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有文曲縣劊子手楊凡,身受臥龍山群寇劫持,不得已之下助其劫法場,按律當斬,但念其年幼無知,又將功贖罪,親手斬下七大寇之一的李二首級獻於衙門,故酌情減輕其罪,斬刑改為流刑,流放乾州寧古府!”


    文曲縣城門口,柳夫子神色複雜地看著被套上枷鎖的楊凡,當年楊凡的父親和他有舊,臨死之際將剛滿七歲的楊凡托付給他,十年之後自己卻要親手看著這個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被發配寧古府那樣的蠻荒之地,一種愧疚和自責感不斷地在臉上浮現:“楊凡,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當年你的父親將你托付給我,我教你識字,教你讀書,教你做人的道理,卻讓你落得個這般下場,我……”


    柳夫子語氣中的愧疚也是讓楊凡一陣觸動,自己自小就在夫子的學堂學習,識字明禮,平時的時候夫子極為嚴肅,學不好的話動輒就用戒尺打他的手心,但是楊凡卻知道在夫子嚴肅的外表下卻有著一個慈悲心腸,自己往日所需很多都是夫子接濟,自己學堂的學費也全都是夫子出的,對夫子,楊凡有著一種如同嚴父般的敬畏和愛戴。


    楊凡和夫子之間唯一的不和諧,恐怕也就是劊子手一事了,楊凡要承繼祖業成為劊子手,而柳夫子卻一直都反對,兩人在一段時間內甚至有過很多次的爭吵,關係一度鬧僵,但在楊凡心裏,和夫子的關係卻從未疏遠,隻不過他生性冷漠,不會與人親近,夫子又是那種高傲到骨子裏的書生,所以在外人看來兩人的關係很差,其實那也隻是表象而已。


    此去寧古府,也不知還能不能迴到這文曲縣,天涯路遠,再見恐怕遙遙無期,臨別之際,即便是楊凡冷漠地性子,心裏也生出一股愁緒,鼻翼通紅,雙目濕潤。


    “夫子,我……我走了!你保重!”


    “唉……”柳夫子一拍楊凡的肩膀道:“去了也好,不用再做劊子手了,蘇錦年已經給你解了截脈指,到了寧古府找個婆娘,生個大胖小子,種上幾畝地,不要再拿起鬼頭刀了!好好過日子!”


    楊凡隻感覺一股縈繞不去的悲傷纏在心頭,但卻怎麽也無法表達出來,點了點頭之後道:“夫子,你也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師母也已經去了這麽多年了,你也應該再續一個了,紅袖樓裏的香姐兒就不錯了,雖然出身風塵之所,但是對你是真的好。”


    “時辰已到!上路吧!”


    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煩地衙役看了看東邊漸漸升起來的太陽催促道,再不走的話就難以在正午之前趕到四十裏之外的驛站了,他們可不想在烈日下趕路。


    “走了!保重!”


    楊凡撐起笑容,轉身離去,此去經年,再見即是永遠……


    ……


    寧穀府!


    大雍帝朝流放犯人之所!大雍帝朝成立上千年來流放到此地的犯人不計其數,這些人中有窮兇極惡的大寇悍匪,有被抄家滅門的王公貴族,有舉旗造反的反賊,有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盜,幾乎世間的一切的惡人都可以在這裏找到。


    寧穀府是大雍帝朝的一個郡府,其位於萬裏蒼莽山和連綿不絕的南疆群山之間,四周被大山環抱,周圍盡是煙瘴、毒物密布的蠻荒之地,與南疆的蠻夷之地相差無幾。


    在大雍帝朝的疆域上,寧穀府仍然歸屬於乾州,但是人們在說到乾州的時候卻從不將寧穀府納入其中,實在是寧穀府和乾州相距頗遠,整個乾州和寧穀府完全被綿延數萬裏的蒼莽山分隔開來,從乾州最南邊的雲嶺郡去寧穀府僅有蒼莽山內的一條崎嶇難行的山路可行,此路行之艱難,難於上青天!


    寧穀府隻有一個城池——荒城,走出荒城,人煙漸漸稀少,百裏之外更是人跡罕至,偶爾有幾道身影出現在山林溝壑之間,那也都是武功極高的武者,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敢出去荒城,密林群山之內的兇獸毒物可都不是說說而已。


    在荒天野山之中走了了足足月餘,楊凡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為了走得更快一些,楊凡手上的枷鎖早在進山的第一天就被除去了,在大山之中走到一半路途的時候兩個衙役就轉身返迴文曲縣了,留下楊凡一人在無邊無盡的群山之中,臨走之前他們告訴楊凡沿著那條蜿蜒崎嶇的山路往前走就能走出大山。


    已經沒有退路的楊凡隻能孤身一人繼續走下去,走在半道上的時候糧食就已經吃沒了,好在夏天的蒼莽山之中並不缺少吃食,楊凡才一路摸索著走了出來,這中間遇到過猛獸,遭遇過山洪、還差點掉進萬丈深淵之中,好幾次都差點沒命,在走出連綿不絕、令人絕望的大山,看到荒城巍峨的城牆之後,衣衫襤褸、與乞丐無異的楊凡直接差點哭出來。


    “終於到了!唿……”


    從破了好幾個大洞的包袱中拿出一個青色的果子,三兩口啃完,稍作休息之後楊凡就朝著遠處那隱藏在輕霧中,迷迷蒙蒙若隱若現,宛若一隻雄踞在天地之間的黑色巨獸般的荒城走去。


    看似近在眼前,其實相距足足有上百裏,清晨出發的楊凡在日暮時分才堪堪抵達荒城城下!


    走到荒城城下才感受到這座城市蘊含的那種滄桑荒古之感,楊凡抬頭仰望,城牆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巨岩堆砌而成,每一塊石頭都要比楊凡的體型還要大,城高數十丈,濃墨般的黝黑光澤下隱隱泛著暗紅血色,僅僅是站在城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往鼻孔裏鑽,一種久曆戰爭,錚錚巍峨厚重曆史滄桑感撲麵而來。


    這就是荒城!大雍帝朝最為特殊的一座城市!


    “站住!”


    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站在門口的幾個持刀皂衣壯漢看到楊凡就高喊出聲。


    奇怪?竟然不是衙門的人守衛城門,而是幾個江湖武者打扮的壯漢,楊凡的心中閃過疑問。


    “你是何人?從何而來?”


    其中一個臉上有一條刀疤的漢子上前兩步來到楊凡三丈之外站定問到。


    楊凡學著江湖武者那樣抱拳拱手道:“各位大哥,我是從乾州雲嶺郡府流放到這荒城的人。”


    刀疤臉漢子聞言猙獰一笑,那條從左額頭一直延伸到嘴巴右邊的刀疤也隨著笑容而抖動,令人不寒而栗:“從雲嶺郡那邊過來的?離這麽近還送過來?直接殺了多了事,看你那小身板,進來恐怕也是一個死!算了,你的昭刑文書呢?”


    楊凡趕忙從懷中掏出昭刑文書遞上前去。


    “嗯?竟然是劊子手?你這麽小的年紀就是劊子手?”


    “對!我是雲嶺郡文曲縣的劊子手!”


    “乖乖!年紀不大,你的膽子不小,竟然夥同匪寇劫法場!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呦嗬,竟然斬了匪寇的首級戴罪立功!”渾身煞氣的刀疤臉一雙眼睛兇光四射地打量著楊凡嬌小的身子,似乎不相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魄力!


    楊凡渾身一冷,但還是假裝平靜地道:“乞活而已!”


    “哈哈哈……一個劊子手竟然還說乞活!行了,你先站在這裏等著!”


    說完,刀疤臉轉身就朝城門之內走過去,路過一眾同夥的時候還跟同夥說著什麽,一邊說還一邊朝楊凡這邊看,不過楊凡因為離得遠,也沒有聽清楚他們說的什麽。


    刀疤臉跟同夥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進了城門,在數丈深的城門洞一拐身就不見了,不一會兒就跟在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後麵走了出來。


    楊凡知道這個中年人應該就是這一幫人的頭領了,初來荒城,他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了解,對於這一幫人的態度也不清楚,雖然心裏忐忑不安,但臉上還是裝著鎮定萬分的模樣。


    “你是劊子手?還曾劫過法場?”中年人來到楊凡身邊,一開口就冰冷至極地問到。


    楊凡點了點頭,對於劫法場的事情也沒有過多的解釋,言多必失的道理夫子可是對自己說過很多次。


    “跟我來!”


    中年人神光奕奕的雙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楊凡,轉身就扔給楊凡輕飄飄地一句話。


    楊凡不敢怠慢,慌忙跟上去,跟著中年人走過城門洞,順著城牆一拐,就來到了一個三進三出的院落之內。


    拐過第一個影牆,一個廣闊的演武場落入楊凡的視線之內,演武場四周擺滿了兵器架,上麵的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應有盡有,更有分水刺、判官筆、日月輪、龍頭拐等各式各樣的奇門兵器,足足有數十個和刀疤臉一樣裝扮的皂衣壯漢正在場中舞刀弄劍,刀光如練,劍勢如虹,江湖之氣甚是濃重。


    楊凡感受著刀劍的森森寒氣和那些壯漢身上澎湃洶湧的血氣,心中激動不已,難道這就是江湖上的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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