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想著看來在王妃的眼裏,王爺還比不上這些賬本子要緊,若是王爺知道,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坤凝宮中,傅皇後看著被送迴來的兩個婢女,其中一個頭發上還滴著水,她親手挑選的兩個美婢就這麽狼狽不堪的被送了迴來。這打的不隻是她們的臉,分明打的是自己的臉啊!


    傅皇後蹙著峨眉,陰沉著臉坐在椅上不說話,旁邊的趙嬤嬤厲聲數落著她們。


    「虧得娘娘調.教你們這些時候,竟一個兩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不過是讓你們去服侍殿下,竟生生的叫人給攆迴來,別說娘娘的臉麵,就是整個坤凝宮的臉麵都叫你們給丟光了!」


    兩個丫頭哭著磕頭:「求娘娘恕罪!奴婢們知錯了!」


    趙嬤嬤是曉得皇後的心事的,特地問麗春:「送你們迴來的是王妃的意思還是王爺的意思?」


    麗春垂頭答道:「是王爺叫人送迴來的。」


    傅後的眉頭不由得緊緊蹙起,她扶著額角揉了揉。這個結果有些讓她意外。端王妃是新婦,她也想到那女子不可能有這樣的膽子,敢把她的人直接送迴皇宮。可是她更想不到,燁兒明知道是她的人,還往迴送?


    她撫了撫心口,頓時覺得一陣唿吸不暢,趙嬤嬤瞧見急忙送了茶水過來。


    傅後長抿了一口茶,籲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趙嬤嬤會意,便叫了小太監過來將兩人領下去,陰狠狠的吩咐:「沒用的丫頭,送去浣衣局,好生的磨磋磨磋!」


    兩個女子一聽浣衣局,頓時嚇白了臉,她們先前在宮裏頭也隻做些端茶倒水的輕活兒,若是到了浣衣局,那地方日夜的粗活幹不完,日夜勞苦,像她們這般嬌嫩的身子能經得起幾天磨磋?


    「娘娘,饒命,饒命啊……」不待她們叫嚷,兩個宮人便塞了她們的嘴拖了下去。


    打發了兩個小丫頭,趙嬤嬤到了傅後的跟前,拿著扇子輕輕替她扇著風:「娘娘莫要氣惱,是這兩個丫頭不中用,絕不是娘娘的籌謀有差。」


    傅後瞥了她一眼,蹙眉道:「本宮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那個女人好厲害的手段,竟能讓我們母子離心。這才進王府幾日!」


    趙嬤嬤知道她說的是哪個,忙寬慰她:「想那端王妃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若論手段,能有什麽手段?到頭來還不是任由著娘娘擺布麽?」


    傅後冷笑一聲:「擺布?你瞧著現在本宮擺布上她了嗎?倘若此女不除,玲瓏的皇後之位如何穩固?」


    趙嬤嬤見她動怒,急忙低頭:「是,娘娘說的是。」


    傅後尋思著,整個王府後院被那丫頭防的死死的,讓她竟插不上手。如今之計,隻有讓玲瓏入了後宅,她再做計較。


    不幾日便是側妃進門,諸事都由鈺諳決斷,自然不會替她大操大辦,隻將西邊的芙蓉苑留給了傅玲瓏,不過掛些彩綢表示一下。


    去往傅家結親的迎親使規製是迎接正妃的一半,端王穩坐王府,自然不會前去。


    側妃進門並沒有大擺宴席,但畢竟牽扯到傅家人,來賀喜的客人不少,白日裏也熱鬧了一番,到了晚上便漸漸散場了。


    紫薇苑中,鈺諳在假山旁的小亭中,抬頭瞧著天邊的一輪圓月。白日他納妃,她隻出去了一會兒便迴來了,府裏頭自有管事,她也懶得去湊那個熱鬧。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這是她從侯府裏帶出來的,輕輕的抿了一口。淡銀的月光灑在亭子裏,倒像是白晝一般。


    「果然是月圓人團圓。」她自語,酒中清香帶著一絲酸澀,此時,她的心情亦如未成熟的梅子,酸澀中帶著一絲苦。這個時候,她更想母親,想哥哥,倘若這個時候,有他們陪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明明知道他必定會娶傅玲瓏,明明知道這輩子不必將情愛看的太重,可是心底卻為何還是難受。


    「王妃?」碎玉陪在她身旁,「夜色漸深了,不如休息吧?這大晚上的喝酒,吹著涼風怎麽辦?」


    鈺諳輕笑一聲,拉著碎玉,道:「你著急什麽?不如陪我一起喝一杯。」


    今日殿下納側妃,碎玉知道王妃心情不好,但是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她正為難,想著怎麽說服王妃進屋,卻聽到身後清琅而低沉的聲音傳來。


    「本王陪你喝,如何?」


    鈺諳轉頭,卻見他一襲素白錦袍,烏絲垂肩,一雙鳳眸幽沉如墨,明月為背影,映襯之下,仿似月宮下來的謫仙人。


    他今日本該穿著紅色喜服當他的新郎官,新郎官卻一身白衣出現在這裏?真有趣。鈺諳唇角微翹,端著玉杯自己倒了一杯,嘲諷道:「王爺今夜不去陪新人喝酒,來瞧我這個舊人做什麽?」


    男子已經到了她的身前,頎長的身影擋住了月光,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


    鈺諳並沒有看他,仰頭一杯喝下,杯子還未落桌,就被他拿了去。


    他坐在了她的身側,就著玉杯也倒了一杯酒:「本王也來嚐嚐,這酒的味道如何。」


    碎玉見王爺來了,雖然錯愕,還是識趣的退下了。


    飲了一杯酒,男人才緩緩道:「在本王的心中,沒有什麽新人舊人。本王說過的話,從來不曾忘記。」


    鈺諳一怔,想起新婚之夜他發的誓言,他說他不會去側妃那裏,所以……他來到了這裏?


    上輩子他無論做王爺還是皇帝之時都十分善於利用和平衡各方勢力,傅家本是他朝堂中的助力,以他從前的性子,即便不想納側妃,也不會讓傅家顏麵全無。


    今兒是怎麽了……


    一陣涼風吹來,她有些頭暈,身子晃了晃,一隻手攬過來,將她靠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端溢滿了迦南香,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合上了眼睛。


    他撫著她的青絲,看著她眼睫低垂,良久低低道:「你十六歲嫁我,我原以為你會陪我一輩子,從未想過你連孩子都來不及看一眼就走了。你心裏想什麽從來不對我說,我從前也未曾花費半分心思去體味你的心思。如今我才知道,我若去了別處,你定然像現在這樣飲酒消愁……我若是再讓你難過……便是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他低頭看著她,輕輕撫著她柔滑的青絲,歎了一聲。女子在他懷中已經睡得深沉。


    碎玉遠遠站著,眼瞧著夜色深了,想著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卻見王爺在亭子中打橫將王妃抱著,下了石階向臥房走去。碎玉連忙垂了頭,不敢多看。她暗暗想著,今兒可是側妃的洞房夜,王爺在這兒留宿,側妃那邊還不知道怎麽著呢。


    芙蓉苑中,新房裏頭傅玲瓏端坐在喜床上,喜帕之下,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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