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山嶽、水影、風痕、雷光四營已算初成建製。沒有列國兵災,又有彖國朝廷和山水閣鼎力支持,狂軍山順利的培養出九十七名尖兵,訓練基本都通過了,還來不及全部完成考試,學習成果還是值得肯定的。同時葉晨也收到了期盼已久的“歸無”。


    雖然人數少些,葉晨還是奏請虞昊,準備讓這支參加實戰,使之得到一些升華,經曆實戰洗禮的部隊,才是真正的部隊。為了讓這支隊伍能揚名天龍陸,葉晨將其取名“黑社會”,虞昊愕然,終賜“弟子規”之名。一是此隊伍由葉晨傾心打造,為其紀念“孝悌忠信”四位兄長,二是“規”字與“歸”同音,取得勝榮歸之意,期望這批彖國子弟勝亦有歸,三是《弟子規》為小兒啟蒙之訓,這支隊伍剛剛組建,正如幼兒身心成長一般,當然也有茁壯、充沛和戒行之隱喻。


    葉晨無官無祿,掛了個山水閣上卿之名,其實也與食客無異。相比之下,反而是魏翔等人先得到了編製。編製是個極好的東西,朝廷當然不會公開承認世上有什麽二等公民,所以,隻要獲得了編製,你就成為了隱形的一等公民。


    自從初次覲見虞昊,葉晨便一直為攻擊冉國獲取軍功,做著緊密的準備。葉晨策劃了很久,第一個任務早已爛熟於胸。目標並非一城一地,準確的說,是一個區域性的戰役,核心目標是冉國“近陽”城。


    近陽在彖、冉兩國舊的交界以西二百餘裏,自從冉國蠶食了彖國半個郡的七座城池後,此城已不再是冉國邊城,算得上是冉國東部的內地,葉晨不但密奏收複彖國今夏被冉國占領的半個郡,同時還欲奪占此城。奪此一城,對彖國實用意義不大,精神意義卻不可估量。若葉晨的密奏能夠得到虞昊的認可和支持,那將成功向列國傳達一個這樣的訊息:弱國也是有脾氣的,弱國不僅僅具備苟活下去的耐性,更有敢於搏命勇敢。


    虞昊的態度是一方麵,彖國的物質條件,又是另一方麵的考量。除此之外,維護尊嚴這一行為雖然很令人激動,也同樣要考慮裝叉失敗的嚴重後果。思考和決斷這些問題,是虞昊的職責,提出設想和計劃,則是葉晨的本分,就算此時的葉晨,隻是個沒有編製的掛名上卿。


    魏平和魏青鬆受命販米,已反複輾轉於近陽數次。按葉晨吩咐,城中早已廣布眼線,並與官府多有“私交”,說得透徹一點:人情熟,軍政信息獲取無障礙;地理熟,用兵使計空間大。


    葉晨製定的計劃,必須倒著來,先來暗度陳倉,拿下近陽,再以關門打狗之勢,收複彖國失地。


    即:以近陽為根基,向北延伸百裏,控製住三條往東的大小道路,切斷冉國從此向東的交通,在冉國由此以東的生命線上狠狠切一刀,從而創造彖國奪迴失去領土的條件,七城原為彖國領土,地理方麵冉國反而無法相比,此為地利。


    綜合各方麵因素,冉國現在的情況,集結大軍和反撲的可能性已相當低,尋機往冉國麵臨的各種問題上,再弄些火上澆油的事就行,這個由山水閣出馬。冉國被攪得越亂,彖國這邊就越安穩。對於彖國的失地,趁冉國立足未穩,切斷近陽城以東一片的冉軍補給線和指揮,彖國收複失地就會如摘菜采果一般簡單。此時冉國周旋於各色勢力焦頭爛額,恰逢秋收之前狠狠來一下,抓住冉國覺得糧食不可能發生問題的時機,製造糧食的問題,這是葉晨算的天時。


    魏平和魏青鬆必須繼續他們的糧食買賣,至少要繼續到此次戰役結束。這也是葉晨整個計劃重要環節,不但會有戰場上的硝煙,經濟的硝煙更令人防不勝防。魏平和魏青鬆在葉晨練兵期間賺得的所有經費,全部投入接下來的經濟戰爭當中,朝廷和山水閣掏了老底“借”給葉晨二十萬兩銀子。這一環節的計劃,首先是秋收之前盡量收購冉國東部的糧食,第二步是在收購了六成甚至更多糧食後,突然發起進攻,當然同樣是在秋收之前,拿下近陽,奪城的主要思路是自己經曆過的白鹿藍本,缺糧結合交通及通訊中斷,甕中捉鱉。


    關於人和,除了精心培養的弟子規,計劃必須保密,哪國的朝廷都不敢保證朝中沒有內鬼,窮國就更加應該注意。進攻的意圖除了葉晨,就隻有虞昊、虞月華和虞卿蘭知道。弟子規加上將官也就百十號人,這點人馬是無法順利占領和守衛一個城池的,而且是一個冉國腹地的城池。葉晨花了幾天的時間和虞昊磨嘴皮子,終於東拚西湊,以戍邊的名義調動一萬人馬,往永安出發,加上永安城周邊臨時抽調,共兩萬人馬。又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人馬終於在永安集結完畢。


    此次葉晨可謂絞盡腦汁,在永安和眾將多方推敲計劃細節,計劃臨時通知了永安郡守洪滑。葉晨不失時機的釋放了一些經濟戰和信息戰的概念,令眾將大開眼界,彖國反過來向相對強大的冉國動手還是第一次,士氣方麵也不是問題。


    彖國守了幾十年,越守越弱,越退民生越苦。對於彖國,需要一個進攻的勝利,無論從民心還是軍心,都可以起到難以預期的激勵效果,借凱旋的消息還可以改變下這個政權垂垂老矣、任人宰割的形象。借著冉國內外問題的堆積,秋天前占領近陽,可算是彖國可遇不可求的戰略機遇。以虞昊之明,果決的接受了葉晨一切要求。


    集結的隊伍中,矛、盾和厚重的甲胄這些常規裝備全部不要,每位軍士都是輕裝,隻配一把軍刀和一把匕首,葉晨曾向虞昊再三申明的四千匹馬、五千把弩和一千個燎子也陸續齊備。經過幾天的突擊式訓練和一些先進軍事理念的灌輸,葉晨覺得準備工作已基本完成。提升這兩萬人馬的戰力,就要看各位統領從狂軍山的訓練和學習成果了。一頭也不能落下,葉晨爭取到虞卿蘭和她的山水閣信息部隊隨行,十幾個馴養鴿子的高手,和他們的幾十隻鴿子。


    從永安出發前,葉晨收到虞卿蘭的一個訊息,“離國的天龍令已為簡國所得,多有江湖人士摻雜其事,葉崇和離生門宗主行跡現於離簡邊境。”葉晨精力都放在奪取近陽,反正“葉老怪”武功厲害,實在無暇分心什麽天龍令的事。


    部隊夜間出發,動員和鼓舞是必須的,自永安集結以來,所有人都習慣了時常發生的夜間緊急集合,更何況眾位將官。今天的不同在於,葉晨對此次的作戰命令剛剛完成通報。“兩萬大軍分成十支,在約定的時間開始襲擾,每隊負責一城,不進行實際的攻堅任務。彖國所失七城,每城一支,稍後各位將軍找魏翔確認具體的任務和時間。餘下三支,一支偃旗息鼓,化整為零前往近陽附近埋伏,配合我奪取近陽,剩下兩支佯動,盡量給被襲擾的城池造成‘彖軍到處都是’的假象,如果有人敢出擊,你們就要以最小的代價造成敵人最大的損失,還是那句話‘隨機應變’!”


    任務的細節很多,所轄四營統領每人帶所部隊員,於約定的日子燒毀城中糧草,然後配合襲擾隊伍行動,而襲擾部隊每隊派三位弟子規成員充當教官,指導部隊運動和埋伏,並進行適當的科目預授。對於這位“葉上卿”的行事風格,眾位將官早已和習慣緊急集合一樣了,接到命令都認真聽、仔細記、然後好好想,全力執行。


    任務布置完畢,葉晨當著大軍的近百位將官和弟子規隊員,喊了一嗓子:“魏翔!何為任務?”魏翔吼著答道:“近陽被奪取後,切斷冉國往近陽以東的所有道路,收複彖國七座城池的失地,這就是任務!”


    葉晨又問:“那麽近陽奪取失敗呢?”


    魏翔想都不想:“按原定計劃,以最小的代價奪迴彖國城池!”戰略目的,就是要簡單清晰。


    經狂軍山東湖的教訓,魏翔和參加過訓練的所有人員都有不小的長進,葉晨滿意的點點頭,“整個任務過程中,每支隊伍的將官必須配合我派給你們的弟子規人員進行作戰,服從安排是任務的關鍵要素。此次進攻冉國,是幾十年來第一次由彖國發起,向別國主動出擊的戰鬥,任務我已交待過了,戰鬥開始前,要求各位務必傳達到每一個兵士,任務完成後葉某定向朝廷爭取最大的獎勵給所有參加戰役的人!”


    葉晨最後特別申明:“軍令如山,現在我最後強調一遍,狂軍山的隊伍有臨陣斬將之權!順便說一句,任務結束後,有骨氣要加入狂軍山的戰士,葉某歡迎,解散!”


    除了今日葉晨出發前問過一次,幾日來,所有任務的布置和相關準備,從未提及失敗和出現問題的補救辦法,與其說是葉晨相信自己,不如說是葉晨看到和感受到的弟子規,就是一個承襲了先進軍事理念的特種部隊訓練基地,所生產的碩果,就連這些集結不久的彖國常規部隊,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對於特種訓練還是空白的普通軍隊,加上敵方的毫無察覺,和落後的指揮傳統,葉晨已然先勝一籌。


    夏夜悶熱,因為近陽城最遠,葉晨帶著十位弟子規特戰隊人員冒著細雨提前出發。首要任務葉晨必須親自出馬,在近陽城和魏平、魏青鬆匯合,清晰的掌握了城池的情況,才能進一步做出最有利任務的詳細部署。配合奪占近陽的兩千人馬,則由魏長生和二十位弟子規軍士負責,在任務沒有發生新變數的情況下,他們隻要按約定的計劃行動。途經永安道,葉晨看著冉軍撤退後留下幾處被自己燒過的營寨,此次一定能在天龍陸打響“弟子規”和“狂軍山”的名號。


    幾天後,葉晨順利的與魏平匯合,一切都按葉晨的預期進行著。三日之內,兩千人馬就應該集結完畢。秋收將近,葉晨雖不務農,此時卻比天龍陸的任何一個農人都忙碌,近陽城的偵查已提前完成,就連天氣,葉晨也向當地農戶問過。城池具體的布防情況,葉晨比當地官員還清楚。現在的近陽城一派祥和景象,結合自己收到的消息,冉國方麵絕對還沒有發現,彖國的殺意正悄無聲息的滲透、籠罩過來。


    農曆七月二十七日入夜,這是葉晨規定的進攻時間,也就是今天,東麵七個城池冉軍的糧庫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和損失,同時部隊開始對各城進行襲擾。為了更精確的實現奇襲效果,李永孝奪取白鹿的藍本被葉晨改為夜間攻擊,兵馬在永安集結後的一係列特訓都十分有針對性的進行過,基本全是夜戰訓練。葉晨必須在今夜奪取近陽,並在天亮前控製住冉國由此向東的三條道路,以確認沒有地麵的信息傳迴冉庭。這個問題葉晨並不擔心,人馬早已到位,隻要不是敵人大規模行動,這三條通道,皆在彖軍控製之下。被襲擾的七城,就算都配備了冉廷的飛鴿,僅憑傳書中的三言兩語向冉廷通報情況,隻會擴大冉國指揮係統的混亂。


    葉晨換了身“特別”的衣服,眾人則換了黑衣。準備停當,加上魏平和魏青鬆,一共二十三人,各個訓練有素,按計分頭行事。天黑之前,近陽各城門已閉。


    城下例行換崗已過。換崗後約一刻半的時間,這裏的將官就會進入城樓,到二刻時門口就隻有一伍,上城的樓梯口還有一伍,共計十人,城中最近的軍營離此地不到兩裏。這十人會在一個時辰四刻後再換崗。魏平和奪門的十個隊員心中核對著葉晨給的情報,準確無誤,按計劃行動。


    行動的時間線,就是這一崗的兩個時辰中,第一、魏平帶領十人完成對近陽東門的控製,引軍入城後,分三路人馬分別自城牆上和市區突破,再奪取南門和北門,留下西門;第二、葉晨帶兩人刺殺此地重要指揮人員;第三、魏青鬆帶領剩下十人縱火燒毀近陽的械庫;第四,所有人共同擔負冉軍將官斬首的任務。擒賊擒王,冉軍可以指揮作戰的將官越少,冉軍人數上的優勢就會被削弱得越兇。四個任務同時進行,務必要從各方麵破壞近陽的指揮係統。


    軍府防範甚嚴,葉晨不打算貿然進入,隻要人馬一入城,自己這邊就有機會。葉晨和兩個隊員在軍府門外已埋伏多時。所有彖國人馬都遙看東門,隻等信號。今夜天上有雲,更加有利於隱蔽行動。葉晨伏在屋頂,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隻聽得東麵傳來“轟”一聲巨響,夜中城樓碎片飛得老高,接著就是濃煙大火。軍府這邊一下點起好多燈火,葉晨全神貫注準備著。魏青鬆雖沒正式接受過狂軍山的訓練,但放火一事受葉晨啟發,頗有效率,軍府這邊開始召集人馬,城中兩個地方已現火光,把個平靜的夜晚攪得猙獰了些。


    很快,軍府外已集結了許多冉國人馬,列隊齊整。據葉晨所探,這些人馬是郡守田祿的衛隊,一共是兩百四十五人。對於田祿,葉晨曾帶人去拜見過,以販米為名拉過關係,還送了些銀子,葉晨和旁邊屋上埋伏的兩個隊員都隨葉晨“拜會”過此人。


    軍府前密集的火把照耀下,目標出現,葉晨摸摸腰後兩排虹吸箭,劃了一根火柴微微晃了兩下。


    田祿出軍府對士兵們訓了幾句,已有人牽來戰馬。按約定,隻要田祿上馬就是動手信號,三人弩上裝的都是虹吸箭,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攻擊,隻要此人中了一箭,這邊的攻擊目的就算達到。之後要求每人再往那邊投兩個燎子,趁亂脫身,進行後麵的計劃。葉晨隱約聽得東麵有喊殺之聲,彖國兵馬應以入城,軍府門口的人應該也聽到了,顯得有些驚慌。


    田祿一上馬,伴隨三聲低鳴,還來不及唿叫,已跌下馬來,軍府門前頓時亂成一團“抓刺客!”“保護將軍!”喊聲不絕,接著轟轟幾聲炸響,讓本來已亂的衛隊更亂,同時徹底宣告,近陽城今夜將十分不平靜。


    葉晨躍下屋簷往西麵挪了一條街,下一個目標並未確定,行動前葉晨給兩位隊員的要求是,“散在城中各處,刺殺將官。”


    一箭射中後心,一箭射在脖子上,還有一箭正中麵門,可憐田祿三支箭插在身上,敵人的身影都沒看到半眼就被結果了。每一箭都可致命,更不用說虹吸箭的放血效果了。城上火把壯觀,猶如兩條火龍一南一北延伸開來,周詳的計劃施行起來確實有效,葉晨得意的同時,看著街口快速過來的一隊人馬,“嗬嗬,還怕誰認不出你是將軍嗎......”


    近陽城夜間遭到突襲,從東門城樓被炸,半個時辰不到,東、南、北三個城樓先後都籠罩在火光之中,仿佛在告訴冉國士兵們,大禍已至,往西逃吧。冉國有職位的將領,先後十幾個遭到襲擊,無論受傷還是喪命,冉軍的指揮係統已基本癱瘓,看著冉國士兵流水一樣的往西門集結,軍心已被重創,隻需輕輕再推一把,就會上演一場慘烈的兵敗如山倒。


    城中喊殺之聲不絕,但彖軍並未遇到什麽像樣的抵抗,城中雖有近萬兵馬,但沒有指揮,沒有準備,大部分冉軍手中連兵器都沒有,衣甲齊全的也沒幾個,此時看來更像是一萬難民。魏長生帶到近陽的兩千人馬中,四百人奪取北門,四百人奪取南門,奪門的部隊同時也負責控製周邊區域,剩下一千人,八百人從市區穩穩向西門推進,剩下的化成若幹個小隊,埋伏在近陽西麵的道路上,任務是“隻做襲擾,西退不追!”


    冉國散亂的兵馬不停的往城西匯集,幾個有銜職的將官聚在一起咒罵。


    “該老子出場了。”葉晨戴上袖標,點個火把,馳近西門,幾聲喝罵“老子是朝廷龍尉!田祿何在?速來拜見!”多數兵士手上沒有兵器,衣甲穿得亂七八糟,葉晨心中狂笑,招來了幾個軍官又是一陣喝罵:“老子不管田祿真死假死,彖國十萬人馬已然破城!”


    本來西門一隅就秩序混亂,此消息一出,冉國守軍算是徹底炸了鍋,近距離說話都要用喊的。葉晨趁亂喊到:“跟我往西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傳我命令,速速出城,晚了誰也出不去!”


    論吃混麵,天龍陸恐怕沒人敢和葉晨相比,有兩名軍官上前理論,葉晨抽刀直接砍翻,不顧周邊呱嘈,繼續喝罵:“不遵將令的按通敵殺無赦!要想活命就跟我逃!”一身冉國龍尉的行頭,對郡守之名都相當不敬,眾兵士哪個敢惹。一個逃字,更是道出了兵士們的心聲,一時門前知己倍出,哪管什麽守城護土之責,便有軍士組織開門。


    葉晨擅長做戲,此次也不例外,門才打開,騎在馬上擠將出去,不一會兒,就甩開了西撤的冉軍,找個地方埋伏起來,大官殺得差不多了,小官兒還能再幹掉幾個。迴首近陽城天上通紅一片,不比當日永安道差多少。初到天龍陸時,葉晨從未想過自己還可以做出如此逆天的事。江湖所傳“一葉”三花五離生,從此葉小怪找到了感覺,再過些時日,這句江湖閑言改一改也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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