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然,還請婉育姑娘代為向王妃娘娘問安。」


    吳氏與婉育虛與委蛇一番後,讓關嬤嬤將人送走,關起門,她看著婉育留下的兩個小丫頭,心中怒火更形熾烈,一雙淩厲美目對上謹容,半晌不言語。


    謹容也不畏怯,與她四目相對。


    吳氏咬牙切齒,想不出法子整治謹容,心底像是油煎火熬似的,恨不得將她抽筋扒骨。


    就這樣,兩人相對無語,沉悶的屋子裏像是凝結了無數陰鬱。


    半天,吳氏出聲一笑,仰起下巴問:「這些日子著人請何姑娘到前頭說話,姑娘一再推卻,我也忙著,沒時間來看看姑娘,反正今日來了,索性把事情一道辦辦。何姑娘,你已經見過親人,是否該實現當日諾言?」


    謹容猛地一悚,望向吳氏。


    人啊,果然還是不心存惡念的好,才一個挑釁,報應立刻上身,她怎麽就忘記許曆的提醒,吳氏這人是有恩報仇,有仇呢,更是要人拿命來償的呀。


    她低頭咬唇,盤算著父親、母親是否已經離開梁州濟縣?


    就算離開,如今也不過三五天,那封信斷不可能送到哥哥手裏,何況說服爹娘需要時日,辭官需要章程,哥哥不可能說走就走,她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保住他們,所以這劫,無論如何她都逃不過,苦苦一笑,既然躲不過,唯能挺身上前。


    謹容抬眉,昂首道:「是的,夫人。」


    她像是撲火飛蛾,帶著異樣的決然,美得讓人轉不開眼光,她進屋尋來一瓶藥,當著吳氏的麵將藥粉灑入雙眼。


    謹容靜靜地坐在院子裏,幾道陽光從葉間斜射下來,在她身上落下點點光暈,她瞎了,但心底仍然數著時日,計算父母親是否已經安全。


    這兩天她想得那樣多、也明白了那樣多,生命似乎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清醒過,過去曾經經曆的畫麵幻化成書冊,一頁頁地在她眼前翻過。


    應該……夠了吧,她曾經幸福過、快樂過、美麗過、燦爛過,比起多數女子,她著實沒什麽好怨憤的。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隻是苦法不同,張鈺荷有兩個好男子的疼愛,卻要月月受焚心放所苦;吳氏穿金截銀,高坐侯府夫人位置,卻要苦於丈夫喜新厭舊,苦於日思夜謀、劃策害命;許莘背負著道德感,卻得遵從母命屈就現實,企圖麵麵俱到,到後來……非但無法遵循本心,又得想盡辦法找借口原諒自己。


    比起他們,她是好的了,她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願意原諒許莘便原諒,不願意便嘲弄幾句虛偽,好填補自己的不平。


    天地間,能如她這般任性恣意活著的人有幾個,與其忿忿不平,不如盡情享受生命。


    勾起柔和的笑容,她迎向陽光,讓金色的光線在臉上烙下溫暖,她的態度淡然而從容。


    已經很多年,簡煜豐沒有這樣憤怒過,當他快馬迴到京城,迎接他的競是這樣的消息,他不是個耐不住性子的男人,但他很想把吳氏拆成十七八段,磨成粉,塞進餓狗嘴裏。


    他睬著重重的腳步進門,滿肚子張揚的怒火在看見謹容臉上的恬然笑意時,倏地煙消雲散,望著她柔美的眼眸,柔和圓潤的臉頰,她微微仰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著,宛如靜謐不動的蝶翅,清麗的臉龐無懼無怨,像一池平靜無波的秋水。


    她應該狼狽的,應該縮著身子蜷在角落低聲哀鳴,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般等著向他求救。但她沒有,相反地,她身上透著鎮定、透著幾分悠然自若,讓人發自內心對她揚起莫名的敬意。


    她沒有失去視力的恐懼與憤怒,而那個笑容在聽見自己走近時微微加深……如果不是心情太沉重,他很想誇獎她的美貌,想笑著對她說:「你果然不是一顆大葫蘆。」


    她略略側過頭,問:「是王爺?」


    簡煜豐沒迴答,捧起她的臉輕輕翻開她的眼皮,這是身為醫者的習慣,於是她去除最後一絲猶豫,確定身前的男子是簡煜豐。


    過去她有眼睛,不會用聲音氣味辨別人,這是第一次,她發覺他身上有淡淡的藥草香,和她一樣。


    她習慣那個味道也喜歡那個味道,師傅說,她天生該當大夫,很可惜,就算她那麽努力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宿命,或許人生總有些事情是傾盡全力也無法成就的。


    「為什麽?」他甫出口,就是讓人滿頭霧水的問題。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自毀雙目?」


    「這是我承諾夫人的。


    「你不能等我迴來嗎?」他氣極敗壞,有人規定承諾一定要完成?不可以力有未逮,不可以反覆無常嗎?她傻了,傻得去遵照辦理。


    謹容自認很無辜呀,不禁扁起嘴。


    她能等,吳氏能等嗎?若讓她親自下手,恐怕毀的不隻是兩隻眼睛,還要再賠上半張臉,雖然看不見,她還是想要保有姣好容顏。


    「你用什麽東西毀了自己的眼睛?」


    「青磷粉。」


    「你、你居然用那個?不痛嗎?」他真想剖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在想什麽,


    「它製造出來的效果才大。」


    那天,青磷粉入眼,一陣燒灼味道傳出,片刻間,兩道鮮血自眼中淌下,她再也睜不開眼,血流滿衣襟,讓吳氏毫不懷疑有作假的可能性。


    受不了了!簡煜豐狠狠捏了謹容的臉頰,他想罵她一百句笨蛋,即使他心知肚明她是想對自己下狠手取信吳氏也一樣。


    「信不信我有效果更好更不痛,更能騙過旁人的辦法?」他說得咬牙切齒。


    青磷粉雖然保留她重見光明的機會,但那個過程很痛,而且敷上解藥還得好幾個月才能痊愈,最重要的是解藥難求,不過她既然敢用青磷粉,定是有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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