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各位大人是否盡興,人類熱衷的所有娛樂,其高端形態,當然少不了互動的發生。所以,也讓我玩玩。


    葉晨理了幾句話,整整衣裳,站起來走到奏席。抬著玉牌有模有樣鞠了一躬,卻不跪,朗聲說道:“請陛下容臣發表意見。”朝上看正主現身,漸漸靜了下來,虞昊把頭一點,“準奏。”


    葉晨既然有機會表現,今日定要扭扭朝廷這股邪風,對於嶽父大人的政略,就算是逆天的也要跟著上不是?虞昊雖然常給葉晨下套,但並沒讓葉晨下坑。而且,自葉晨來到彖國,一年不到的短短時間裏,掌上明珠的虞婷都嫁給葉晨了。於公於私,虞昊對葉晨確實已經很夠意思了。


    “臣以為,各位大人所言有理,北融公子虞森淼為彖國辛苦多年,今日終於受命於朝廷,實乃彖國之幸。再者,剛才列位大人對君上之決議有所異議者,皆是針對在下,請君上收迴成命,若他日在下與北融公子真為彖國立下汗馬功勞,再議不遲。”傳言虞森淼不受朝廷爵祿,葉晨還真不信這朝上沒有北融府一係的勢力,先把球傳出去過度過度,憑一己之力要和這些老油條比口舌之利,勝負不說,絕對是一場體力活。把虞森淼扯出來,也是葉晨耳聰目明聽了半天想出來的,四兩撥千斤之計。


    葉晨不失主動,接著到:“各位大人隨陛下日理萬機,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臣今日初臨朝堂,不慎惶恐,封爵一事望陛下從長計議。”說完頓了頓,迴頭掃了一眼,趁機將不屑一顧的表情和笑容釋放出去,轉迴臉來,恭恭敬敬的又到:“臣初次入彖,共計七人,我等分頭潛在冉軍糧庫,為引離生門上當,埋伏了很久,也是天佑彖國……”


    葉晨一個人在殿上搖頭晃腦的說著,真如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這些大人不是愛跪嗎,今天就讓你們跪個夠!葉晨說了老半天,清了好幾次嗓子。


    “……冉國與離生門猜忌,終於撤兵,解了永安之圍。諒此雕蟲小技,何足掛齒,蒙陛下聖恩,重用於我……”虞昊雖不清楚葉晨具體想表達的內容是什麽,但卻清楚葉晨和自己的戲似乎已搭上。不但不阻止,自己更聽得津津有味,任葉晨漫無邊際的說著。本來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話,變成了哄孩子的睡前故事。還在位置上的幾位已打起了哈欠,奏席上的人,個個麵有怒意。


    一個永安道的戰事,若短說,最多十來句,若長說,一兩個時辰自然不在話下。當葉晨迴溯到魏翔假扮冉國大營的傳令兵一節,朝上終於有人喝止“且住!”。葉晨迴頭一看,是一個位置靠中間的官吏。那人見葉晨停嘴,已是一臉得意,冷冷的到:“駙馬如此侃侃而談,卻不著重點,朝廷時間寶貴,不知駙馬有何用意。”


    ‘要的就是你搭腔,現在嘛,就別怪我亂出牌了。’


    葉晨一笑:“剛才君上宣政,你們在下邊群起而攻是何用意!”


    虞昊眼睛一亮,群臣則側目以對。


    那人還沒迴話,葉晨搶到:“啊!錯了,不是群起而攻,是各抒己見!隻是各位大人激動過頭了,把朝堂當成了菜市,把自己當成了吆喝的小販。”


    葉晨的挑釁很快收到了迴複,殿上一片嘩然,後麵還有人喝斥“大膽!”


    葉晨轉身往那人喝斥之人走了兩步,腿上發力,一躍已至近前,腦門上直接一掌拍暈。不等亂起,葉晨喝到:“君上還沒發話,竟敢叫本將軍住口,無視綱常,有請禮部行令?在下要問朝儀,朝上喧嘩可定何罪?”


    官吏們見葉晨出手傷人,本要開口發難,怎奈葉晨突然問起朝綱,都怕躺槍。關鍵是,虞昊在上邊,好像並沒有要節製葉晨的意思。一個個趕緊閉嘴,反正朝上針對葉晨的不是少數,等這廝問完了朝儀一並清算,有幾人小聲的商討起來。


    虞昊看葉晨手段犀利,雖也同樣有違朝儀,但一心想看看葉晨初次上朝,究竟能刮多大一場逆風,順口就叫到:“禮部尚書何在?”


    文官這兩列出來一人,須發皆白,走路顫顫巍巍,已十分年邁,跪禮行得還算利索,“臣,湯溫,在。”


    虞昊一個眼神,旁邊老太監趕緊發話,“驃騎將軍詢問,朝儀之中,喧嘩可定何罪?”


    湯溫想也不想,“按律,上朝喧嘩者,應受斥責。屢教不改者,輕則棒喝,重可杖責,再冥頑不靈者,罰俸降職,直至罷官貶黜,啟稟君上,再無其他籍載。”


    葉晨追到:“請問湯大人,何為棒喝?”


    湯溫到:“亂棍打出堂去,即為棒喝。”


    “好,此人剛才無禮喧嘩,本將軍已代行棒喝之罰,請幫他出堂去吧。”說話間,葉晨已走迴前排,對著丁業擠眉弄眼。丁業會意,衝門口禁衛一點頭,一個手勢,那被拍昏的官已拖到殿外放著。朝堂之亂,不單單是丁業,就連這些禁衛都看不下去了。平日裏就這麽一群沒規矩的昏人在裏麵指點江山,彖國的政治情況不算差,但也絕對不算好。


    都看著那官被拖出去,群臣頭還沒迴過來,葉晨又問:“湯大人,朝上交頭接耳,是否也在朝儀規程之中。”


    湯溫又答:“交頭接耳,與喧嘩同屬擾亂朝紀,責罰無異。”葉晨迴頭一掃,群臣個個正襟危坐,殿上一時間落針可聞。


    ‘既然你們愛玩文鬥,隻要不是群毆,見招拆招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葉晨有的不隻是靈光的腦筋,還有一副伶牙俐齒。一如葉晨預期,還沒走迴去坐下,前排一位已跪直了身子,“此事臣有話要說。”


    平日裏,都是群臣和虞昊,相互表演,相互欣賞。今天終於有人與群臣表演,虞昊可以在自己不用表演的情況下,盡興的看戲,甚是欣慰,於是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準奏。”


    那人四五十歲,和大多數朝官一樣,看不出什麽特別。“駙馬在朝堂出手傷人,比剛才所議朝儀,有過之而無不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朝儀就不適用於駙馬了嗎?”


    此話明顯帶有質問的味道,而且是故意說給虞昊聽的。


    葉晨又轉迴奏席,站到那個問話的朝官旁邊,本要直接以“老子”迴複,但礙於朝儀的語氣,十分平靜的說道:“我隻是個駙馬而已,用不著盯這麽緊,你見過幾個駙馬上朝?”


    那朝官往旁邊挪了挪身子,明顯是擔心葉晨動手,雖然最後這滿朝文武一定會為自己討迴個公道,但當眾被扁實在是很沒麵子的事。想到此處,似乎又發覺不妥,朝堂上的武官好像並不站在自己一邊。自己身處的文官隊伍,真正能為自己撐腰的,也就那麽一兩位大人,但是,照今天這麽發展下去,事若有變,那一兩位大人真的會給自己撐腰嗎?撐腰的事不一定有著落,被人落井下石的概率可不低。


    想到此節,那朝官似乎發現了自己的魯莽,但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這囂張的駙馬剛才問我什麽來著?


    那朝官來不及作答,隻一愣間,葉晨繼續說。“朝堂之上,在下的官職是驃騎將軍,湯大人年邁,不願得罪人,你們就在朝上我行我素,至有今日葉某僭越之事。眾位非但不自省,還處處借題發揮,擾亂朝綱,剛才那這一點點責罰難道錯了嗎!”


    “好!大將軍言之有理!”武官一列,為首的第一人吼了起來,這人乃兵部馬元齋,是除了葉晨外,彖國武官一係最高官職,正二品輔國將軍,代行兵部尚書之職。彖國因為窮,軍事策略曆來采取消極防守的戰略,武官在朝上基本抬不起頭來。


    消極防禦當然不是這些武官的本心,但沒錢沒糧怎麽打仗。更可氣的是,武將們每每向朝廷提出錢糧之需,這些文官是最先跳出來阻撓的。再者,六部尚書之中,五位都是一品,兵部最高職位偏偏隻是個二品。若不是駙馬的出現,武官永遠比對麵那些家夥矮上一截。


    ‘這位?’應該在謙敬殿會過一迴。葉晨依稀記得,近陽大婚時禮單上就記有這麽個名字,禮送得是輕是重不記得了,原來是老熟人。


    自葉晨永安道計退冉軍,馬元齋就十分敬佩,在謙敬殿照麵過一次,拜將大典上又見了一次,一直也沒什麽交情。本來還覺得葉晨上位是純屬僥幸,或是裙帶關係發生了作用,但隻用一萬人馬,就收複了彖國失地,更奪了近陽,一夜之間,威名更蓋過了虞森淼。虞森淼守禦有餘,而攻伐不足,彖軍一係早就盼星星盼月亮,需要一個此類靈魂人物,引導將士重振軍威。剛才葉晨直接把一個玩嘴弄權的文官拍昏,更是大快人心。彖廷武官一係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跟著這位一品大將軍兼駙馬,應該可以一展抱負。大樹下麵好乘涼,比起把精力都用在這朝堂裏和這些迂腐的文官瞎耗,幹脆今日就把立場亮明。


    馬元齋冒泡後,文官一路最前排的一位也不甘示弱,“老夫穆可為,驃騎將軍啟奏不跪,一個武官,初次上朝,卻來教我等研習朝禮,今日算是長見識了。”繞開虞昊直接針對葉晨,連名都報上了,看來今日的唇槍舌劍是一定要見個高下了。


    喲荷,這位不也是謙敬殿會過的老熟人嗎。


    本來是快樂上朝的戲碼,現在狀況卻有些膠著。既然事態發展如斯,今日要麽揚刀立威,要麽铩羽而歸。如果是後者,也代表著今後要夾著尾巴做人,至於能不能一直苟住,那就是另一個令人傷感的話題了。


    葉晨隻能奮力一搏,要是放不倒他,以後就別指望議什麽政了,絕對是國家利益放下,派閥繼續無限內耗。賭一把的事情,葉晨從來不缺運氣。若不是有備而來,以葉晨一個人的實力,有心人一人句,年輕人非把自己氣壞了不可。


    既然正主登場,那便再好不過。葉晨道:“在下上次平息叛亂受了點兒傷,君上心疼臣下,準我啟奏不跪,這事兒君上要向穆大人稟報嗎?朝臣立功受賞,也要事無巨細的向穆大人稟報嗎?”


    此語一出,穆可為已知,自己今日大意了。若按朝禮討論朝儀,這年輕人絕無勝算。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是朝儀的事了。


    這年輕人自稱君上賜其啟奏不跪之權,此事當然不會是戲言。否則的話,當著滿朝文武,那是赤裸裸的欺君,虞昊也保不了他。麵對虞昊的這場陽謀,不論你文官集團還是武官派係,抑或什麽三朋四黨,貓狗利益共同體,通通讓路,給駙馬讓路,因為,駙馬是給君上開路來了。


    何為陽謀,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麽迴事,但就是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麽。


    虞昊賜給葉晨不跪的特權,又刻意低調行事,不就是等著那些想找茬的人,發現這個巨大的破綻嗎。按理說,虞昊下放此等特權,是要向吏部和禮部也發個文,告知一聲的,可虞昊偏偏忘了。你說怎麽辦吧,要追責還是治罪,若真搞得君上寫個罪己詔出來,這朝堂還不得“鴻雁於飛,哀鳴嗷嗷”也。


    穆可為算漏此節,頓時語塞,若不懸崖勒馬,欺君誤國的大旗,勢必從頭頂百會穴插入,血濺蒼穹不說,還得貽笑大方,彪炳千古。


    葉晨接著道:“君上曆來體恤百官,但這不能成為各位在朝堂上禍亂朝綱的借口,你們更不該因此忘乎所以,為所欲為。”幾句話連消帶打,虞昊也是心中暗讚。下麵交頭接耳的亂了一小陣,葉晨乘勢開始大說其理:“我等身為人臣,連朝禮都做不好,又怎麽做得好工作?自己都管不住,有什麽臉去管天下的黎民百姓!”


    此時又冒出一官,望向葉晨大聲說到:“驃騎將軍口口聲聲朝儀,自己卻帶頭傷人,臣等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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