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堂老兩口看著滿身綺羅誥服的女兒,很是哭了一鼻子,再看看外孫的家裏不啻於王侯般的富貴,更是心花怒放,員外服一穿,就成了爵爺的外公了。


    李瀚對外公十分尊重,畢竟這次收購儲備糧的事情,外公是出了大力的,故而,接風宴席的時候,李瀚親自下廚給外公燒了幾個下酒菜,樂的老爺子嘴都合不攏了,當晚輩們輪番給他喝季番老爺子敬酒之後,兩個老太爺都喝醉了。


    等到李福堂熟悉了長安城的生活後,老爺子就萌生了極大的憤怒,他覺得人人哄傳外孫是小財神這句話名不副實,以他看來,外孫就是個最大的敗家子,大大的浪費了現有的資源。


    老爺子忍著憤怒,連續幾天坐著馬車巡視了李家全部的產業,連霸上莊園以及酒坊,白鹿原的石灰窯、水泥窯、磚瓦窯,以及紙廠煙花廠木器廠銅鐵作坊等,連竇嬰輸給外孫家的新豐都去看過了。


    迴來後跟外孫一席長談,指出了經營上的致命錯誤,激動處罵的李瀚滿頭大汗,最後惶恐的說以後經營上的事情自己不管了,若是外公留下,家族所有企業的大管家就是外公了,讓他有意見隨時召開股東大會,跟旗下的大頭目們自行商量,說完就落荒而逃了。


    李福堂覺得,給外孫經營產業就等於給自己家經營,畢竟,外孫姓李。這個李,可是李福堂家的李,而不是那個拐走女兒的病秧子季浩家的姓氏。


    在老爺子心中,那個人的所有作用,就是留下了李瀚這麽一顆優良種子,僅此而已。


    而且,李老爺子覺得,那個病秧子就留下兩顆種子,現在季家一大家子都在享受外孫的奉養。已經足足夠對得起季家了,那個小娃子季林長大後頂他們季家的梁柱就足夠了。


    李瀚這個外孫,完全是屬於李氏宗族的,跟季家無關。


    基於此種詭異的、李瀚無法理解的理念。李福堂老爺子登時覺得自己在李家並不是來做客的外戚,而是名正言順的老爺子,既然京城李家也是李家,那麽迴不迴河內有什麽關係呢?


    河內家業雖大,畢竟是農耕而已,留下三兒子李實操持就夠了,可不能眼看著外孫這麽大的基業被這個敗家子隨意的糟蹋。


    明明霸上開著酒坊,城裏開著酒樓,竟然是自家去購買養殖戶的生豬,而不知道用酒糟開一個養豬場。這樣糟蹋東西的事情是個過日子的人都不能忍,外孫竟然就這麽做了。


    還有粉條廠的粉渣,這東西曬幹了就是粗糧,一個勁的拿銅錢買糧食買野菜,怎麽就不知道把這東西收集起來呢?


    城裏的市場經營最可氣。明明急著進駐的商人排號都排到明年了,這敗家子卻聲稱顧不上,停止建設鋪麵了。


    什麽要緊的事情比賺錢來的重要?還有,那鋪麵收租的話,主動權一直在自家人手裏,以後租金還能水漲船高,為什麽要出售給其他商人?


    反正整個市場的地段統統都是自家買下來的。憑什麽便宜了外人?打眼一看就明白這地方以後的升值空間大得很,可不能讓肥水流到外人田裏。


    不過外孫現在是大官,既然做了官老爺,再管理家裏的生意的確太難為他了,那就讓他專心做官,家裏的事情老太爺不主持誰主持。


    走馬上任大總管的李老爺子。雷厲風行的召開了股東大會,跟財務總監方越很快達成共識,對家族企業的經營做了全新的規劃,果真一下子就顯示出了熟練工跟生茬子之間的截然不同,李家企業迅速走入正軌了。


    季番對於李福堂的做法完全沒有意見。隨著李瀚的地位越來越高,老爺子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用親情苦情逼迫孫子挑起季家這個重擔是多麽英明。


    雖然這個家叫李家,但是,李瀚是浩兒的骨血這是無法更改的,何況還有季林很快就會長大,瀚兒是一個最重視家人的個性,以後怎麽會虧待了親弟弟?


    李家老爺子來當總管家又如何,到了,這個家還不是季家的孫子在當家主?何況,孫女已經跟天賜聯姻了,兩家子繁榮跟一家子繁榮沒多大區別。


    李婉現在堪稱最幸福的女人了,新嫁了老公,還一點點調教的對自己言聽計從,媳婦們又可以把她需要操持的家務分擔了去,現在老父親更是成了家裏的大管家,她就可以完全放心大膽的享受生活了,每天跟媳婦們比著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行動都帶著一幫丫鬟,威風的要命。


    最近李婉迷上了一項活動,那就是她發現長安城的豪門貴婦們不斷地給她發請柬了,這可是最讓她欣喜若狂的變化,故而,沒事就頂著滿頭珠翠,帶著李家特產的小吃食跟溫棚蔬菜去各家做客,接受其他貴婦人對她的各種吹捧。


    其實李婉自己也明白,人家抬舉她,都是為了從她兒子那裏得到一點好處,比如,新糧種,比如,東市的鋪麵等,眼光長遠點的,已經盯上了水路開發後的商機,都想把錢塞進李家入股。


    在這一點上,李婉發揮了她李家人超級敏銳的反應能力,對於各種請求,能答應的也爭取到最大利益再答應,不能答應的任憑你把花說開,就隻嘻嘻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把一個精明能幹的爵爺娘親角色扮演的甚是得體。


    就在這祥和喜悅的氣氛中,到了李天賜完婚的日子,李瀚征求了小兩口的意見,也把東市山腳下的房子送給他們一棟做新房,怎奈季淑不願意搬出去,情願還住在她以前的小院子。


    多顧家的姐姐呀,這必須支持,李瀚滿口答應。


    臘月二十六,家裏再次辦了熱熱鬧鬧的喜事,苦盡甘來的季淑再次流著眼淚做了新嫁娘,不過這次的眼淚是幸福的眼淚,嫁衣也是自己縫製出來的嫁衣,完全不必再為了一套誥服而心碎了。


    李天賜性格和善,心思細膩,對妻子的遭遇十分同情,故而對季淑是加倍的珍惜憐愛,新婚之夜消除了季淑對那段噩夢般的短暫婚史所有的記憶,完全化身成為一個幸福的小新娘了。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一早,季淑在給公婆敬茶之後,羞答答的塞給婆婆一條沾染著點點落紅的白綾,李天賜則滿臉驕傲的樣子,樂的黃臘梅嘴都笑到牙叉骨了。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快,新年來了,李家的鞭炮一上市,就獲得了愛熱鬧的長安人瘋狂的追捧,反正也不貴。


    關於定價李瀚跟外公還好一頓爭吵,李瀚覺得這東西就是賣一個新奇,一開始應該貴一點,卻遭到了老爺子的嚴重鄙視。


    老爺子覺得,越是日常性的東西,越是不能謀取暴利,如果一開始給了老百姓一個此物消受不起的印象,以後即便是降價了他們也不會去購買,不如直接定位成為平民化商品,以銷量取勝。


    果然薑是老的辣,五個銅子一串鞭炮,一個銅子一個二踢腳的價格誰都能接受,煙花貴的話就不買,反正李家說了會免費燃放,到時候去看就是了。


    上元節,曆來皇上都會讓民間徹夜玩樂三日金吾不禁,今年因為有了李瀚的煙花晚會,故而,正月十五的夜裏,連城門都不關了。


    下午開始,長安城裏就開始沸騰起來,豪門勳貴家裏當然是豪華的馬車,尋常人家的駑馬車、驢車、牛車也紛紛出動,帶著女眷孩兒一路喧嚷的出城趕赴霸上。


    李家今年喜事連連,讓李瀚一激動,就下了血本與民同樂,整個下午,李家停止了一切生意,發動所有人員,統統出動,沿著灞河在楊柳樹上懸掛燈籠,一直懸掛了好幾裏。


    各種顏色的彩紙燈籠裏麵放上一支蠟燭,燭頭上綁著一根塗了豬油、夾著易燃粉末的引線,引線把一大排燈籠都連起來,方便藝術性的點燃。


    冬季裏的灞河水十分溫柔婉約,沒有了夏季的狂暴,因為今年冬天不太冷,也沒有結冰,緩緩的流動著,看上去十分動人。


    李家的莊戶都十分機靈,看準了這個時機,就有人編了許多竹筏子停在河邊,若是誰家想要在水麵上徜徉一下,隻需要十個大錢就可以。


    早到的人等待的著急,就有很多嘻嘻哈哈的年輕人上了竹筏,河麵上登時也生動起來。


    小販們也很機靈,沿河擺滿了賣米酒的、桂花糕的、炒豆子的,還有賣臘羊肉等熟食的,也有各種撥浪鼓一類的小玩意兒,人人都是笑盈盈的,看上去就讓人覺得舒坦。


    魏屠今天收起了大管家的氣概,主動要求重操舊業,來路邊賣李家特產的豬頭肉,熱騰騰的熟肉擺滿了好幾個大竹籮,旁邊一個陶甕,裏麵滿滿的都是薄麵餅,另一邊的竹籃裏是白生生的蔥白,還有個大個的鍋盔饃。


    很快,魏屠的攤位就被圍攏的水泄不通,餅卷肉、鍋盔饃夾肉,賣的飛快,魏屠稱肉,身邊兩個家丁卷肉夾肉,還有等不及的在後麵叫喚讓快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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