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穆雲昭後,李文絕與裴淮瞻道了聲晚安,而後便滿懷心事的上了樓。


    明日便要啟程了,也不知焰兒那邊情緒如何。盼盼畢竟年紀太小,有的時候難免拿捏不住焰兒的情緒,小丫頭可別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得焰兒又傷心了。


    他這般想著,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房門外。


    屋內依舊亮著燈,看來妻子並未睡下。他站在屋外躊躇片刻,終於輕輕的伸手推開房門,抬腳走了進去。


    裏屋內,唐清焰正側臥在床邊哄著盼盼睡覺。聽見身後有動靜,見是丈夫來了,朝他“噓”的一聲,示意他聲音小些,別驚動了女兒。


    李文絕點了點頭,與妻子手拉著手坐在床邊,看著熟睡了的女兒,心中湧出無限柔情。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盼盼也有五歲大了。上次他們夫妻倆一起坐在床邊看女兒是什麽時候?貌似是她剛出生那會吧。


    “是我欠考慮了。”李文絕攬過妻子的肩膀,歉意道:“我本見你悶悶不樂,這才讓盼盼過來安慰安慰你。可誰知到頭來反倒是讓你照顧她。”


    唐清焰順勢依偎在李文絕的懷裏,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美眸中盡是慈愛之色。“談什麽累不累的,隻要她一輩子平平安安,無憂無慮,我這個當娘的就知足了。”


    李文絕看著床上熟睡著的女兒,輕聲道:“要我說啊,女兒還是長得像你,長大之後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就是送到皇宮裏,起碼也是個皇貴妃。沒準還能爭個皇後當當。”


    唐清焰輕哼一聲:“還送進宮呢,他老楚家多大臉麵能娶我的女兒?我不管,將來盼盼選夫婿,我這個當娘的無論如何都要給她把把關。可別像她娘那樣,遇到個風流成性,一屁股桃花債的浪蕩子。”


    “我怎麽就風流成性了。”見妻子忽然扯到他身上,李文絕不由為自己叫屈起來。


    “嗯,也對。那京城六扇門的柳姑娘、霸海堂的彭姑娘,還有醉心樓的桃兒姑娘……”唐清焰數著手指,如數家珍的說給他聽,偏偏她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隻說的李文絕臉色通紅,恨不得溜之大吉。


    天可憐見,他年少時身邊的確有幾名紅顏知己,但他可從未有過別的心思。他當年與唐清焰一見鍾情,自始至終也隻追求過她一人罷了。


    “我的好妹妹,咱們都成親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記著呢。那幾位姑娘美則美矣,但我李某人福薄,實在是消受不起。”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美了?”唐清焰本就對自己相貌較為自負,聽李文絕如此說,心下難免生起醋意。


    “我沒有,我隻是……哎呀反正就不是這個意思……”李文絕一時間跟不上這位唐大姑娘思路,說起話來也變得語無倫次。


    唐清焰見他這副窘態,忍不住抿嘴一笑,兩隻杏眼眯成一條縫,這一顰一笑間盡是風情萬種。


    “好啦好啦,逗逗你的。你什麽時候見過本姑娘變得這般善妒了?”說罷,她的俏臉上逐漸浮現出醉人的紅暈,忽然伸出雪藕般白嫩的玉臂,捧過李文絕的臉頰,兩人額頭對額頭,鼻尖對鼻尖,用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溫柔的說道:“怪隻怪常卿哥哥相貌實在俊朗,武功又高。試問誰家女子不動心?”


    她容貌本就極美,由於先前清洗沐浴了一番,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如瀑布般披散開來,更顯得魅惑動人。加上適才她那吐若蘭息的口吻,以及那近在咫尺的一點朱唇,媚態頓生,攝人心魄。


    “禍水。”


    李文絕心中暗想,忽然伸手勾住她的後腦,然後猛地朝她嘴上親了過去。


    “唔唔!”


    唐清焰本欲調戲一下他,可誰知這冤家竟然不顧盼盼也在場,毫不客氣的便輕薄於她。一時間,饒是唐大姑娘往日如何從容不迫,鎮定自若。這迴卻也束手無策起來,適當性的掙紮了一番後,便任由丈夫采擷。


    一吻過後,李文絕摸了摸嘴唇,似乎還在迴味著適才的銷魂。唐清焰玉頰飛紅,似嗔似怨的白了他一眼,卻沒有任何責怪他的意思。


    李文絕當年對她一見鍾情,不顧一切的追求於她,而她又何嚐不是呢。二人之間相護愛慕,相濡以沫,個中情愫又豈是其餘那些鶯鶯燕燕可相比擬的。


    “焰兒,你不會有事的,隻要有我在。”李文絕攬住妻子的肩膀,沉聲道。


    唐清焰依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胸口的心跳聲,輕輕的點了點頭。


    …………


    夜已深,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天泉山位於大楚國尉州南部棋山山脈的群山峻嶺之中。因此山中有一處泉水,味道甘甜可口,取之不竭。傳聞飲下此泉水可延年益壽,百毒不侵,乃天上神仙饋贈於世間,固此得名。


    此地兩百年前本為一江湖門派所占據,隻是後來不知是何緣故,門派掌門離奇暴斃而亡,而門下長老、弟子又為爭奪掌門之位互相爭鬥,最後兩敗俱傷,再起不能,一個曾經名震一時的江湖門派就此隱於滾滾歲月之中。


    如今的天泉山乃是天門宗總舵之所在。天門宗二十多年前遭逢巨變,曾經顯赫一時的各分舵十去七八,除了少部分在塞外的分舵。中原境界隻剩下這一處總舵。


    可即便實力大減,但天門宗始終能得以維持現狀,攏聚人心。朝廷也曾想過要派兵征討,但棋山山脈錯綜複雜,崎嶇難行,且易守難攻,更兼總舵內機關重重,守備森嚴。無論是強攻還是智取都不可取。朝廷幾次派兵皆無功而返,無奈之下隻得作罷。


    天門宗的一處偏殿內,伴隨著幾聲年邁的喘息聲,一名老人光著上身癱坐在床上,他喘著粗氣,不住的擺了擺手,搖頭道:“夠了夠了,老夫實在是沒力氣了。”


    他還未緩過氣來,一條光潔修長的大腿便一腳將他從床上踹了下去。隻聽紗幔之中傳來一道旖旎而又妖嬈的聲音:“老鬼,這才多久就不行了?”


    老人取過適才丟在地上的衣服,悉悉索索的穿了起來。“老夫年紀大了,這床笫之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紗幔中並未傳來說話聲。


    不多時,一隻纖纖素手輕輕提起床邊的紗幔,裏麵赤著腳走出來一位三十出頭,衣著華貴的美豔婦人。


    婦人穿著宮裝,體態婀娜,香肩微露。一雙杏眼微微半闔,攝人魂魄。似是天生媚骨,僅僅隻是從鳳床上下來,可那一舉一動卻讓人看了血脈噴張,口幹舌燥。


    婦人的臉上仍殘留幾許雲雨之後留下來的紅暈。燈光搖曳間,映照出她那傾世容顏。老人癡癡的看了幾眼,最終咬了咬牙將目光又轉移到別處。


    “聽說蔣文與顧春風那邊來信了?”婦人一邊整理著身上淩亂的衣裳,一邊詢問道。


    老人點了點頭,“嗯。不過帶來的並不是件好消息。”


    “何意?失手了?”


    “的確是失手了。不過倒也情有可原,畢竟遇到兩個難纏的家夥。”


    美婦人翹著腿坐於床邊,伸手托著腦袋,麵露奇色:“一個是唐焱,還有一個呢?”


    “蕭越。”老人說的很幹脆。


    美婦人蛾眉稍蹙:“蕭越?這老兒今年都九十了,竟然還未死?”


    老人點了點頭,苦笑連連:“想他師祖淩風師太曾返老還童,而後百歲而終。其師傅季舒玄亦是百歲之齡壽終正寢。他能活九十多歲倒也不足為奇。”


    美婦人顯然對蕭越的長壽之法並無多大興趣,她隻是追問道:“蕭越為何出現在瓊靈島?”


    “宗主莫非忘了,唐焱的夫人……可是也姓蕭啊。”老人說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蕭-珞-鶯!”一想起這個名字,美婦人原本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怒容。恍惚間,腦海中又想起當年那個古靈精怪,數次壞她大事的藍衣少女的模樣。


    老人倒是對此並未太放在心上,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接口道:“我雖不知蕭珞鶯是如何說服她那叔公,讓他心甘情願的隱居於瓊靈島。不過此行倒也並非毫無收獲。至少得知了長沙王所言並非虛假,司空離果然沒死。”


    美婦人冷聲道:“既是沒死,你又為何如此氣定神閑。他若卷土重來,你、我,還有王爺以及整個天門宗都要遭殃。咱們好不容易苦心維持下來的基業,可不能因為他一人而再一次四分五裂。”


    “放心,他不會迴來的。”老人歇息了一會,總算是喘過了氣。說起話來也變得中氣十足起來。“司空離即便未死,但處境比唐清焰更為糟糕。不光武功盡廢,而且四肢皆折,如同廢人一般。即便他得名醫救治,得以痊愈。一旦他離開瓊靈島,重現江湖,必定會遭來無數勢力圍追堵殺。想殺他的人太多太多,就憑他現在的實力他出了島又能活幾時?”


    美婦人思索了一番,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她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那唐焱倒是膽氣十足。當年武林各派攻打天門宗時他也在場,本以為他是想劃清界限,站在朝廷一邊,可誰知竟暗地裏冒天下之大不韙,趁著那場大火燒灼之時將司空離救走,囚禁在瓊靈島禁地之中。若非王爺那邊傳來消息,你我隻怕皆蒙在鼓裏。”


    老人哈哈一笑,“可這又如何。唐焱如今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無論司空離是死是活,他都脫不了幹係。一旦朝廷正式下令追查下來,他唐焱有幾個膽子敢違抗皇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瓊靈島區區彈丸之島,豈敢與朝廷大軍相抗衡?”


    重情重義固然不假,可若執迷不悟,站了不該站的隊,救了不該救的人。吃虧的終究是自己。唐焱心中是否明白這一點,恐怕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了。


    想著想著,美婦人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一時間她不知是該感慨唐焱此人重情重義,還是羨慕司空離命好。即便落魄至此,身邊還有這麽多人護他周全。


    老人遲疑了片刻,忽然又道:“宗主,除了蕭越與唐焱外,其實還有一人。或者說,此人才是真正的麻煩。”


    思緒逐漸被拉了迴來,美婦人好奇的問道:“哦?是誰?”


    “昔日‘槍聖’呂浮生的唯一傳人,李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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