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村依山而建,傍水而存。此地潭水溪流皆起於昆侖冰川。四通八達,綿延不絕。據傳曾有龍王被貶,囚於此潭之中。龍潭村之名由此而來。不過傳說畢竟是傳說,這故事真假可就不得而知了。”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龍潭村的村民們幾乎以砍柴、捕魚為業,自給自足。村民們大富大貴稱不上,但日子也過得舒心安穩。我自幼時便隨父親出船打魚,學習捕魚之法。如今轉眼十年過去了,父親也已年邁,身邊的人都變了樣貌,唯獨這龍潭,依舊是當年的模樣。”


    龍潭之上,一葉扁舟。那位名叫“薑寧”的漁家女搖擺著船槳,向李文絕訴說著龍潭村的事情。


    陸公子坐在船上,一臉癡癡地看著薑寧,那雙眼珠子都快看直了。


    李文絕正輕撫著胸口,調理氣息。見他這副模樣實在太過丟人現眼。於是不動聲色的捅了捅他的胳膊,這才讓這憨貨迴過神來。


    “對了,適才聽薑姑娘喚你為‘陸公子’,不知陸公子……”能將如此貴重的玉鐲拿來贈人,本就不會是尋常子弟。更何況此人身著白色絲綢長衫,材質不凡。腰係一條玉帶,玉帶上還掛著一塊玉佩。舉手投足、言行談吐間雖略顯輕浮,但隱隱透露出一股倨傲之色。


    “陸簫,吹簫的簫。”說罷,陸簫變戲法似的從腰間取出一支簫來,在手中轉了轉。


    李文絕摸了摸下巴,沉凝道:“陸簫……”


    “你聽說過我?”陸簫兩眼放光,一臉期待的問道。


    李文絕思來想去,最終搖了搖頭,如實的迴答道:“沒聽說過。”


    陸簫一聽急了。“怎麽會沒聽說過。此處乃玉虛城境內。你來這玉虛城,竟會不知我的名字?”


    李文絕頓時哭笑不得。玉虛城他知道。但他真不知道有“陸簫”這號人物。


    “撲哧。”一旁的薑寧見陸簫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李大哥莫要見怪。陸公子一向對自己較為……呃,自負。旁人得知他的姓名後無不奉承討好。不料今日得遇李大哥,竟碰上了軟釘子了。”


    “哦?”李文絕頗有些意外的看向陸簫,奇道:“不知這位陸公子是何出身?”


    薑寧聞言麵帶猶豫,偷偷的看了眼陸簫,見陸簫輕微的點了點頭,這才迴答道:“實不相瞞。這位陸公子乃是玉虛城城陸城主府上公子。”


    玉虛城位於昆侖山脈,西通天竺、波斯。東連匈奴、北燕。與瓊靈島一樣,玉虛城雖同樣明麵上隸屬於大楚管轄,然城中人馬軍械,皆聽令於城主一人。城主事宜無論大小,乃至官員任免等一應事務無需向朝廷通稟,由城主全權定奪。


    得到薑寧的介紹,陸簫輕咳一聲,端正起姿態。原本那玩世不恭且輕浮的模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與他年紀不相匹的沉穩與嚴肅。若不是李文絕先前見識過他的真實麵目,差點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想不到少城主竟然有此等雅興,獨自一人來這龍潭村。玉虛城城主曆代皆一脈單傳。龍潭村如今的情形,陸城主會放心讓你一人前來?”


    陸簫哈哈一笑,這一笑便將他樹立起來的嚴肅給破壞的幹幹淨淨。“你不說,我不說。我爹他怎會知道?再說了,這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他還能管得到我?”


    話音剛落,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忽然風雲四起。很快整片龍潭被層層烏雲籠罩其中。烏雲內隱隱有雷電轟鳴之聲傳來。那片烏雲飄浮於陸簫頭頂,悶雷隻在陸簫的頭頂上響,大有要打下來的意思。


    陸簫一張臉霎時間變得煞白。他雙手合十,嘴裏不住地告饒道:“老爹恕罪,我隻是隨口說說,隨口說說啊!”


    隨著陸簫的告饒。他頭頂上的雷聲這才漸漸停止。層層烏雲逐漸散去,陽光穿破烏雲撒向湖麵。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沒有發生過一般。


    陸簫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見李文絕與薑寧盯著自己,忙又挺直了胸膛,強裝鎮定道:“你們別誤會啊,咱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我隻是不想我爹傷及無辜,這才主動討饒。才不是怕了他呢。”


    薑寧:“……”


    李文絕揉了揉眉心,歎道:“我有一個侄兒,年紀與你一般大。我看你與他有幾分相似之處,若有空閑當向你引薦引薦。我想你們二人相處起來必然有許多話可以講。”


    “哦?莫非那位兄弟也是位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名門公子?亦或是文武雙全,三教九流無所不通的妙人?”陸簫頓時來了興趣。


    “不。”李文絕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道:“與你一樣。死要麵子活受罪。”


    …………


    小舟飄浮了許久,隨著薑寧將竹蒿撐住船艄,將船靠到了岸邊,李文絕與陸簫總算是下了船。


    “穿過這片竹林,前麵就是我家。李大哥既是為龍潭村疫病之事而來,不妨見過我爹爹在做計較。”頓了頓,薑寧訥訥的補充道:“村中疫病嚴重,就連我爹也不幸感染了。此時他正臥病在床,神智有些不清。李大哥如若不便,不如隔門詢問便好。”


    李文絕此前便已向薑寧訴說了來意。薑寧得知眼前之人是來調查疫病一事。於是很爽快的將他領迴了家中。龍潭村村民們苦此疫病久矣。若有人能查出根治之法,無論希望多渺茫都要盡力一試。


    三人穿過竹林,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座黑瓦房。薑寧心中一喜,腳步稍稍提快了些。可當她走出竹林,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呆滯當場。


    隻見一向冷清的家門口,此時竟圍滿了一群人 。這些人她都幾乎認識,皆是一個村子裏的左鄰右舍。此時他們正圍在自己的家門口,對著屋內指指點點, 嘴裏說著什麽。


    人群裏也不知誰注意到了薑寧,隨著一聲“快看,薑丫頭迴來了”,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薑寧。


    薑寧快步走上前,拉著一位與她交好的阿婆問道:“婆婆,這是怎麽了,家裏怎麽來了這麽多人?我爹他……”


    阿婆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好孩子你別難過,你爹他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那便是有事了。一想起自己今日照例出船打魚時,看阿爹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莫非他……


    薑寧不敢多想,撥開門口的村民便衝進屋子。


    一進屋,她便看見阿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在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粗壯的麻繩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爹!”薑寧一聲驚唿,撲向自己的父親。她瞬間淚如泉湧,搖晃著父親的身體。“爹!爹!您醒醒啊!”


    李文絕和陸簫緊跟其後,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也不禁一緊。


    “老人家,薑伯父這是怎麽了?”陸簫轉身朝一位靠近房門的老人詢問道。


    老人歎了口氣,說道:“還能怎麽了,得了病想不開上吊了唄。若不是蘇家老漢上門買魚,恰好撞見後及時救下,恐怕這對父女便要陰陽兩隔了,唉!”


    李文絕道:“聽聞貴村疫病雖重,但此疫並無性命之憂。即便請不起大夫,假以時日也能自行痊愈,何必要想不開一死了之呢?”


    老人捋了捋長須,說道:“你是外鄉人,不懂這裏的緣由。這病雖無性命之憂且能自愈,但這也分人啊。像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自是無礙。可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一旦得了病那無異於在鬼門關走一遭嘍。老薑頭性子直,受不得這份苦,又不想連累自家閨女,這才想一死了之。唉,要我說啊,這人活著,有時候比死還難受。死了一了百了萬事皆休,活著卻還要遭罪。這老天爺啊,專門撿軟柿子捏呦。”


    “這……”


    李文絕忽然無言以對。他想反駁老人的話,奈何無從下口。老人口中所說,何嚐又不是村民們內心所想呢。


    “陸兄弟。”李文絕低聲叫住了陸簫。


    陸簫奇道:“怎麽了?”


    李文絕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後想了想,又將瓶塞塞了進去,遞給了陸簫。“薑伯父身染惡疾。我家娘子略懂醫術。這裏有她煉製的幾顆秘藥,能解百病。你可將此物交給薑姑娘。待得薑伯父醒後取出一粒藥丸用湯水服下,或有大用。”


    陸簫接過小瓷瓶,低聲道:“你家娘子到底是何來曆,這藥靠不靠譜?”


    “你若覺得不妥,大可還我。”李文絕說完,沒好氣的伸手便欲奪過陸簫手中的瓷瓶。


    陸簫忙將瓷瓶收下,繼而朝他抱了抱拳:“多謝李兄好意,在下也替阿寧謝過了!”說完,轉身便朝薑寧走去。


    李文絕看著陸簫將瓷瓶遞到薑寧麵前,指手畫腳的說著什麽。薑寧詫異的看了眼自己,稍稍猶豫一番後便點了點頭。得到了薑寧的準許,陸簫忙繞到後院去燒水去了。


    看他這般輕車熟路的,顯然不止一次來薑家了。果然,這位少城主精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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