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兄長,白江常常對赤江說教,希望他能改掉這種易惹是非的性格,可是赤江往往充耳不聞,我行我素。


    有一日,赤江聽說南鴻國某處危險性極高的海域,水中沉有秘密寶藏,裏頭還有把失落已久的寶劍,立即興匆匆的前往尋寶。


    他跳入冰冷且暗流洶湧的海水中,卻低估了暗流水勢兇猛的程度,加上雙腿忽然抽筋,就算再怎麽努力劃動雙臂,還是逃不出那股暗流。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溺斃,白江及時趕到,跳入水中救了他。


    隻是,白江卻因此猛烈撞上水中的暗礁,導至自己受了嚴重內傷,當赤江清醒時,他也閉目斷氣。


    飽受兄長因他而死的打擊,赤江大受刺激,醒了又暈,暈了又醒,醒了再暈,再醒來時,赤江性格劇變。


    原本的火爆,變得沉靜,原本的任性,變得內斂,原本極端自我,變得懂事體貼。


    換句話說,赤江已不再是過去的赤江,像完全變了個人。


    “那個白癡就這麽冒了出來,將本世子打壓,還妄想取代本世子的地位!”驚鴻不屑地撇嘴,輕蔑地道。“幸好本世子還保留了這個字號,活了下來。”


    “因此,赤江世子才會變成雙重人格?原來如此……”皇帝求證的朝青江看去,青江頗為慚愧似的點了點頭。


    “所以,你才是同意讓本宮作畫的人囉?”畫眉想通了這一點。


    “哈,當然是本世子啊,小美人兒,不然你想那個白癡會有那種膽量嗎?”驚鴻非常得意的承認道。


    這真是不可思議!畫眉的確耳聞過得了雙重人格此症之人,性格劇變,判若兩人,但她從沒聽說過有雙重人格者平日還以劇變後的性格生活,一如常人。


    “不對呀,如果你已經被取代了,又怎麽可能有機會再度出現呢?”畫眉突然發現其中的疑點。


    “這個嘛……哼哼。”驚鴻冷笑著看向青江。


    “這是父王的決定,公主。”青江被那聲冷笑笑得頭皮發麻,卻又不得不開口解釋。“因為原本的驚鴻雖然性格不善,卻有一項長處是無人能及——帶兵打仗。南鴻國可以失去赤江,卻絕不能失去驚鴻,所以便由宮中的禦醫與知名的巫師想了個辦法,讓二哥在平日可以保有赤江的性格,又可以在必要時將驚鴻喚醒。”


    皇帝充滿興致地問。“什麽樣的辦法?這麽神奇!”


    “巫師以巫咒之術,將驚鴻鎮壓在二哥體內,禦醫則調配特殊的香劑,裝在小金瓶裏,垂掛在二哥身前,以便在必要時拔去瓶塞,喚醒驚鴻。”


    “什麽時候是必要時?”畫眉又問。


    “這個……”


    “必要時,便是上戰場之際。”卻是驚鴻吟喔似的道出答案。


    刹那間,畫眉全懂了。


    可不是?她想起驚鴻曾對她說過的話。


    凡事都講究氣氛,即使打仗亦然。


    風起,卻無聲,雨下,卻澆不熄胸腔內沸騰的熱血,眾人全神凝直視前方,就待戰鼓響起,奮力廝殺。


    她跟著記起赤江之前與她的交談。


    請公主不必擔心在下這病,或者說是這傷……不是頭一迴,總會好的。


    不是頭一迴?那要不這病,或者說是這傷,是何時發作的?


    頭一迴,走在上戰場時……


    所以,驚鴻平日是被鎮壓住的,隻有在戰場上或突發狀況下,才會被喚醒。


    所以,赤江也清楚知道自己隻是個假象,那份溫文平靜之下,又暗藏多少苦澀?


    光是用想的,畫眉便為之鼻酸,為之心疼,為之心動……


    且慢!鼻酸,可以理解,因為人人皆有惻隱之心;心疼,這也可以理解,因為將心比心,不心疼才怪。可是……心動?她竟為他而心動!怎麽會!


    怎麽不會昵?她其實早就對溫文的赤江心動,隻是一直沒有發現罷了。


    但她也心動於驚鴻的恣情狂野,卻直到現下才領悟這一點。


    畫眉驚訝於這個新的體悟,皇帝卻在一旁發難了。


    “好吧,驚鴻,朕姑且相信你的話,但你也要給朕一個交代吧?”


    “交代?”


    “不就是你和三皇姑的事?”皇帝直接挑明了說。“你算是已經壞了三皇姑的清白,難道不必給個交代嗎?”


    “咦,不用吧?”畫眉倒沒想過這個問題。“本宮的清白還好好的啊。”


    皇帝差點被她這種反應氣得吐血。


    “世人哪會這麽想昵?早在你在他身上畫來畫去時,你的清白就已經毀在他手中了。”


    “話不能這麽說吧?在畫世子之前,本宮也已在小牛子、小虎子……甚至是毛公公身上畫過,要毀也早就毀在他們手中啦。”畫眉提出反駁。


    “那不一樣!毛公公他們是太監,而世子他是,是……”可憐的皇帝,激動過頭,連話都說不好。


    “皇上的意思是,本世子可是雄風凜凜的正常男人,豈能和少了那麽‘一點’的男人相提並論。”臉色不好看的豈是隻有皇帝,連驚鴻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可是你和他們有什麽不一樣?還不都隻是本宮的畫紙。”畫眉不服氣地反詰道。


    “本世子當然和他們不一樣!


    ……


    “夠了!”猛然打斷兩人愈發忘我的親熱,皇帝氣急敗壞的下令道:“你們立即給朕成親!”


    這句話一吼出口,皇帝已經有了會遭到激烈反抗的準備。


    別的不說,他的三皇姑,滿腦子隻想著拿人來當畫紙的畫眉,一定會說“不”。


    沒想到她螓首微偏,想了想後便欣然同意。“好啊。”


    “咦?”他是不是被人擺了一道?皇帝驚詫地問:“三皇姑願意和世子成親?”


    “願意啊。”她一副精打細算的模樣,“隻要我們成了親,他的身子本宮愛怎麽畫就怎麽畫,多美好啊!”


    “確實是很美好……”皇帝喃喃地道,算是敗給她了。


    “二哥的意思呢?”青江也問向驚鴻。


    “願意啊。”連想都不必想,驚鴻一口就同意這門親事,橫豎男人遲早要娶妻的,而且娶了畫眉不滿意,日後再多娶幾個也無妨。他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好,很好。”皇帝真個是豁出去了。既然一個郎有情,一個妹有意,打鐵更要趁熱。“朕立刻要毛公公作準備,不如就來個喜上加喜,擇日不如撞日,你們就在朕的壽辰前一天成親吧。”


    “啊?那隻剩下幾天的時間,未免太趕了吧?”畫眉蹙眉抱怨道。


    “太趕了?”皇帝沒好氣地看向驚鴻,他仍然抱著畫眉,人是坐著,可是雙手仍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摩挲。“朕還嫌太慢了,再不趕,三皇姑你就要沒名沒分的給人吃幹抹淨啦!”


    之後,皇帝便以一道緊急的皇諭昭告天下,畫眉公主將與南鴻國赤江世子成親。


    為了彌補這場太過匆促的成親大禮,皇帝決定開放皇宮,邀請百姓們參加這場盛事,讓他們可以直接向這對新人獻上最深的祝福。


    “公主,拜堂的吉時已至。”


    “嗯,扶本宮起來吧。”芳心怦怦直跳,畫眉讓宮女們扶起,蓮步款款步出三公主寢宮。


    原本就雕龍畫棟、金壁輝煌的皇宮裏,此時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大紅帷幔更是增添熱鬧的氛圍。


    為了讓百姓也能方便觀禮,成親儀式將在中庭的禦台上舉行。


    當畫眉來到禦台之際,人聲可說是之沸騰。


    “啊!新娘子來了——喲,張三,你幹嘛打我?”


    “打你笨!今兒個公主就是新娘啊——喔,李四,你幹嘛打我?”


    “打你小聲一點,安靜,要開始了啦!”


    成親大禮開始,擔任司儀的禮官,徐徐朝天際伸出手,配合一記響亮的鑼聲,震懾全場,眾人迅速安靜下來。


    一身蟒袍的新郎宮站在禦台上,居高臨下,等待著新娘出現。


    濃眉輕挑,俊眼微睨,那張看似平凡的男子臉龐,卻盡顯風流倜儻的魅力,高大的身形更是讓所有人注目。


    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款款步向他的新娘身上。


    盡管紅色的蓋頭暫時掩住畫眉的臉龐,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張嬌羞喜悅的臉,開心的程度與他不相上下。


    人生有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待這場成親大禮一結束,他就可以真的“開心”了,現下怎麽能教他不開心呢?


    嘴角才一勾,他的腦門卻猛地一陣刺痛,仿佛聽見了正氣凜然的男聲正斥責著他。


    不可以;你快迴來。


    迴去?哼,別開玩笑了。驚鴻忍著痛,維持著表麵上的若無其事,暗地卻狠狠駁斥,他好不容易才“出來”,正待大展身手,一振雄風,鬼才要迴去。


    堅決隱忍著痛楚,驚鴻看向已經走到他麵前的畫眉。


    禮官送上同心並蒂的大紅彩結,驚鴻手執一端,畫眉執另一端。


    迴來!他的頭再度刺痛。


    “一拜天地。”


    鬼才要迴去!


    你如果不迴來,在下就、就……他的頭持續痛著。


    “夫妻交拜。”禮官繼續道。


    哼哼,你能怎樣,能拿本世子奈何?來啊,你能拿本世子奈何?


    “送入……”喊到一半,禮官冷不防被新郎官忽地猙獰的表情嚇著。


    “沒事。”但眨眼間,新郎官又是一副昂然的表情。“繼續。”


    不,你休想!


    可惡!內心頻頻角力掙紮,表情不斷變化,他就快要無法控製自己了。


    “怎麽了?”坐在上位觀禮的皇帝與青江也察覺出不對勁。


    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顧及其他,對錯交戰,善惡爭執,他整個人像在燃燒的熱血中沸騰,誰能來救救他……


    沒想到畫眉竟自行揭起蓋頭,靠近他身旁,小手輕柔但堅定地放在他手背上。“禮官,繼續。”


    “你……”新郎官震懾,對上那雙美眸,想問她,這樣你還願意嫁?你想嫁的,是赤江,還是驚鴻?


    而他得到的迴答是她一記俏皮的眨眼。


    “送入洞房。”禮官總算喊出最後一句,讓成親大禮終於圓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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