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外間花雨紛紛落下,屋內春意正濃。


    八月十五這天,安遠侯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昌平郡主本以為端王不會親來,隻想著鈺諳迴來吃酒也就罷了。誰想端王竟陪著鈺諳一起到了安遠侯府,端王的到來,著實讓郡主和安遠侯臉上生輝。


    新郎官迎了新娘迴來,新娘的兄長蕭潛親自送嫁。


    進了安遠侯府,新郎新娘拜天地。蕭潛立在賓客之中,負手看著貴賓席上的兩人。


    他送嫁過來,本想是趁著這個機會看看鈺諳,卻沒想到亦看到了她身畔的男子,他寵溺的攬著她的腰肢,那般清貴俊美,同她在一起真是珠聯璧合。她立在他身畔,笑意盈盈,他心裏歎息了一聲,轉身離去。他終究和她沒有緣分。


    在同一天,傅玲瓏低調的嫁入了安王府,沒有大擺筵席,不過傅家自家人同王府裏的人擺了幾桌酒罷了。


    安遠侯府熱鬧了一天,迴到府中,鈺諳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兄長娶親是白家的一件大事,這件大事之後的幾年,便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改變了整個安遠侯府以及她的命運。


    這一夜,她又夢見了那個清晨,那是秋日的一個早晨,陽光如往常一般明媚,因為嫂子懷孕,她特地去侯府看望她。當得知父兄的隊伍勝利歸來之時,她高興極了,同母親和嫂子一起攜手去城門口迎接,迎來的卻是兩副冰冷的黑色木棺。那棺木之中並沒有父兄的屍體,據說因為戰場死的人太多屍身堆積如山,已經分不清誰是誰,隻能將兩人的盔甲放入棺中帶了迴來。


    戰死沙場者,馬革裹屍還。可她的父兄竟連屍身都沒有了。那一刻,母親哭的昏了過去,嫂子泣不成聲,而她,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泰山崩塌。父兄一死,安遠侯府便是徹底的坍塌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於黑暗中倏然坐起來,滿身都是汗水。


    怔了半晌,眼前一片漆黑,她才恍然明白,原來隻是一場夢。今日兄長才成婚,而父親也安然無恙。


    她吐了一口氣,轉頭看身邊的人,他依舊睡得很沉。


    她靠在床邊良久,陷入了沉思。她記得很清楚,那支隊伍的確是凱旋了,傅瑜監軍,勝利歸來,功勞都是他的,犧牲的卻是她的父兄。不久之後,她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不知怎麽出現在她的梳妝台上,當她打開那封信的時候,驚詫極了,因為那封信上豁然就是兄長的筆跡。


    信紙已經微微發舊,信裏說傅瑜監軍,不放糧草,他們被圍黑山坳,無人支援,信的後麵一片模糊,看不清到底寫的什麽,隱隱見著一片血漬。


    兄長的筆跡她是認得的,倘若這封信真的是兄長寫的,那麽傅瑜便是害死她父兄的兇手。戰場之上不放糧草,你讓軍將怎麽活?明明有軍隊卻不支援,豈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白家和傅家一直有宿怨,加上這封信叫她如何不信傅瑜就是兇手。


    她激動極了,拿著這封信去給祈燁看,讓他殺傅瑜替父兄報仇。


    彼時祈燁已是皇帝,而傅瑜則是祈燁最信任的軍侯。


    他終究是沒有處置傅瑜,說沒有找到充足的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傅瑜做的。他是帝王,不能僅憑一己好惡濫殺無辜動搖軍心。


    她對他徹底失望了,幾乎歇斯底裏的將他大罵了一頓。父兄之死對她打擊太大,而她身為中宮皇後卻不能手刃仇人。當時她懷孕了,並沒有跟祈燁說。


    自那之後,她關閉宮門,不再見他。他數次碰壁,一怒之下也不再過來,從此夫妻情分散盡。


    直至她臨盆之時,她亦沒有再見他最後一麵。


    如今迴頭再想這件事,冷靜下來,她卻發現了其中的疑點。


    第一,那封信到底是從何處來的?


    第二,傅瑜曾經監軍數次,為何獨獨那次害死了父兄?


    到底是不是傅瑜害死了父兄?那封信又是誰給她的?目的何在?


    往事如煙,倘若曆史不重演,恐怕這輩子她都搞不清楚傅瑜究竟是不是兇手。但是重生一迴,她絕不會再讓曆史重演,絕不!


    「怎麽,睡不著?」身邊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坐起來將她攬在懷中。


    鈺諳轉頭看他,心裏歎了一口氣。這輩子他待她的確是好的,開始她為了固寵還有些虛以委蛇的意思,但是現在她明白他的確是真心為她的。曾經她一直怪他的事情,如今想起來恐怕未必全是他的錯。


    「我心裏有些不安定,明天想去廟裏祈福。」她靠在他懷中低低的說。


    「好,可惜明日我有事不能陪你,叫紅葉她們陪著你去。」


    鈺諳點了點頭。


    男人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拉著她一起躺下,輕輕拍著她的背,道:「乖,本王哄著你好好睡覺。」


    她靠在他懷中緩緩合上了眼,感覺到後背有節律的拍著,漸漸的,竟真的睡著了。


    隱約間,她仿佛聽見他在耳畔低聲道:「鈺諳,這輩子,你放心。」


    她放心?他為何讓她放心?


    中秋之後,山林間楓葉漸漸染紅。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聽著遠處傳來的鍾聲,她的心情漸漸平靜。


    今日來,她是為了家人求得平安,重來一世,她知道,人活一輩子,唯有平安最重要。


    在廟中求了平安符,下山時卻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漸漸有瓢潑之勢。


    碎玉道:「姑娘,咱們還是別下山了,若是下山,怕有泥石坍塌。奴婢記得這附近有個棄置的山神廟,不如去避避雨可好?」


    鈺諳點頭。


    一行人從半山腰往裏走,沒走多遠果然看到一片竹林,竹林中間有間陳舊的寺廟。


    鈺諳扶著碎玉的手,後麵跟著幾個小廝丫鬟,一行人進了山神廟的院子,隱約卻聽到有人低吟的聲音。


    才到門口,卻看到一個男人渾身血淋淋的爬出來,爬到了鈺諳的腳邊,抬頭央求她:「夫人……救救……」


    那人話還未說完,隻聽到「嗖」的一聲,一支鋒利的長箭已經射穿了他的後背,那男人悶哼一聲,頭「砰」的一聲磕在地上。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鈺諳還未反應過來,紅葉已經警惕的擋在了她的身前。


    廟宇的飛簷下,一個身著金繡麒麟錦服的男子手拿著弓箭緩緩走了出來,雨水從他的青竹鬥笠上滴落,鬥笠下的陰影裏,露出一雙陰冷的眼。


    鈺諳吃了一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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