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相信我,你路走窄了。”裴淮瞻搓揉著他的腦袋,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


    小孩正疑惑間,一道紅色身影在他麵前一閃而過。仔細一看,竟是先前用針製住他的那位“妖女”姐姐。


    唐清焰半蹲下身,將臉湊到他麵前,笑盈盈的看著他,問道:“姐姐耳朵不好。你剛剛說什麽,能不能再說一遍?”


    “哼!我說你有本事放開我,咱們憑本事打一場!”


    唐清焰搖了搖頭,笑意更甚:“不是這句,是前麵一句。”


    “你這妖……”


    話未出口,唐清焰屈指一揮,一道凜冽的劍氣自他耳邊掠過。其勢之猛,仿若雷霆萬鈞,令人心悸膽寒!


    與此同時,遠處的山間傳來陣陣“轟隆隆”的巨響。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座原本完整的小山坡竟然在那道劍氣的衝擊下生生被削去了半個山頭!山石滾落,塵土飛揚。


    裴淮瞻心中大駭。他雖聽說過清焰姐早年間在江湖中留下的種種傳說,但卻從未見識過她真正實力。大家一路上朝夕相處,清焰姐一直都是恬靜溫柔的模樣。以至於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都逐漸以為唐清焰能成名更多的是靠醫術,而非劍術。


    不料今日見她小露一手,方信當年江湖所傳絕非虛言。


    憑此一劍,已堪化境!


    唐清焰笑眯眯的看著早已目光呆滯的小孩,再一次問道:“你剛剛說,妖什麽?”


    “妖……”


    “嗯?”


    “妖……妖嬈多姿的仙女姐姐……”小孩雙腿漸漸發軟,語氣也帶起了哭腔。若不是身子被銀針治住穴道動彈不得,他早就嚇得撒腿就跑。


    …………


    龍潭村內,一輛馬車緩緩地駛入村子。


    “你的意思是,你偷我錢是打算給弟弟妹妹治病?”馬車上,裴淮瞻一邊駕著馬,一邊對坐在他身邊的小孩問道。


    小孩點了點頭,忽又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不是偷,是借!以後我有錢了,我肯定會還你的。”


    裴淮瞻笑而不語。以這小鬼目前的條件以及家境,目前養活自己都困難,還談什麽還不還的。


    “那你爹娘呢?”李文絕看著這個瘦弱的小男孩,輕聲問道。


    小孩默默地低著頭,眼中隱隱泛起了淚光:“爹爹前年便去世了,娘身子不好,每天每夜都要忙裏忙外照顧我們,我不想再讓她操心......”


    “所以你就......就拿了我們的錢袋?”


    小孩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不敢直視李文絕的目光。顯然,他內心深處也明白偷東西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馬車行駛間正巧路過一處私宅。李文絕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忽然發現這座宅子搭建的頗為氣派,與尋常村莊內的平房格格不入。看來應是此地的富戶所建。


    “大哥哥,我求求你,等會見到我娘,千萬別將剛剛的事情告訴她。娘親身體不好,要是知道了我怕她會承受不住打擊。”小孩的話語打斷了李文絕的思緒,他死死的拉著李文絕的衣袖,滿臉懇求的說道。


    李文絕歎道:“現在知道後悔了,剛剛那桀驁不馴的模樣去哪了?”


    “我……”


    “不必多言,一切等到你家,見到你家中情況後我自有計較。”


    在那小孩的指引下,馬車穿過顛簸的石子小道,又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前行了一段距離。車輪不時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在抗議著這崎嶇不平的道路。眾人在馬車上來迴顛簸了許久,終於在一處大院外停下了。


    馬車停下後,小孩雙腿一蹬,徑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三步並作兩步推開院子大門便朝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喚道:“娘,有客人來了。”


    李文絕與裴淮瞻剛將二女扶下車,便聽見裏麵傳來陣陣腳步聲。腳步聲中依稀夾雜著女子的埋怨聲。


    “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在外瘋玩不說,這個時候怎麽還敢把外鄉人往咱們家裏帶。”


    “娘,他們說要見你。”


    說話間,隻見一位大嬸從裏屋走了出來。她的身後還跟著先前那名小孩,正緊張兮兮的看著李文絕等人。


    李文絕一見來人,便知曉應該便是此地的主人。於是雙手作揖,躬身道:“在下李文絕,見過夫人。”


    他的身後,裴淮瞻等人亦朝那位大嬸行了禮。


    大嬸一見門口一口氣站了四個人,也不禁嚇了一跳。又見李文絕、唐清焰等人向她行禮,慌得連忙上前扶住唐清焰的手臂,說道:“四位不必多禮,快些起來。這可折煞我了。”


    李文絕直起身,簡單的打量起這位大嬸。隻見她身著一件粗布藍衫,頭戴方巾。三十來歲年紀,容貌平平,身子微駝。由於常年下地耕種,操持家務的緣故,故而雙手已起滿了繭子。看起來頗為厚實。


    “不瞞各位說,如今咱們這村正值疫病流行,家家戶戶皆有感染。幾位若要投宿,還是另擇別處去吧。”那大嬸倒也爽快,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便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唐清焰說道:“這位大姐,如今天色漸晚,再要尋客棧隻怕沒那麽容易了。雖說村內有疫病,不過我等隻是想借宿一宿歇歇腳,絕不多做停留。待得明日自當離去。”


    大嬸捂住嘴巴咳嗽了幾聲道:“姑娘莫怪,隻是我家院子哪有多餘的屋子和床鋪。唯有一間柴房暫且空著,總不能讓四位去睡柴房吧。”


    穆雲昭輕笑道:“無妨,我等自己收拾收拾,便在柴房住下了。至於床鋪被褥什麽的,將就一晚也還好。”


    李文絕看了眼穆雲昭,心中頓覺詫異。他本以為這位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會嫌棄一番,誰知竟這般爽快。


    “你們……唉。”大嬸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既然四位不嫌棄,那便暫且住下吧。阿虎。”


    話音剛落,先前那名小孩立馬應了一聲。“娘。”


    “將客人暫且領到後院去歇息,咳咳,娘先去將柴房打理一番。”


    “啊?娘你的身子……”


    “夫人萬萬不可。”李文絕抱了抱拳,說道:“冒昧叨擾已是失禮,怎敢再讓夫人動手。打理柴房交給我們就是,夫人有恙在身便請迴去歇息吧。”


    “這……唉,也好。”大嬸想了想,於是也就不再堅持。叮囑阿虎幾句後,便準備獨自一人迴屋子。


    唐清焰見她說話有氣無力,顯然病體未愈,於是主動上前攙扶住她。“大姐,我扶你進去吧。”


    大嬸拍了拍唐清焰的手,淡淡一笑:“有勞姑娘了。”


    “哥哥姐姐,請隨我來。”阿虎朝李文絕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上來。


    李文絕應了一聲,抬腳跟了過去。


    “淮瞻哥,快走啦。”穆雲昭在前走了幾步,見身後人沒跟上來,轉身朝身後的裴淮瞻招了招手。


    “來了來了。”裴淮瞻將馬拴好後,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連忙也跟了上去。


    …………


    唐清焰扶著大嬸走進屋子,來到左邊的一間廂房。剛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屋內的床上還躺著兩個孩子。看起來四五歲大,一男一女。應該就是阿虎口中的“弟弟妹妹”了。此時他們兩個正背靠背,睡得正香,根本沒注意到屋外走進來一位陌生人。


    “這兩位也是夫人的孩子?”


    大嬸點了點頭,憐愛的撫摸著他們的腦袋在床邊坐下。“他們兩個,哥哥叫阿龍,妹妹叫阿鶴。姑且這般叫喚,等以後年紀長些,再找村子裏的陸先生幫忙起個大名。”


    唐清焰對此深以為然。雖說賤名好養活,但天底下哪有父母真希望自己孩子的名字被起的那般隨意的。


    “我自來的途中聽阿虎說家中弟弟妹妹身患疫病。敢問他們身患何疾?小女子略懂醫術,或許能幫夫人看看。”


    大嬸苦笑道:“多謝姑娘好意了。這病每年初春都來一趟,過陣子便自行痊愈了,倒也無性命之憂。隻可惜兩個孩子小小年紀,卻也跟著受這份苦。”


    唐清焰此時正搭在阿鶴的手腕上給他把脈,聽到這話,頓時不解道:“難道村裏就沒大夫嗎?聽阿虎說全村上下幾乎大部分人都感染疫病。縱是無性命之憂,但長久下來身子也吃不消啊。”


    “姑娘這話說的,就算有大夫能看,前提也得有銀子呐。”說到此,大嬸神色黯然道:“村裏也不是沒有大夫。隻不過這病來的古怪,多少大夫看過後都束手無策。反倒是一位姓彭的大夫醫術精湛,據說祖上有藥方傳下,因此能將此疾治好。久而久之,每年初春疫病複發,便有村民去彭大夫家中去請他幫忙救治。”


    唐清焰忽然柳眉一皺,看著熟睡著的阿鶴,問道:“既是祖傳藥方……應該價格不菲吧?”


    大嬸默然片刻,又道:“這是自然。好在這些年一副藥一直是這個價錢,從未曾漲過。有時候他也會挨家挨戶登門送些補藥,亦或是詢問病情。總而言之,大夥這錢花出去也值了。”


    唐清焰聽完後緩緩地點了點頭。都說“醫者仁心”,然而大夫也是靠手藝吃飯的,那位彭大夫想來也要養家糊口。若是常年看病抓藥不收銀子,別說救濟百姓,自己都難以自保了。


    如此說來,倒也合情合理。


    見大嬸臉上漸露疲態,唐清焰知道自己不便繼續留下來了。她站起身正準備告退,忽聽得大院外傳來唿喊聲。


    “阮大嬸,阮大嬸在家嗎?”


    大嬸一聽,忽然又來了精神。“瞧瞧,說曹操曹操就到。彭大夫來應該是給孩子們送補藥的。我得出去看看。”


    唐清焰見了,忙伸手攔住了她。“大嬸你身子虛弱,暫且安歇,我替你去看看。”


    大嬸點了點頭,感激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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