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當時在殿外是聽到這句話的出處了,他看到李瀚絲毫不覺得劉徹占據了風頭,將錯就錯的以臣子的身份把劉徹捧起來,心裏更是欣慰極了。


    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沒野心,有忠心,李瀚這孩子簡直是老天爺給劉徹量身定做的梯子,日後必然能夠讓劉徹踩在他肩膀上登上九重霄。


    對於李瀚的建議,皇帝包括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妥當的,為什麽呢?成立簪嫋二郡,那兩塊地方原本就不屬於大漢,等於是李瀚的私產,現在朝廷惠而不費,下一道旨意就成立郡守,具體的經營還是靠李瀚,還能解決了投誠六酋長的安置問題,幹嘛不同意呢?


    所以,簪嫋二郡的成立當庭拍板決議通過,六個匈奴酋長都封為簪嫋郡的侯爵,為首的盧他人封為惡穀侯,其他幾個惡山,惡水,惡土,惡嶺、惡林都類似,沒一個好聽的,這哥六個統統都成了大漢朝簪嫋爵屬下的惡字輩侯爵。


    這便好玩了,六個侯爵看似光鮮體麵,地位尊貴,頭上卻頂著一個大漢朝屁大點兒的三等民爵,真不知道這筆糊塗賬匈奴人能否算得清楚。


    後來這聖旨下發後,六個韃子酋長紛紛歡唿雀躍,一點沒覺得受了愚弄,並不是他們智慧低下,而是“簪嫋爵”這三個字在匈奴委實名頭太響亮了,已經響亮到被匈奴人自然而然的認為乃是大漢朝最尊貴的爵位,那麽幾個投降過來的酋長,能夠封賞在簪嫋爵旗下,這不是大漢皇帝的大力抬舉是什麽?故而,還真成功了,這可真是沒有辦不到,隻有想不到了。不過這都是後話,暫不詳述。


    劉啟之所以想給這六個韃子封侯,還是他的性格決定的。他生性溫吞,最喜歡平穩,雖然也深恨韃子,但還是覺得這六個人的先進帶頭作用很值得嘉獎。若是用重賞他們來打動其他韃子頭領紛紛來降,那就解除了太祖開國以來就一直困擾大漢朝的邊患。


    周亞夫正在家裝病,已經一年多不上朝了,這次遇到大事,丞相府還是本著“芝麻杆喂驢,吃不吃讓到”的宗旨,照例告訴他一聲。


    沒想到這位“重病纏身”的丞相竟然怒衝衝衝進宮來,二話不說就大放厥詞,把皇帝想要給韃子封侯的意見盡數否定,還不停的拿出“太祖”“先皇”兩頂高帽子壓製。怎不讓劉啟越發要慪氣封賞呢。


    現在李瀚提出如此縝密可行的方案來,還對大漢朝有百利無一害,這才是為國家,為君父排憂解難的正確方法嘛,劉啟一邊往聖旨上蓋大印。一邊還在心裏感慨“同樣都是臣子,這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


    經過大鴻臚詳細擬定文書,按照李瀚的指點,把六個簪嫋郡侯爺分別劃分在簪嫋二郡周邊位置駐紮,承諾他們遇到危險可以向大漢朝廷求助,但不允許率部越過長城。


    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後,李瀚看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談論簪嫋二郡的未來。立刻看到了一個渾水摸魚的好時機,假裝猛地想起什麽一樣站起來大聲說道:“哎呀皇上,我從匈奴帶迴來許多調查到的數據跟采集的樣品,急匆匆進宮受罰,忘記叮囑家人們收藏了,若是被家裏人當成無用之物丟掉了。那可損失大了!”


    劉啟也著急了,下意識的說道:“那你還不趕緊迴去自己收拾起來!”


    “是,小子先迴家,等把一切整理好了,再呈送朝廷審閱。諸位,告辭。”李瀚說完,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團團一揖,轉身就撒丫子了。


    劉徹是李瀚的知己,明白這乃是表哥的金超脫殼之計,悻悻然說道:“表哥溜得倒快,都不帶我……”


    劉啟聽到兒子嘟囔,才意識到李瀚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把那麽重要的東西隨意亂丟,剛剛這是借機逃避關禁閉,怪不得急急忙忙就逃跑了。


    想起這孩子一去三年多,剛迴家就被召進宮受罰,也沒有跟家裏人親近,急著逃走也情有可原,劉啟就決定裝糊塗了,他看著滿臉鬱悶的胖兒子,拍了一巴掌說道:“既然想去就去吧,你又不是不認識李家的路,到了那裏記得問問李瀚他沒來及說的優質良種問題,跟他提出的新奇賦稅方法,別傻玩兒傻樂。”


    “是!”劉徹精神大振,爬起來就也飛跑而去,難為他胖乎乎的竟然速度極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李瀚飛跑到宮門口,就看到李三懶洋洋靠在馬上,看到他叫道:“大爺,我在這裏。”趕緊就把馬給他牽了過來。


    兩人縱馬迴家,一家子人倒是沒有一張耽驚受怕的臉,這讓李瀚很是奇怪,心想自己因為打了陳蟜被叫進宮,大家都應該為他是否會被砍頭而憂心忡忡才是,這一張張笑臉算怎麽迴事?難道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因禍得福,升了官迴家了嗎?


    答案很快揭曉,因為從正房裏,笑盈盈走出他的兩個娘來,一個相對的親娘是李婉,一個絕對不親的娘是館陶。


    館陶既然來了,真相肯定帶來了,大家當然不擔憂了。


    “瀚兒啊,我就知道皇上不會舍得真關你三天的。婉妹妹,我說的沒錯吧?這不是好端端迴來了麽。”


    李瀚看著館陶,情緒十分複雜,他兩世為人的人了,怎能不明白姐姐被陳蟜賤人趕出府門飽受饑寒的事,館陶怎麽可能一概不知?而且他也已經聽說,第一次他死掉的消息傳進京時,可是館陶親自出麵幫陳蟜求娶劉鏈的,這件事總不能說她也不知道吧?


    既然口口聲聲說是他李瀚的娘親,又每一見麵就摟進懷裏乖乖肉的叫,縱然是他那次真是死了,也是屍骨未寒之時,怎麽她這個做娘的沒有一點哀傷,直接就帶著親兒子謀取他這個幹兒子的媳婦去了?


    由此可見,館陶此人跟軍臣兄弟一樣,人在人情在,不,是人有用時人情在,人沒用了就沒了人情,人死了麽,那就可以下手搶劫,反目為仇了。


    看透了人性,李瀚覺得十分的悲哀,為自己悲哀,也為館陶悲哀,更為最值得悲哀的賤人陳須陳蟜悲哀,要麽是兄弟,要麽是仇人,非黑即白幹淨利落多好,偏偏被這麽一個館陶摻和進來,弄得黑不成黑,白不成白,親人不親,仇人又不能公開為仇,十八種豆熬一碗粥,亂七八糟烏漆墨黑的五味俱全。


    拆穿館陶反目為仇?


    這種事李瀚出京前不會幹,是因為羽翼未豐沒能力黑白分明。


    現下他功高蓋世,人人敬仰,總有資本做了吧?


    可是,李瀚做的依舊是滿臉笑容的叫了聲“娘”,被館陶跟李婉一左一右挽著胳膊走進屋坐下了。


    為什麽不做?因為不值得。


    漢朝自太後到皇帝,統統都極其崇尚孝道,李瀚既然已經叫了館陶娘,弱小之時也曾托庇與她多時,現下陳家老少三個賤人已經被他整的名聲掃地,在京城成了過街老鼠,這個時候館陶非但不找他報複,反倒親親熱熱的來俯就他,這就是一種形式上的道歉。


    若是不依不饒,真鬧翻了臉,館陶可是一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裏麵“女子難養”的典型代表,她深得太後寵愛,女兒又是未來的皇後,皇帝對這個姐姐也是十分親近,若是她死心塌地的想整死李瀚,他縱然能夠打不過陰你一把就逃走,這一大家子老小親眷咋辦?


    來到漢朝,孤零零的感受是李瀚的切骨之痛,隻要想起這個陌生的時代隻有他是一個外來者,他就會覺得莫名其妙的一陣陣惶恐發抖,故而,沒有親人就將錯就錯認親人,有了親人後,接受了親人給予他的貨真價實的關愛,就要順勢把自己真正融入進來,這樣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生活環境。


    李瀚可不認為現在他還能夠一言不合丟下一家子閃人。


    最重要的是,李瀚覺得館陶本性並不壞,隻是太現實,既然已經看透了她的本質,那就對症下藥,你假我跟你一起假,大家互相哄哄,互相用用,一團和氣才能發大財嘛,不就是要管你叫娘麽,又不是沒叫過。


    就這樣,這次會晤十分親密友好,館陶作為陳家賤人的代言人,來會晤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接迴季淑,這才是徹底化解李瀚心中疙瘩的本質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就等於兒子脖子上始終懸掛著一柄利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斬斷陳蟜的脖子。


    當然,這個目的要等氣氛親密無間之後才能提出,而現在,館陶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親親熱熱的開口了:“瀚兒,你可能還不知道,引誘陳蟜的那個郭家女子自己覺得太過無恥*,已經懸梁自盡了,為娘我親自去陳蟜府上,把那些聽從郭氏毒計,克扣淑兒錢糧用度的下人們統統處死。


    現在,隆慮侯府已經煥然一新,就等女主人迴去主持中閨了,娘過來一則是怕你家人著急給他們報個平安,二則是想把淑兒接迴去,小夫妻和好如初就圓滿了,可不能就此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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