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隆州,往北而行,五百裏外的錯水台了,再過一個山腳就到雀樓了,江衡曾經來過兩次,但是和這條路不同,她是從東走的,雀樓神奇之處也在,蹤跡難尋,四通八達。


    他們穿過一片叢林後,一條曲徑小路前麵就到了,隻見燈火通明,山間紅樓,層巒交錯的閣樓倒映在湖麵上,交相輝映,容光暖暖,與山間景色相得映彰。


    一位朱紗掩麵的女子婷婷嫋嫋來到他們麵前為他們帶路,他們跟著她來到一座落水亭裏。


    “見過殿下。”繼而又來了一位芙蓉纖巧,婀娜多姿的婦人走過來向慕容曄行禮。


    慕容曄伸手攙扶,“姑姑不必多禮,今日,陳曄有事請姑姑幫忙。”他在她麵前始終以母妃姓自稱。


    蕙七娘抬頭看了眼身後的江衡,是個生麵孔,而且不同尋常,眉中的朱砂痣很快就被她捕捉到了,她最善察言觀色,描人物丹青,原是支右國手畫師。江衡身上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讓人不難去猜測她的身份。


    “姑姑,可有辦法否改一人麵相,去一身戾氣。”


    “有。”蕙七娘確認慕容曄說的人便是身後的江衡了。


    “雖外表有所改善,但本性難藏,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又解釋道。


    “足以,我說的人就是她了。”慕容曄迴頭看向江衡。


    “姑娘,請隨我來。”蕙七娘帶她去了幻影樓二樓。


    她跟著蕙七娘來到來到一個粉彩奇異的房間,梁上掛著數幅丹青,生動傳神,不少輕紗蔽體的妙齡女子畫像,不過眉眼間都像是一個人,江衡看著有些呆,不,應該說是她從未見過這些東西,稀奇古怪的雲石、絢麗多彩的薄紗,還有桌上擺滿的瓶瓶罐罐,各種各樣的藥膏,都是她未曾聽過的名字,她原以為師傅是世上最博古通今、無所不能之人,今日才讓她感歎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坐下吧。”蕙七娘招唿她坐在銅鏡前麵。


    她坐在鏡前,看著自己也看著身後的蕙七娘,推算年紀應該同她阿娘差不多,但是,銅鏡中蕙七娘的樣貌竟和二十歲的少女差不多,不得不讓人好奇這其中鬼怪,這世上還有能讓人返老還童的丹藥不成?


    蕙七娘看著鏡中打量自己的江衡,輕聲笑道:“姑娘也是不同凡響之人,不必這麽看著我。”


    說著,拿出一瓶藥膏放在她麵前,“這是幻顏膏,能使人改頭換麵,生另一副模樣,眼還是你的眼,鼻還是你的鼻,卻能產生細微的幻術,光影下,就像是霧裏看花,不真切。”


    江衡心裏驚歎,但又有一絲疑慮,如此神奇的藥,怎麽會沒有隱患呢,不禁問道:“可有後患?”


    “姑娘,大可放心,曄兒帶來的人,我自然不會加害,這幻顏膏是我每日取山中靈草精華提煉而成,成分安全,隻是,它畢竟是掩人耳目之用,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是人是鬼,依舊容易被人識破。”


    蕙七娘說著將藥膏取出,有淡淡的鼠尾草的味道,用手撚出一點塗在她的眉中的紅痣上,很快原本的顏色就消失了,江衡不可置信的看著鏡中自己的眉間,連她自己都看不出來痕跡。


    “姑娘,我接下來要塗在你的五官上了,切莫介懷。”


    江衡點頭閉上了眼睛,她也很期待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


    “這藥效果持久,如果不用我獨製的卸藥水,它很難消除,所以,這既是它的優點也是它的弊端。”蕙七娘用手輕輕的撫摸在她臉上,雖然手麵上有些老繭,但動作細膩柔和,和小時候阿娘觸碰她臉頰感覺一樣。


    “好了。”蕙七娘收起來手中藥膏,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江衡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完全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她怎麽會有含情脈脈柔情似水的眼神和點點桃花泛著的嬌羞,連她自己都不信這鏡中人是她。


    “這樣好多了,再不是那種不敢讓人靠近的兇相了”蕙七娘看著她滿意的笑著,這才是真正的天姿絕色,傾國傾城的佳人,她又想起一件好東西,“不如再換一身衣服吧,殿下應該會更滿意。”


    她從一個精致的木箱子裏拿出一件紫羅裙,“這是我親手縫製的廣袖琉璃裙,你穿正好合身。”


    江衡杵在那裏,因為她沒有穿過裙子,小時候看街邊小姑娘穿著花花綠綠的裙子,十分羨慕,吵著師傅要買,可師傅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頓,說,穿裙子不方便殺人,還十分危險,危難之刻,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這些身外之物。


    還沒等她拒絕,惠七娘便主動過來幫她解衣穿衣,動作依然是那麽輕緩,不忍讓人拒絕,有那麽一瞬間她有一種阿娘還在身邊的感覺,阿娘在幫她穿衣服,她好久沒見阿娘了......


    不一會兒,飄仙綺麗的琉璃裙就完完整整的穿戴在她身上了,她看著鏡中這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想象如果沒有戰爭,沒有流離失所,沒有買賣,沒有遇到師傅,她會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眼睛裏不自覺又有什麽東西開始湧出,為什麽從她家人被滅門的那天開始,她居然開始奢望能有另外一種人生,一個安穩沒有血色的平淡的生活。


    蕙七娘一邊幫她整理衣服一邊寬慰道:“姑娘,我知道殿下一定是出事了,才請姑娘幫忙,但殿下從小都是一個心中充滿正義的君子,請你務必信他。”又將一瓶卸藥水放在她手裏。


    江衡絲毫不動容反而在心中暗嘲,因為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可信之人,無論是親人還是同門,都棄她負她,而慕容曄和她本不是一路人,如今,黃泉苦海寸步難行,他不過是利用她罷了。


    她們從樓上下來,來到慕容曄的麵前,他隻看了一眼,便說:“甚好。”


    江衡走起路來還是風塵仆仆大步闊行、沒有半點分花拂柳之態,與她本身氣質格格不入,甚至外人看有些行為怪異。


    蕙七娘笑著說:“畫人難畫骨,一個人的容貌神態可以輕易改變,但一個人的心性是改不了的。”


    “多謝姑姑了。”慕容曄躬身行禮。


    “不過這雀樓千姿百態,姑娘看看這裏的女子,便知自己有何不同。”蕙七娘看著江衡提議道。


    “那我們也不打擾姑姑了,曄兒還有事要查,姑姑保重。”臨走時,慕容曄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交給蕙七娘,信中寫了近日宮中變故,以及母妃的死,想必親口告訴她怕她難以承受,還是在信裏說適妥。


    離開落水亭的路上,慕容曄和王玄皆不正眼看她,有這麽奇怪嗎?還是變化太大,他們接受不了?雖羅裙有些不太方便,但至少賞心悅目,她自己很喜歡。


    “很難看嗎?”


    兩人都沒有理她。


    她又換了一個問題,“你為何查我?”


    “需要你。”慕容曄冷冷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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