準備將利刃刺出!


    一頓慌亂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出,爆喝傳來:“你他娘的敢!”


    華世忠跟著那幫二世祖正在樓上暢飲,被店裏的夥計告知有人要殺了娘子和二蛋,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連滾帶爬就趕到二樓,幸好及時趕到,不然的話……


    華世忠一拳將英武青年放倒地上,刺史公子劉顯瑞帶著三位二世祖上去就是一頓胖揍,拳拳到肉,腿腿見血。


    英武青年被打的齜牙咧嘴,比起他的內心卻是不值一提了……


    這幾位名鎮涇州城的紈絝他當然認識,看到要殺的人是華世忠的妻子,頓時心如死灰,華家少奶奶是何出身,他還是略知一二,想到後果,竟然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長史家幼女麵容呆滯,致使那張醜臉更加像鬼,對於這次惹下的潑天大禍,知道是不能繞過去了,就盼著父親大人能有手段保她一條性命。


    劉顯瑞看到青年昏過去,也有些打的累了,望著有過幾麵之緣的長史家小姐,無奈一笑,右手滑過脖頸,做了個讓她自刎的手勢。


    醜陋女子猶如巨錘轟頂,淚如泉湧。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徹底昏厥過去。


    周妙珍顫抖著嬌軀,由於怒極而大聲喝道:“涇州長史幼女,唆使他人在大庭廣眾殺人,按律當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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