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帶著從人,快馬加鞭趕到南霄,已然又過了幾日。對於持有聖旨和虎符的人來說,各級官吏配合得很好。當然也不乏於此國難當頭之際,醉心於前程的人,對於這些人,葉晨早已見慣。從某種程度來說,葉晨也需要進化出這種能力,不為別的,就圖做事方便。


    隨葉晨前往南霄的大隊人馬當中,一人同是景府客卿,柴望,與葉晨還算交厚,離開中霄前,剛封了個吏部五品。另一人名叫楚塗,朝中兵部從五品侍讀,奉參將之職,聽候葉晨調遣。其實楚塗自己也承認,趙翯並不完全是派他來跟著葉晨東征西討的,話說到這麵上,彼此心領神會便好。表麵上楚圖稟一聲十將軍,其實葉晨那點老底,趙翯那邊早就交待過了。


    數日兼程趕路,一到地方,葉晨便召集南霄文武官員,調來籍冊,一一驗看,並命各級積極陳策。南霄各地,當前可調士卒、民夫共約五萬之數,人員盡數到位,至少半月。可用於戰者,充其量也就兩萬,唯獨軍器及糧草充裕,這讓葉晨心下稍安。隻有這點人馬,戰力估計也不怎地,要勝冉軍,還得再蓄些軍力。再南麵的豐寧郡就比較麻煩了,許多地方已經許久沒有消息,從南霄派去的聯絡,能迴來的,基本都是壞消息,沒能迴來的,估計也差不多。


    南霄郡已向豐寧郡派出兩撥援軍,冉軍勢眾,鋒芒正盛,這種添油戰術,又缺乏有效的指揮,並沒有多少作用。


    對於敵人的行動,匯各路消息分析而下。戰前獲悉,冉國在東麵的兵馬不足五萬,這樣的情報,定然是在“混淆視聽,製造假象”。五年前,冉季兩路攻打彖國,冉國號稱兵馬二十萬,那時的人數肯定有虛誇的成分,更加摻雜了民夫與雜役充數,實際的可作戰部隊肯定不足十萬。葉晨事後分析,冉國當年蓄意誇大戰力,或許是因為事先準備不夠充分,又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作戰考量,故而即便對手弱小,也要虛張聲勢。現如今,冉國為了實現作戰的突然性,隱藏作戰實力就是十分必要的動作。冉國向簡國發難,已有半月,果然是侵略如火,銳不可擋。


    至於敵人的實際投入的人數,作戰部隊絕對在十萬以上,加上後勤輸送、臨時征召和俘虜壯丁等,估算也在十萬之數。其實不用葉晨忙著加減,鄧睿又不是缺心眼,隨便派出幾萬人馬就能滅了簡國的話,冉國早就蕩平天龍了。


    這一次,冉國與簡國翻臉,當然不會為了些蠅頭小利。葉晨獲得多方信息,若所料不差,離國與冉國的約定,必然是先分了簡國,至於後麵共分天下之說,那都是鏡花水月。冉國唯一不能料到的,就是離國對於先來後到的處置,何雲峰與景衝的格局,若是隻聚焦於互相傷害,那麽離簡兩國,注定隻是其他國家的陪襯而已。


    簡國情況確實很不樂觀,離國盤踞於北霄,簡國也無力奪還,戰事膠著不下。為了緩解北線壓力,又讓屯駐於備徂的兵馬向西出擊,深入離國腹地,雖不失為一記狠招,更加是一記險招。持續兩線作戰,簡國兵力捉襟見肘,空有豐足的物資儲備而不能盡用。簡國南線本就防備薄弱,北西兩麵持續作戰,情況持續惡化。鄧睿縱然不是貪心之輩,這樣好的機會,冉國肯定再也遇不到了,於是對簡國大舉進犯。


    冉軍的作戰目的很清晰,直逼南霄,一舉拿下,簡國便再無翻身之力。若戰場優勢明顯,就是直逼中霄也不在話下。至於簡國的反製,葉晨隻能見機行事,總之,此行的目的,根本不單是什麽擊退冉國的進攻。簡國所有的算計,都圍繞戰場勝負之外的維度進行成敗的考量。


    因發生戰事,又有禦旨在手,葉晨抵達南霄後便有了事後再奏之權。有趙翯和景衝這兩股簡國最強大的勢力做後盾,葉晨行事大刀闊斧,既不急功近利,也不左顧右盼。為了戰略目的達成,所必須出現的一些戰術失利,非但不可避免,甚至要努力促成。隻要不做得太露骨,不會把冉軍驚跑就行。了解了各地情況之後,十巳也發出過一些軍令政令,但對於冉軍卷地而來,除了做一些動員和防禦提示,以現在的條件,並不具備大軍主動出擊的條件,更加沒有決戰的本錢。豐寧郡大部土地已為冉軍所占,或許這次並非往常的掠奪性質作戰,加上冉軍補給物資還算充分,冉軍進行抄掠的強度很低。幾處重鎮,冉軍統帥甚至命令禁止抄掠,將戰爭對經濟和民生的破壞,控製在了很低的範圍。


    葉晨向柴望和楚塗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全天下你都可以搶的時候,隻有一類人你不會去搶,這類人是什麽人?”這其實是一個腦筋急轉彎,全天下都可以搶,說明全天下都不是你的,所以你會去搶。當全天下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還會用搶這種方式去獲得嗎?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自己人。”冉國沒有對所占大部領土實行抄掠,說明冉國已經將這部分區域視為自家的的國土,這後麵的潛台詞就是,冉國認為簡國已經不可能再對這些領土進行收複。冉國高層已經考慮到將來的治理成本,避免抄掠,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冉國軍隊的基本作戰目的,是與離國幾路並進,攻占簡國的領土,讓簡國政權滅亡,將攻占的領土轉化為戰爭利益。隨著時間的推進,如果冉國的將帥發現獲取簡國的領土十分容易,那將帥們極有可能在原來的作戰目標之外,增加一些戰爭收益。此乃人之常情,畢竟將官們也有豢養私軍的習慣,連一點點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都拿不出來,需要辦事的時候,豈不是很不方便。最近葉晨的腦子裏,都是這些東西縈繞不去,若能逢機而用,或有不菲收獲。


    諸事尚未安排停當,斥候已傳來西線消息,姚助率軍從備徂西出,西進二百餘裏,克數城,卻被離國斷了糧道,如今正奮死向東突圍,以期返迴備徂整軍再戰。葉晨知悉之後,消息立即轉往中霄,征戰並非兒戲,姚助此敗,更是令簡國雪上加霜,離國怎會放任簡國主力安然退卻。


    此乃多事之秋,簡國西線失利,南線亦戰火紛紛。豐寧郡狼煙四起,四顧不暇,葉晨交待好文武諸將增兵籌糧,操練兵馬,點了兩千輕騎,親自帶兵援馳豐寧郡。這點兵馬,當作救兵,自然是杯水車薪,隻是葉晨有意,要去會一會冉國大軍,與當年永安道相遇之時,有多少長進,近陽攻略之後,冉軍又吸取了多大程度的經驗教訓。


    葉晨帶兵疾行幾日,便入豐寧郡地界,沿途流民北往,皆疲憊淒惶。再往南行一日,流民隊伍甚重,傷兵殘伍北撤人數令人震驚。葉晨攔住細問,南二十裏三水城下,冉軍鏖戰數日。冉國大軍三麵合圍,故意留了北麵生路通暢,這些流民和傷兵方得逃離,葉晨暗讚冉國將帥,如此攻心之術甚是厲害,對於簡國軍心士氣,不是打破壓垮,而是抽絲剝繭。看來,三水城乃是豐寧郡轄治下,為數不多還在抵抗的地方了。


    傷兵隊伍中,一年老將官身負重傷,由人抬在擔架上緩行,身上幾處都是滲血的繃帶。葉晨見狀心中欽佩,不覺抬手見禮,年老將官向旁人一問,得知眼前這位將軍來自南霄,負痛滾拜於地,疾首稟到:“求將軍救救我家郡守!”


    葉晨下馬,扶起再問,老將官見得人垂聽,忙敘言道:“冉軍初犯時,郡守便定下戰策,冉軍勢大,不可坐以待斃,故挑選精銳人馬,對冉軍主力一路襲擾。後來冉軍圍了豐寧城,設計引郡守去戰,郡守護城心切,中了計謀,兵馬損失大半,老兒我也身負重傷。郡守領著兒郎們又戰了幾日,襲擾的兵馬也越來越少。後來冉軍攻下豐寧城,分作幾路占我城池。郡守四處轉戰,援軍遲遲不見,終是死水不經瓢舀。如今郡守退入三水,將士不降,誓以死戰,望將軍顧同袍之宜,念我家郡守忠烈之義,去一趟三水,救救我家郡守,老兒願往引路。”


    葉晨感概之餘,問清狀況,好言勸老將官隨隊繼續北撤,與柴望楚塗定下計策,隻要冉國繼續上演大仁大義,救迴郡守並非難事。


    這位郡守葉晨曾有耳聞,是景衝門下一位遠房表侄。葉晨也犯了那個老毛病,乍一聽聞是景府之人,腦子裏全是什麽沾親帶故,關係戶,任人唯親之類的定義。但剛才與那老將官多聊了幾句,這位景維行郡守,還是個實力派。因為比較注意名聲和影響,與景衝的關係還有些許隔閡。葉晨豪情泛濫,前方縱是刀山火海,不管能不能救下,這三水城是必須走一趟的,遇上若是個性情中人,把酒言歡,再殺個三進三出,豈不快哉。


    葉晨計議已定,傳令便行。據說三水城中已不足千餘兵馬,而冉軍至少有兩萬人馬在此,這郡守也算硬氣。


    兵馬有序而進,至三水城十裏,葉晨止住隊伍,笑問楚塗:“這次可算是單刀赴會,真要跟本將軍進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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