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舍的字體娟秀清雅,跟程不識的筆走龍蛇大相徑庭卻又各領,看的程、衛二人嘖嘖讚歎。


    衛綰更是喟歎著說道:“當日聖上決議要斷絕與匈奴和親,朝臣頗有意見相左者,聖上吟出此賦,道出乃是李瀚所做,滿朝文武為之羞慚不已,停止和親遂成定論,今日再觀,仍讓人不勝唏噓,為我大漢的那些和親弱女慨歎不已啊!”


    幾個人都用讚賞的眼神看著李瀚,還以為這孩子聽到誇獎會很得意呢,誰知卻意外的發現李瀚臉色煞白,眼裏含淚,垂下去的兩隻手都在微微發抖,都是一怔。


    “李瀚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李瀚剛剛一字字看著劉舍寫下這首詩,腦子裏“轟隆隆”的都是劉瓶臉上帶著哀怨歌唱的情景,那妮子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以及兩人臨別前癡纏的親吻,還有一路同車嬉笑怒罵的旖旎,如同一頭大象被強行塞進一個小冰箱一樣,在一瞬間被硬生生塞進他的腦子裏,憋得他胸口揪疼,腦袋發蒙,這段時間強行逼自己不要投入的相思排山倒海般淹沒了他。


    為什麽沒找到劉瓶?劉瓶去了哪裏?現在為什麽不能想她?


    這三個問題乃是李瀚內心深處最隱秘的秘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連項柳都不知道,李瀚也沒打算讓出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所以,即便是此刻觸景生情痛傷不已,也不能在三公麵前泄露出來。


    “呃,看到此賦,想起在路途之中大雪封山,反賊環伺的情景,小子不由得失態了,請三位大人勿怪。”


    衛綰釋然的說道:“這正說明你至情至性,乃是一個心懷家國的大好男兒,我們怎麽會怪你呢。”


    劉舍說道:“李瀚。越是如此,你越是該把你所想早點辦成,大漢越是強盛,弱女的悲哀才能被我們的強盛所消除。”


    “劉公教導的是。”


    衛綰已經提起了筆。揮毫寫了四個大字“李記紙行”,大笑道:“我知道你小子想把我們三人的字懸掛招搖,我就索性滿足你,替你寫一個牌匾,你迴頭找人鐫刻好懸掛起來吧,比你門楣上的總會強些。”


    李瀚剛剛已經迅速把對劉瓶的相思壓抑,打包,封存進心底最隱秘的那個角落裏,現在雖然眼底那一抹深深地哀傷還在,卻也已經神色如常了。趕緊答謝三位大佬賜字。


    此刻,三公方才有閑暇參觀諾大的紙行,從展示台走出去,另一個區域寫的是“生活區”,櫃台上擺放著精致的餐巾紙木盒。裏麵的抽紙雪白柔軟,三公已經在李家莊園見識過了,再看到還是驚奇。


    還有一包包用黃紙包著的衛生紙,月事紙,極具美感的擺放在光可鑒人的櫃台上,讓人驟然萌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廁幸福感。


    三公是不能在這個櫃台前過久停留的,因為就這一會兒。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豪華的馬車,一看就是長安勳貴家的,女眷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來購買這種稀罕物,成堆的銅錢換成輕飄飄的紙包,還滿臉笑容跟占了大便宜一樣飄搖而去。


    當衛綰看到自己的如夫人也在門口下車之後,趕緊拉著程劉二人從另一側出門了。


    程不識一肚子氣。出門就說道:“小子,你這東西不是用麥秸稈做的嗎,幹嘛賣這麽貴?你這樣搜刮財產,豈不是跟你想要朝廷富強的願望相悖嗎?”


    李瀚笑嘻嘻說道:“程伯伯,您看這裏是什麽所在?”


    三人一看。後門不遠處就是一處很獨特的房子,門上寫著:“長安縣東市稅所”,程不識迷惘道:“怎麽還單獨設了一個稅所,這是啥時候成立的?”


    李瀚帶著他們走進去,一路走一路說道:“東市越加繁榮,每日需繳納的稅金數目不小,特別是那些賣農產品的小商販們,按市場規定十五稅一,若是讓他們去衙門交納,一來一往十分不方便,我就建議長安縣在這裏設了一個稅所,這樣一則避免稅銀流失,二則方便百姓,您過去問問看一日的稅金是多少,就明白了。”


    長安縣的稅吏都認識三公,嚇得屁滾尿流迎接過來,三人走進去翻看賬本,看到僅僅市場一天的稅金就是上萬錢時,不禁都驚呆了。


    李瀚說道:“去把李家所有商鋪的上稅明細找出來讓丞相們查驗。”


    稅吏趕緊找出來了,程不識打開一看,滿臉的震撼問道:“小子這紙行一日經營額是五萬錢,你竟然就上稅一萬錢,如此重的稅率是誰給你定的?”


    李瀚微笑道:“我核定稅額是按照營業利潤的百分比擬定的,百姓土產十五稅一乃是聊勝於無,給他們養成交稅的規矩,而我這邊則是按利潤的百分之百上稅,也就是說,我賺多少,就交跟利潤相同的稅額,突出奢飾品的特殊性。


    反正百姓們暫時還用不起這些,讓富貴人家把餘錢拿出來換取享受,我除了上稅,用利潤再高價購買秸稈,造紙廠給工人發薪水,那麽農民跟工人都得到了錢,又能拿這錢去購買別的東西,這就有養活了其他行業的人群,整體盤活整個經濟鏈條運轉,稅金又富裕了國庫,並不是您認為的小子多賺點,別人就少賺點。”


    這個資金鏈的問題劉徹在朝堂上講過,但沒有李瀚講得這麽明白,加上剛剛才看過賬本,更能夠直觀理解,這就再次顛覆了三公的價值觀,看李瀚的眼神更像看妖孽了。


    李瀚苦笑著揉揉鼻子說道:“走吧三位大人,到酒樓一邊吃飯一邊聊,別把小子當妖孽,這種理念在西方諸國早就實行了,我師父早年在那裏住過多時,講給我聽我才明白,否則我也不能無師自通。”


    幾個人就是被一個毛頭小子的智慧打擊的十分挫敗,現在聽了解釋,程不識方才不屑的說道:“我就說嘛,你就算是在娘胎裏就開始學能耐,也不至於十六歲就行行皆通,原來是有個好師傅的好處,不過你師父還真是一個高人,若能為朝廷效力就更好了。”


    李瀚心說我去哪裏給你們找師父去,嘴上卻說道:“家師最喜歡雲遊四海,行蹤不定,而且他老人家最不喜涉入紅塵,是絕對不可能入朝為官的。”


    劉舍說道:“這才是高人呐,看破一切卻又不沾染世俗縈繞,能夠傳授你諸般奇異手段再放你入世濟世,就是他老人家的高尚情懷了。”


    李瀚替師父,也就是替自己對後世的文化道了聲謝,幾人走進李記大酒樓,帶著三公走到後院的雅間坐下了。


    方玉霜大掌櫃在經理室坐著,聽到迎賓進來告訴她家主領著三公來吃飯,哪裏敢怠慢,趕緊親自去廚房安排了精致的六熱六涼席麵,仆役們流水價送上來,吃的三公讚不絕口,特別是對李家特製的白酒情有獨鍾,但三人明顯小看了度數,到散席時都喝的搖搖晃晃了。


    李瀚把三人送上馬車,讓車夫把他們都送迴家去,心想幸虧大漢朝沒有午間禁酒令,否則你們三個大佬可就都要被紀檢委談話了。


    李瀚雖然胸口隱隱作痛,但是有些事情隻要不故意去掀開,還是可以控製住的,他自認為自己兩輩子的經曆加起來已經四十歲了,人說四十而不惑,為了愛情而糾結的放棄工作還是不應該的,有問題必須慢慢解決。


    劉平的事情牽扯太大,一不小心就會引起多米諾效應,他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觸及,最該做的不是痛哭流涕甚至是跳進灞水殉情,而是趕緊強大起來,才能奪迴屬於自己的珍寶。


    李瀚沒有迴家,直接去了少府,開始了他雷厲風行的改革,當然,必須要先跟田琦達成共識,沒想到田胖子十分善解人意,他剛開口就親熱的說道:“李瀚老弟,前晌看了你的手榴彈演示,我就明白我可以偷懶了,接下來咱們少府各尚方、各司官,你想怎麽調換就怎麽調換,想怎麽改動就怎麽改動,上表的話,直接署上我們倆都同意就行。”


    李瀚不好意思的說道:“田公,李瀚是後生晚輩,您如此抬愛真讓我經受不起,我多幹點是理所應當的,但還是一切以您為首,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田琦親熱的說道:“老弟,老哥哥我是誠心誠意對你放心得很,我知道你的誌向很大,對咱們少府各司恨鐵不成鋼,想要怎麽整改你盡管下手,我全力支持。”


    李瀚感動的說道:“既然少府卿如此信任,那我就僭越了。那個……沒說的,明年您的地裏,新糧種兄弟包了。”


    田琦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萬沒想到自己明知道能力比不上李瀚,主動讓出領導權力,偷懶等著跟李瀚一起領功勞的舉動還有如此豐厚的附加利益,瞬間笑的隻剩下大嘴巴了。


    接下來,李瀚就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首先,他把尚方細化,原先的皇家甲盾器物等司依舊存在,增設兵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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