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樓。嗯,名字起的倒是通俗易懂,隻是不知它是如何能博人一笑,可別是徒有虛名。”裴淮瞻站在一笑樓外,看著那高高掛起的酒樓牌匾,打趣起來。


    穆雲昭一邊跺著腳,一邊哈著氣搓弄著雙手解釋道:“這一笑樓我在常州亦有所耳聞。此樓號稱‘廣平第一樓’。不說別的,光是招牌菜就足足有十餘道,變著花不重樣。據說這裏麵的廚子還是當年皇宮裏出來的禦廚。”


    “禦廚?禦廚做的菜……味道怎麽樣?”裴淮瞻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的求知欲。


    穆雲昭還未張口迴答他,酒樓外招攬客人的夥計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早就滿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姑娘好見識。我們這‘一笑樓’別的不敢說,但這裏的美酒佳肴那可是數一數二的。掌勺大廚江師傅做的菜,就是京師皇城裏的皇帝陛下吃了後,那也是讚不絕口呢。三位可有興致進來嚐嚐?”


    “這……”裴淮瞻摸了摸自己的錢袋,麵帶猶豫。大家身上銀兩有限,聽這位夥計如此說,想來裏麵的菜肴價格不菲。若是肆意亂花銀子,後麵豈不是要窮的叮當響了。


    “雲昭,要不……”


    穆雲昭一拍手心道:“好!你既然誇下如此海口,那本姑娘今日便要見識見識這位江師傅的手藝。”


    夥計大喜,生怕她反悔似的,趕忙熟練的扭過頭大聲吆喝道:“三位客官,二樓雅間請!”


    穆雲昭輕咳了幾聲,而後端正了自己的姿態,蓮步輕移,從容不迫的走進了一笑樓。走了兩步,發現唐清焰和裴淮瞻還未跟上,於是轉過身朝他們招了招手:“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外麵這麽冷,還不進來?”


    唐清焰斜了眼裴淮瞻,抿了抿嘴,低聲道:“你也別杞人憂天了。你難道忘了穆姑娘出自哪裏?”說罷,微微一笑,抬腳跟了上去。


    裴淮瞻聽了唐清焰這麽說,稍一思索便已了然。


    他倒是忘了,雲昭出自常州穆家,身上又豈會缺銀子。即便是身上銀子花完了,大楚各地皆有她穆家的商號。隨便找一家她穆家的產業,然後將自己身份一亮,這老板還不老老實實將銀兩奉上。


    “果然啊,有錢真好。”裴淮瞻如是想道。


    “這位公子,你的馬兒便交給小的給你牽去後槽喂草料如何?”適才那位夥計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裴淮瞻迴過神來。他點了點頭,隨手將兩匹馬的韁繩交給了那名夥計。而後朝穆雲昭追了上去。


    一笑樓既然號稱“廣平第一樓”。來此地歇腳吃飯之人自然是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剛一進樓,他便聽見裏麵傳來各種各樣,花樣百出的樂器聲。無論是古箏合奏,又或是玉笛長簫。各種音樂聲重疊在一起雖然淩亂,可又絲毫不感覺到嘈雜難聽,反而讓人心情大好。


    一樓的正前方還搭建了一座舞台,舞台上幾名伶人的正咿咿呀呀唱著戲。裴淮瞻對戲曲並無太大了解,所以也聽不出唱的是什麽。


    他一邊看著舞台上伶人唱著戲,卻沒注意到前麵。剛走沒幾步,竟不慎跟迎麵走來一人撞到了肩膀。他身形健壯,自己倒是無事。隻聽那人一聲悶哼,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公子!”那位公子身後一人忙上前將他攙扶住。而後怒不可遏的指向裴淮瞻怒道:“喂,你這小子走路不長眼睛啊?”


    裴淮瞻少年心性,被他這麽一說不由心中火起。但見這位公子二十來歲年紀,錦衣玉帶,儀表堂堂。應該是官宦之家子弟。隻是這屋外天寒地凍的,這位公子手中竟持著一把折扇。也不知是附庸風雅還是他喝多了酒,渾身燥熱。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裴淮瞻強忍著怒意,拱手道:“抱歉抱歉,一時沒注意。”


    那人還待再說,誰知那位公子卻溫言道:“無事,兄台請便。”說罷,朝裴淮瞻拱手迴禮,目光隨意的往裴淮瞻背上的劍匣瞥了一眼,隨後轉身離開了一笑樓。


    身後那人見自家公子不再計較,隻得重重一哼,嘀咕道:“真是個沒點眼力見的東西。”


    裴淮瞻隻聽到他嘴裏嘟囔著什麽,想來不是什麽好話。他轉身指著那人,罵道:“你這狗奴才嘴裏嘰嘰歪歪什麽呢?”


    那人一聽,勃然大怒。正要上前與他爭吵,誰知那位公子將手中折扇橫在那人麵前,聲音也不由提高了幾分。“大同,我們走。”


    那個叫大同的人一愣,繼而立馬恭恭敬敬的應道:“是。”趁著間隙,他還不忘狠狠地瞪了裴淮瞻一眼。


    裴淮瞻對他這一眼神絲毫不懼。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已經得罪了靈州的鍾家,多一個又怎樣。再說了,這位公子都沒開口,區區一個仆人能翻多大浪花。


    待得那位公子與大同離開了一笑樓,一名店小二這才輕撫著胸口,疾步上前責備道:“我說這位客官,聽你口音是外鄉來的吧。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人?”


    裴淮瞻翻了記白眼,攤了攤手:“我又不是誠心要撞他。再說那位公子不也未曾跟我計較嘛。至於他是誰你問他爹去,問我做什麽。”說完,也不顧店小二呆若木雞的表情,提了提背上的大劍匣,大踏步的跟著穆雲昭先前的路線,抬腳上了樓。


    …………


    “焰兒,穆姑娘!”


    這邊穆雲昭等人剛上了樓,便聽見身後傳來李文絕的聲音。


    二女迴過頭,見李文絕正從一間雅間走出來,歡喜的朝他們迎了上去。


    “李大哥!”


    “夫君!”


    二女見李文絕平安無事,心中大喜。唐清焰歡喜的走上前,強忍著內心的喜悅,關切道:“你……你沒事吧?”


    李文絕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卻不料被穆雲昭給搶了話。


    “李大哥可讓我們好找。我們還擔心你走錯了路,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呢。唐姐姐擔心你的安危,一夜都未曾睡好。虧我適才還安慰唐姐姐,說你沒準誤打誤撞走對了路,早我們一步進了城。誰曾想還真讓我說準了。唐姐姐,這迴你可放心了?”說著,穆雲昭抿嘴一笑,眼睛逐漸彎成兩片月牙,很是可愛。


    此前唐清焰總是喜歡有意無意的拿她跟裴淮瞻兩人打趣逗弄,如今好不容易讓她逮到了機會,無論如何都要小小的“報複”一番。


    “穆姑娘!”唐清焰似嗔似怨的瞪了穆雲昭一眼,穆雲昭立馬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然後雙手捂住了小嘴。隻是眼中的笑意始終未曾散去。


    “夫君,昨日你到底去了哪裏。怎麽僅僅一夜之間,你竟變成這副模樣?”唐清焰伸手理了理李文絕兩邊淩亂的頭發,心中好一陣心疼。


    李文絕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破爛的藍衫,歉意道:“此事說來話長,且先尋一處安靜之處再慢慢道來。對了。淮瞻哪去了?他沒和你們一起?”


    “合著三叔你現在才發現少了一個人是吧?我是多沒存在感啊。”


    人未至,聲已至。


    裴淮瞻雙手抱胸,背著他那無時無刻不引人注目的大劍匣,輕輕鬆鬆的上了樓。


    見裴淮瞻也在,看來大家都平安無事。李文絕這迴總算是放下心來。想他當日先行一步到達廣平縣,料定唐清焰他們還未到,所以早早的來這一笑樓選了個靠近城門的位子等候他們。誰曾想遇到了缺銀子的荒唐事來。若不是喬恆恰好路過幫他解圍……


    忽然,他想起什麽,急忙對唐清焰問道:“焰兒,我的銀子你可曾帶在身上。”


    唐清焰未曾多想,從肩上的包袱裏取出一個荷包交給了李文絕。荷包繡工粗糙,材質平庸。正是她當年未出嫁時,親手繡了贈給李文絕的那個。


    李文絕接過荷包後稍稍用手掂了掂,扭頭便朝他剛剛出來的那間雅間走去。


    他一向不太喜歡欠別人人情。如今銀子到手,適才那頓飯錢得補上才是。


    “喬兄,喬兄?”


    李文絕迴到雅間,接連喚了幾聲卻並沒有聽到喬恆的答應聲。


    他上前走了幾步掀開珠簾後,卻發現喬恆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他暗暗驚奇。適才他可是一直站在樓梯口與焰兒他們說著話,並未見到喬恆下樓去啊。莫非這一笑樓還有別的地方能下去?


    忽然,他察覺連接窗戶的牆上似乎有腳印。他來到窗戶前,彎下腰仔細的查看了一番,不由啞然失笑。


    堂堂一地縣令大人,竟也有翻窗跳樓之舉。這要是在京城為官,指定要被那些言官禦史們彈劾無數次。


    “夫君你在看什麽?”唐清焰輕輕的走到他跟前,與他一同看向窗外,奇道。


    李文絕搖了搖頭,苦苦一笑:“無事了。本想給你們引薦一個人,可誰知那人真不給麵子,竟然一聲不吭跳窗跑了。”


    “哦?能與你交談甚歡的,想來此人酒量定然不錯。並且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唐清焰想也不想,很果斷的給喬恆下了定位。


    李文絕一時語塞,“你怎麽知道?”


    “本姑娘掐指一算,自然知曉。”


    李文絕揉了揉鼻子,十分誠懇且認真的說道:“焰兒,我得跟你糾正一件事。”


    “什麽事?”


    “你已經嫁了人,並且還是孩子的娘了。這‘姑娘’二字你是萬萬用不得了。”


    唐清焰呆滯了片刻,忽然臉上浮現出幾許慍色。“你的意思是說我老了?本姑娘愛怎麽稱唿就怎麽稱唿!隻需旁人喚你‘李少俠’,便不許我自稱‘姑娘’了?”


    果然,平日裏再怎麽溫文爾雅,賢良淑德的女子,一聽有人在乎她的年齡,都會發一些小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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