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許多年前的一日午時,當小清焰趴在師父唐焱的腿上,雙手托著腦袋,奶聲奶氣的問他,他當初習武的目的是什麽時……


    “習武的目的啊……”唐焱停下手中的活,摸了摸下巴,思索了許久,遲疑道:“是哦,為師當初為何要習武來著?”


    “……”


    “喂喂,閨女你這什麽眼神。”


    小清焰嘟囔著小嘴,說道:“人家正兒八經的問你,可師父你怎麽還是這麽不著調。”


    唐焱撫摸著小清焰的腦袋,慈愛的笑道:“那你當初嚷著要跟為師習武,又是為了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啊!”小清焰不假思索的迴道。


    唐焱欣慰的笑了笑:“每個人習武都有各自的目的和追求。有些人習武是想追求名利以及各種物質。有的人則是為了強身健體,保護周邊的人。這人與人之間的信念,總歸有所不同的。焰兒你記住,他日你行走江湖,無論經曆了什麽,遇到了什麽,隻需記下這兩個字便可。”


    “哪兩個字?”


    “隨心。”


    “隨心?”


    唐焱點了點頭,一邊繼續忙活著手中的事務,一邊說道:“自你入門那日起,為師就告訴過你,習武不是為了讓你逞兇鬥惡,更不是欺淩弱小。現在看來,為師的話你是聽進去了。不過嘛,你這丫頭過於心軟,凡事總想著留人一線。這點可不好。有些時候你要多懂得變通。比如你遇到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你與他交手稍一大意你便有性命之憂。這時候你難道還想著恪守為師所說的話,網開一麵,手下留情?”


    “我……”


    “記住嘍,為師要你與人為善本不假。但若有惡徒執迷不悟,油鹽不進。甚至還要傷你性命。這個時候你大可不必留手。直接超度了他也算是你一樁功德了。明辨是非,隨心而動。挨打不還手,那不是君子,是傻子,記住沒?”


    “弟子……不是很懂。”


    “唉,行了行了,我跟你這個半大的孩子說這些幹什麽。”


    唐焱說完,將手中的小刀放迴工具盒裏,拿起剛剛削好的一把小桃木劍,吹去上麵的木屑,最後在小清焰的麵前晃了晃。


    “明日起,為師便教你學劍,這柄桃木劍你且收著,明日早晨來靜心穀找我。”


    …………


    “隨心,嗬……”


    唐清焰微微眯上了眼睛,聚氣凝神,運轉周天內力。再睜眼時,眼中已是寒氣逼人,與先前判若兩人。


    襲來的劍氣近在咫尺,一股寒意將劍氣包裹,最終化做水汽散開。


    易孤劍微微一愣,顯然未料到會有這一手。


    唐清焰纖手一揚,隻見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凝聚起一把細長的冰劍。


    許多年前她曾有一把軟劍,名喚“絕情”,一如她在六扇門時的稱謂一般。不過這把劍在她與李文絕成親之日被她親手毀去,歸於塵土。後來她冰晶訣已練至化境境界,因而可以凝氣成兵,凝兵成刃。


    易孤劍看著眼前紅衣飛舞,寒氣籠罩著的唐清焰,身軀不住的顫抖。這種顫抖不是緊張,更不是害怕。而是狂喜和激動。


    他雖不知唐清焰適才服用了什麽藥物,但他能察覺到眼前這個女人功力與先前判若兩人。或者說,這才是她真正的實力?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易孤劍獰笑一聲,手中大劍一揚,已是起身而上,朝唐清焰劈去。與先前簡單的交手不同,這一次他是全力以赴,未有絲毫保留。


    “鐺!”


    冰劍與巨劍相交,一股強大的劍氣四散開來,周邊幾株大樹轟然倒地,漫起一片塵土。


    “痛快!再來!”易孤劍狂喜之色溢於言表。相比較殺一個武功盡廢的廢人,這才是他真正想追求的戰鬥。


    不死,不休!


    “大哥,難不成這丫頭功力早已恢複,先前是故意扮豬吃虎,誘我們上鉤的?”範葉看著遠處唐清焰與易孤劍相鬥,對著一旁的楊軒問道。


    楊軒搖了搖頭,同樣也是麵露奇色。“她若真是為了誘我們上鉤,適才要殺我們三人豈不是輕而易舉。依我看,定是她適才吃的藥有文章。”


    “她身中催命散之毒,至今尚未痊愈。一身內力盡數用於壓製體內毒素。而如今內功運轉自如,與常人無異。莫非……莫非她適才服用的是……”許敬思索了一番後,臉色陡然變色。


    楊軒經他這麽一提醒,忽的想起什麽,驚道:“天地不仁!”


    “天地不仁”乃是昔日天門宗宗主司空離所煉。司空離不僅年少成名,才兼文武。於煉丹製藥之術更是首屈一指,已成大家。隻是自司空離死後,其丹房內丹藥盡數毀於大火之中。這般說來,那她服下的那枚的“天地不仁”又是從何而來。


    三人正各懷心事的胡思亂想間,這邊唐清焰與易孤劍已是相鬥數十招,四周早已夷為平地。


    易孤劍的劍以霸道著稱。每一招每一式,大開大合,重達千鈞。


    而唐清焰的劍卻瀟灑自如,靈活輕巧。她相貌極美,而她的劍招更美。


    長發如瀑,紅衣飄揚。那把冰劍握在她手中,每招每式揮舞出來,非但沒有殺伐之氣,反而平添了幾分美感。


    劍是好劍。隻可惜生死相鬥,須臾之間。再好的劍,若失了殺氣,便如凡鐵,如何能勝。


    “去!”易孤劍大劍一揮,又是一道淩利強勁的劍氣席卷而去。


    唐清焰舉劍格擋。大劍重重的壓在冰劍之上。使得她接連倒後撤幾步。


    “再來!”易孤劍趁勢又是一劍。


    唐清焰堪堪接下,強大的劍氣震得她雙手發軟,手中的冰劍險些脫手。


    “你終究還是弱了。”二人抵劍相視,易孤劍忽的冷笑一聲。


    “開!”纏繞鐵鏈的大劍之上,一股煞氣連帶著易孤劍的劍招撲麵而來,如一條兇戾的黑龍,咆哮而至。


    “呃……”唐清焰終是沒能接下這一劍,身軀被重重的擊飛出去。冰劍脫手而出,隨著主人的落敗而消散。


    還未等她落在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大手重重的扼住她的喉嚨,將她硬生生的提了起來。


    易孤劍一手持劍,一手扼住唐清焰的咽喉,眼中暴戾之色愈加灼熱。


    “瓊靈唐門?哼,不過如此。”


    唐清焰一手試圖扳開易孤劍的大手,另一隻手不動聲色的微微提起。


    易孤劍腦袋一斜,三枚細小的銀針從他耳邊飛過,釘在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內。他心中惱怒,手中的勁道又加重了幾分,唐清焰的臉瞬間漲的通紅,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不遠處的楊軒等人見易孤劍將唐清焰擒住,連忙互相攙扶著上前拱手道:“適才多謝易前輩出手相助。”


    易孤劍與他們三人年歲相當。但易孤劍無論是武功還是身世背景都不是這三位堂主能比的,故而三人十分默契的稱唿他為“前輩”。


    “要死?要活?”易孤劍看著眼前意識愈加模糊的唐清焰,對身後三人問道。


    三人之中,範葉悻悻道:“這女人當年害死我兄弟,今日由範某親手殺了他,也算是給死去的兄弟報仇了。”說著,手中已多出一支判官筆。


    易孤劍不答話,將手中之人重重的朝範葉麵前丟去。


    “轟隆!”天上再次響起陣陣雷鳴之聲,大雨毫無征兆般滂沱而下。不一會兒山頂上便是雷電交加,電閃雷鳴。山風唿嘯而過,給這早已是黑夜的山頂更增添幾分陰冷恐怖的氣息。


    範葉踏著濕潤的草皮,一步一步走到唐清焰麵前。他冷眼掃視著麵前氣若遊絲,半昏半醒的絕美女子,卻沒有丁點憐香惜玉的想法。眼前這個女人和她娘一樣,美則美矣,卻很危險。今日一旦讓她活著離去,他日再想殺她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判官筆握於手中,隻需他一揮手便能刺入她的咽喉。


    “恭送……少宗主!”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尖細的嘯聲。嘯聲中氣十足,綿延不絕。由遠而近,竟是從四麵八方而來。


    唐清焰一聽到嘯聲,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瞬間靈動起來。


    易孤劍雙眼猛然睜開,手中大劍緊握於手中,全神戒備的巡視著四周。


    嘯聲愈加臨近,轉瞬間近在咫尺!


    “三弟小心!”


    楊軒話剛出口,一根用布袋包裹著的長棍破空而至,“噗”的一聲刺進了範葉的胸膛。一棍穿胸,威勢不減,連帶著那具屍體最終釘在了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三弟!”楊軒和許敬衝到範葉的屍身前,隻見範葉直到臨死前仍是一副驚愕的模樣,恐怕就連自己怎麽死的都未搞明白。


    易孤劍轉身冷眼看向遠處的樹林,樹林內此時站著一道人影。樹林間茂密婆娑,加上天色昏暗,故而他未能看清人影的相貌。


    空中驚雷一閃而過,照亮麵前之人的一張側臉。來人二十多年年紀,一襲藍衣,相貌俊秀。高高豎起的馬尾隨風飄揚,額前發絲被雨水浸濕貼在臉頰兩側,雖略顯狼狽,可黑夜中那雙狠厲的雙眼卻又可敬可怖。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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