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我是同你說認真的,你居然胡亂攀扯。」


    謹容重重點頭。「我也是說認真的,爹、娘,你們要好好保重自己,這一別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才能再見,你們一定要把身子養得壯壯的,像帶我和哥哥一樣,帶出幾個比我們更長進的孫子孫女。」話說到這裏,她語帶哽咽。


    簡煜豐和陳管事說完事,斜倚在門邊等謹容,他聽著她的話,心底感慨萬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還真是費盡心機,還想了這麽一套周詳的說詞與計劃。


    他好奇,給何謹華的那封信裏她到底寫了什麽?她有什麽辦法讓父兄親人遠離災禍?


    結束迴想,簡煜豐甩甩頭,此次為得天羽蕨而離京數日,他不斷想起謹容,想她是個奇怪的女人,至少和他認識的女子完全不同,令他對她益發好奇。


    他始終想不明白,失蹤的那幾天她躲在哪裏,當時京城裏他能用上的暗衛全數出動,竟然沒人能查得出她的行蹤。


    他想起她和吳氏的對壘,忍不住想讚她一聲有勇氣,隻是不知道她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強弩之末硬張揚。


    想她的事越來越多,想得他忍不住嘴角上揚,幾日不在,不知道她又會折騰出什麽事?


    思念如同蟲子般在心裏啃咬著,簡煜豐恨不得長了對翅膀,立時飛到那個小院,著著她、聽著她,陪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聞她身上淡淡的溫馨香氣,懶洋洋地享受那份靜謐和安然。


    一抖粗繩,他策馬狂奔,想起那個怕冷的女子,他斥喝一聲,又加速了返程的腳步。


    經過兩次療毒,張鈺荷已經能夠下床,前幾日禮親王府把張鈺荷接迴去,聽見女兒提及為了讓謹容當藥人療毒,許莘用大紅花轎把人迎進侯府,甚至允下正妻之位,那個手段不光明磊落啊,隻是……若用正經法子,誰肯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人?


    禮親王雖然高興女兒的身子能夠痊愈,卻也不免大發一頓脾氣。


    畢競此事傳出去,於王府名譽有礙,何況女兒的性子雖單純率真卻也執拗,哪是能與人共事一夫的,因此與王妃商議過後,決定派得力的大丫頭婉育領著幾名丫頭去侯府給謹容送大禮,並探探對方的口氣。


    她們到了晉遠侯府,拜見夫人說明來意,吳氏表麵歡歡喜喜收下,可想到那些好東西全要往吟鬆居送,便打心底惱火。


    她本就不是太夫人喜歡的媳婦,幸而生下嫡長子許莘,府裏除了兒子和許曆之外再沒其他孩子。


    而太夫人膝下就侯爺一個兒子,因此太夫人過世前,打開庫房把嫁妝給分了。


    令她惱火的是,婆婆把嫁妝分成三份,給了兒子和兩個孫子,她連半點好處都沒沾上。


    要知道許曆的身分還可議著呢,婆婆競然分給許曆,卻把她這個主持中饋的媳婦給排除在外,她眼饞婆婆那筆嫁妝多年,日夜小心侍候著,沒想到頭來什麽都沒得手。


    於是婆婆一死,她就以許曆年紀小為由,將婆婆給的嫁妝托管起來。


    那事兒就罷了,沒想到前陣子兒子不知道發了什麽失心瘋,居然把婆婆的嫁妝一箱箱往吟鬆居搬。


    她明白兒子性格軟弱善良,打心底認定對不起那何謹容,要想辦法補償,可……禮親王府有的是銀子呀,就算補償,鈺荷還沒過門呢,這筆銀子怎麽會是從他們口袋裏拿出來?


    可兒子就這麽一個,她不能與他生分,且鈺荷這媳婦是她瞧中意的,雖然有幾分千金小姐的脾性,卻是單純不曉事、易拿捏的,再加上侯爺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把禮親王這門親事給辦妥當了……


    說到底,晉遠侯府如果沒靠禮親王幫襯著,如今不過是坐領半俸的沒落勳貴,侯爺能得到目前的差事,還不是靠人家悉心張羅。


    說來說去誰也不能得罪,於是所有的火氣吳氏也隻能在謹容身上發作。


    派到謹容身邊的丫頭明裏暗裏給她吞下不少排頭,可她像木頭人似的,打上十悶棍也揍不出半點聲音,滅了吳氏看好戲的心思,許莘又天天往謹容屋裏去說話,讓她不能在明麵上做得太過火。


    想起謹容威脅自己的那番話,那股氣吳氏怎麽都吞不下去,而禮親王府送來的禮更是在她心中添上一把火。


    婉育見晉遠侯夫人不知在想什麽出了神,隻好開口道:「夫人,我可以把禮送過去給何姑娘了嗎?王妃娘娘讓奴婢親日向何姑娘傳幾句話。」


    吳氏迴過神,說道:「是,我這就陪姑娘走一趟。」


    「不敢勞駕侯爺夫人,隻消派個丫頭領奴婢過去就行。」婉育連忙道。


    「這是什麽話呢,別說你們王妃看重何姑娘,晉遠侯府上下哪個人不是把姑娘當成菩薩供著,若不是她,郡主身上的毒可怎麽辦才好,她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哪,我自然要每天過去瞧瞧,看看下人伺候得好不好。」


    「夫人這樣倒教奴婢為難了,還是請夫人派個嬤嬤吧。」婉育堅持。


    吳氏知道婉育是禮親王妃身邊最得用的人,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多話,便派關嬤嬤陪她走一趟。


    「何姑娘好大的架子,有東西可吃還挑三揀四,實話說了吧,裕親王不在京裏,世子爺也陪著郡主娘娘到禮親王府作客,這一時半刻是迴不來的。如果你不用飯,那我們也沒辦法,隻好把飯菜給收拾收拾,可醜話咱們得先說在前頭,若世子爺迴來,你得摸摸良心講句公道話,千萬別胡亂攀咬說是咱們苛待了你。」明月語氣尖刻。


    「人家當自己是奶奶呢,還以為坐一迴大紅花轎,自己就成了正經主子。哼!別說世子爺沒在這裏留過宿,說穿了,爺心底壓根就沒這號人物,咱們世子爺眼底心裏隻有郡主娘娘,小小姨娘想出頭天,還早得很。」筱月接話。


    謹容抬眼望向滔滔不絕的兩名丫頭,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


    分明知道她們是吳氏派來給自己添堵的,不理她們才是最上策,可是接連被編派了一整個上午,便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想要駁上幾句。


    她放下毛筆,凝眉道:「我明白自己不過是個藥人,治好郡主娘娘的病自會離去,至於什麽奶奶、姨娘的,我沒這般想過,你們也別四處胡說,壞人閨譽可是造孽的事兒,至於這飯菜不是不吃,而是不能吃,裕親王爺交代過我得好好保養身子,倘若這些飯菜吃下去,我恐怕得病上好幾日,萬一耽誤替郡主娘娘療傷的日子,試問這個罪名誰承擔?」


    見她一語道破,筱月結巴起來,反問:「你、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吃下飯菜得病上幾日?這種信口雌黃的話你也說得出?」


    「這飯裏有沒有加料,去找一隻雞來試試便知分曉,何必在這裏耍嘴皮子。」


    話說完了,謹容不想再同她們多說,轉身從架子上尋了本醫書,懶懶地窩進軟榻裏閱讀。


    她並不知道婉育和關嬤嬤在外頭站了半天,關嬤嬤聽見三個人的對話,本要往裏頭衝,卻被婉育死死拖住,她隻好拚命使眼色,讓後頭的小丫頭去迴報吳氏。


    直到裏頭爭執的聲音停下,婉育向關嬤嬤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冷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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