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無音,矢無聲,隼目派有的,鷹眼派應該也不差。弟子規有葉晨這麽個頭,注定要把天龍陸的戰器集大成於一身。此時,農傲的門人基本都來了,弟子規也來了幾個人,簡單見禮後,三五成群的邊聊邊吃喝。除了盧宜壽和幾個雜役,北融府在這廳裏的再無旁人。大概是因為隼目派的人傷了北融府的主公,走得太近恐授人話柄。不忠,乃是大忌。


    到了後來,更多的弟子規隊員參加了“聯誼會”。葉晨的目的基本達到,剩下的就是驗證。隻要隼目派那裏得來的消息不虛,那麽多交個朋友,又有何不可。


    隼目派都是女子,按照門規,這種程度的“聯誼會”已經多有犯忌。而今日農傲並沒有什麽不悅,也沒有阻撓的意思,隻是有意無意的把眼光停留在葉晨和幾個弟子規的統領身上。


    盧宜壽此人,不但見多識廣,更有驚人的記憶力,眾人聯誼之際,也不忘露上一手:“據在下所知。農百潤,出於甄國邊地,善草藥,勤弓弩,乘馬行舟亦百步穿楊,更箭無虛發,兩壺盡的,甄地曰‘羿臂’。立鷹眼派,甄禦,皆奉神機,無往而不利。”說得搖頭晃腦,連農傲都沒有全聽明白,反而向盧宜壽請教起來。其父百潤,也算幾十年前的奇人之一。


    葉晨的理解是:農大爺箭法如神,移動射擊也可百步穿楊,不但可以百步穿楊,還是連續的百步穿楊,這一射就是兩壺箭,沒五十支也有三四十吧,全都可以中靶。威武得一塌糊塗,甄國那邊傳說農大爺長了後羿大神的手臂。後來創立了鷹眼派,甄國隻要被其他勢力攻擊,都會請他的門派參與防禦,他老人家一去,甄國在戰場上就占便宜了。


    農傲聽到這裏,一時神采奕奕,追憶往昔父親的這些光榮事跡,不由自主的出起神來。當年父親測試門人箭法的時候,多在春暖花開之時。命人在柳葉上塗以禽血,一棵柳樹不同的枝葉上,塗夠十片葉子便開始測試。春風浮躁,能中五葉者便可算門中翹楚,自己的記錄也就是連中八葉,之後因為連續開弓,第九矢時,準頭和眼力難繼,成績已無法再創新高。門中箭法出眾的幾位,能十箭十中的也不多,自己的丈夫農奇,便曾有幾次十葉十中,而得父親賞識。想起那位冤家,農傲臉上又微顯幾分失落。


    雖然不知這段話中被神話的成分有多少,但葉晨也習弓術。一鼓作氣用強弓射盡兩壺箭,持續開弓都成問題,更別說移動射擊的難度係數和持續的命中率這些綜合問題。


    盧宜壽如果被大家取個雅號叫“露一牛”,葉晨自然不會當真,但大家都叫他“露一手”,可見確有過人之處,他肚子裏的墨,可信度挺高。再者,盧宜壽確實沒有理由恭維一個傷了自己主公之人的已故老爹。


    葉晨算了算,鷹眼派立派四十多年,按盧宜壽所說,農百潤應該也是精通醫藥的。至少,農大爺那裏應該有幾個清肝明目卓有療效的特殊方子,長期使用可令門人眼神犀利,看得準,才是射得準的先決條件。不然為何要以鷹目自居,完全可以取名神臂黨或者後羿門。


    若是閑暇之時,江湖軼事,葉晨自然興趣盎然。趁盧宜壽插科打諢,悄悄對魏翔安排了一下,魏翔點頭稱是。


    自農百潤傳掌門之位於農奇,這廝弓術雖比不上先代,經營方麵卻有聲有色。本來是家庭和睦、事業興旺。偏偏在接了季國幾次買賣後,農奇明顯膨脹起來,竟然要添房納妾,農傲哪裏肯依。起先,這對夫妻充其量隻是吵吵嘴,鬥些口舌是非。但一來二去,沒到一年就演變成分房而寢,直至後來反目成仇。


    話說這農奇原本姓宋,名建奇,練過幾式伏虎拳,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投到鷹眼派門下時,雖年紀輕輕,卻不知已混跡江湖多久,連路費和飯錢都沒有,潦倒落魄。借宿在鷹眼派,蹭了幾頓飯,一日見到農百潤,那廝直唿再世父母,又哭又磕頭。農百潤看他可憐,便留他做個雜役。哪知這廝不但積極上進,還頗具天分。平日一有閑暇便勤習苦練,雜役做得滿好,弓術也練得煞有介事,兩年不到的光景,弓術上竟可與幾個有資曆的門人一比。從此農百潤將他正式收入派中,因材施教,“農奇”這個名姓,也就是這時改的。鳩占鵲巢,派中早有門人嫉妒,農奇屢被排擠,白眼、刁難、冷嘲熱諷,沒少受氣,卻能一直隱忍。農百潤其實都看在眼裏,歎他天資不錯,又能顧全門派大義,是個堪用之才,更是愛護有加,悉心栽培。農奇在受到農百潤照顧的同時,也有了更多接觸農傲的機會。即使農傲現在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紀,隻需做些打扮,豔麗和魅惑比之當年也並不失色。


    在投到鷹眼派九年又九月後,宋建奇成功以首席強弓的身份,迎娶了掌門之女農傲。都說九九歸真,雖然實質是倒插門,但宋建奇儼然已成為了鷹眼派最亮眼的新星,和無可爭議的內定的繼承人。十多年前農百潤壽終正寢,夫妻倆自然扛下了門派的執掌大權。


    直到五年前,鷹眼派這兩位家庭徹底失和。農傲一氣之下便與宋建奇翻臉,怎奈時過境遷,宋建奇憑借非凡的商業頭腦,不但成功剪除異己,更把鷹眼派的事業越做越大,在門派中的作用已無人能比,領導地位更是不是農傲可以撼動的。


    農傲這一翻臉,倒把自己置於尷尬之地,於是召集門人理論開來。最後左右一站,願意跟著自己的,皆是一眾武藝和弓術平平的女流。一日夫妻百日恩,宋建奇平亂成功,也不願趕盡殺絕,帶著鷹眼派的招牌和一眾男弟子往季國拓展。留下農傲和一眾女流,立起了隼目派的招牌。幾年下來,鷹眼派的業務蒸蒸日上,隼目派的買賣每況愈下,農傲於經營方麵病急亂投醫,搭上了宋建奇在季國朝廷的內線,一心想虎口奪食弄些買賣守住父親的基業,卻沒想過人家下好了套等你鑽。


    農傲幾經斡旋,那位季廷的內線大人給出的承諾是:“如果隼目派能除掉虞森淼,季國給鷹眼派的買賣,就由隼目派優先承辦。”農傲一看有了生機,又能打壓宋建奇,幹脆放手一搏。也算機緣巧合,才到季、彖交界,就碰上了目標,於是就有了山道伏擊虞森淼這一出。


    不知是宋建奇太機靈,還是農傲太幼稚。無憑無據,就算隼目派成功幹掉虞森淼,季國朝廷又怎會出頭承擔這種國家級別的糾紛,而且為了一示清白,季國很可能會與彖國聯手通緝隼目派。此事與農傲的初衷可謂南轅北轍,可她卻偏偏看不透。得葉晨和盧宜壽從旁分析,農傲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暗自慶幸虞森淼隻是受傷,這位掌門人,此時眼中充滿了迷茫。


    魏翔轉了一圈,迴來給葉晨一個暗示,顯然葉晨要求的事情已安排下去。廳上的聯誼會看來可以離開了,葉晨客套幾句,告辭出來,帶著魏翔和盧宜壽,找虞森淼再推敲推敲。估計大軍的第一批人馬,明日就可抵達鶴塘,大軍的集訓完成之前,農傲說的話,是真是假也可以完成驗證。


    離開南院,葉晨又一次被北融府的情報網震撼了。盧宜壽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將軍曾言,弟子規之人,役未滿五載,不得嫁娶,今日這茶會,似乎有所背行,莫非將軍有其他用意?”震撼歸震撼,葉晨迴了個“嗬嗬”。用意當然是有的,卻不便明言,盧宜壽這種老江湖,擺明了就是明知故問以示高深。魏翔跟在旁邊不言不語,心中也蠻佩服這位露一手大哥。


    不知是不是盧宜壽亂發問的原因,葉晨此時小懟了盧宜壽一下,“盧大哥,什麽季國門派,人家鷹眼派和隼目派都是甄國的門派好不好,你自己都說了‘甄服奇弩’,人家隻是在季國發展得好,偏讓你說成季國門派,切。”


    盧宜壽差點眼珠都被激得掉地上,“基……”


    見到了虞森淼,葉晨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對方隨興迴了一笑,這一箭,也不知中的值不值得。虞森淼與農傲素未謀麵,也從沒什麽新仇舊恨,卻莫名其妙的成了農傲報複丈夫的工具。此次中箭,根本就是飛來橫禍。葉晨則是無事生非的導火索。農傲更是頭發長、見識短的經典案例。撞上這位突然降臨,且奇葩多多的風雨侯,虞森淼的劫可能還會接踵而至。


    其實出發前多日,北融府已收到些消息,彖國北方有人將對北融府不利,於是北融府對季國多有防範,此行又特意多帶了些人馬,誰知防範著季國宿敵,卻被一個從無交集、名不見經傳的甄國弱派橫插一杠,北融府可謂陰溝裏翻了一次船。


    今夜的北融府,沉浸在歡聲笑語之中,葉晨迴屋正要打坐練功,葉崇又來叫門。乃是聞得南院歡聲笑語,前來說教,望葉晨不可冷落趙怡雲雲。這次,葉晨練功的心都沒了,敷衍幾句,竟然打發不了葉崇。‘看來,是時候與師傅交交心了。’關於葉晨心中這件事,是第二次與師傅說了。葉晨一開口,還真奏效,葉崇當晚居然沒再提及錦浩宮半個字。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此言果然不虛。


    次日一早,葉晨找葉崇一起早飯,順便也叫上了趙瑞和趙怡。之後去了一趟西院,和幾位統領對接一下昨晚安排的工作。看來進展順利,葉晨此時雖然還不敢百分百確定農傲的說辭,但潛意識裏,已不再那麽狐疑。隻是開始思考,弟子規五年不得嫁娶的規矩,是否具備操作性,對於年輕的隊員或許問題不那麽突出,但對於年紀長一些的,這樣做厚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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