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解釋什麽?等他迴來再說吧。」


    窗外秋風唿嘯,夜色悄無聲息降臨,蘇棠心頭泛起冷意,失魂落魄離開了院子。


    直到迴沐華宮的當天,方重衣依舊沒有出現,蘇棠徹底心灰意冷,也懶得再去過問什麽,叫人備了車馬便獨自去探望父母。


    韓蘊是一道跟著去的,此外,鴻臚寺卿於大人、禮部侍郎顧大人也因為這個變故臨時去了一趟。畢竟,迴門的日子丈夫卻音訊全無、不聞不問,怎麽看都過分至極。幾位大人忙前忙後地打點,又再三跟國主王後好言好語地解釋世子有要事不得不離開。


    蘇棠知道,這門親事關係到兩國,也隻能暫時按下心中委屈,做出無事的樣子,在一旁盡量打圓場。


    國主脾氣好,聽聞理由也就表示理解了。王後一向護短,臉色是最不好看的,但見女兒心情還不錯,慶國這番賠禮道歉也給足了誠意,也就暫時壓下怒火,且看後續了。


    五天後,國主和王後啟程迴南晟,蘇棠照例是孤身前去送別。


    臨行時,王後握住女兒的手,歎氣道:「我們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麵,看你這邊這個樣子……著實放心不下啊。」


    說到這王後不禁搖了搖頭,那位世子真把女兒放心上了嗎,這麽多天不理不睬的,多重要的事,比她還重要?


    蘇棠笑著往母後懷裏蹭,親昵道:「您別多想了,他也和我說過的,過幾日便會迴來了。」


    國主摸了摸她的腦袋,和藹地笑著:「我們先啟程,你哥哥會在這裏多待幾日,若有什麽不開心的,千萬別憋著,可以和他說說。」


    國主心裏也不樂觀,不知女兒在那位世子心裏到底有多少分量,但王後已經表現不悅了,他隻能唱個紅臉緩和下氣氛。如今,有娘家人留在這裏,好歹對方也會顧忌些。


    蘇棠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點了點頭。


    道別之後蘇棠便打道迴府。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轎子裏,怔然望著窗外熱鬧的街景,一想到父母也送走了,有種似解脫又似失落的空虛感。


    「雪花落,甜的咧,好吃又不貴!」熟悉的叫賣聲從遠處傳來,勾起她腦海裏沉埋已久的迴憶,想了半天,才記起是鳳仙街頭賣沙糕的攤點。那個老爺爺胡須全白了,自己每次去光顧,他都會熱情地盛滿一大碗。


    順著鳳仙街第三個巷口往裏拐,是豆子胡同,進胡同再右拐走到底,就是她當初租住的小瓦房。


    「停轎。」路過豆子胡同時,蘇棠淡淡對轎夫吩咐。


    她掀開簾子,徑直往小巷深處走,侍女們不知她是何意,慌忙跟上。


    蘇棠在小巷深處拐彎,輕車熟路來到自己從前住的那間青磚小瓦房,獨門獨院,透過木欄杆往裏看,藍花楹、茶梅都相繼開過了一輪,因為無人打理,枯萎泛黃的花瓣落了滿地。


    她在第七根木柵底下抽出鑰匙,打開門鎖。


    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備用鑰匙。


    院內一片蕭條,推門進了屋,淡淡的黴灰氣便撲麵而來。支摘窗沒有合上,連日陰雨使得窗台落滿了泥灰,桌上還鋪著她未畫完的線稿,筆墨隨意地鋪張在一旁。


    一切都令她恍如隔世。


    看著淩亂的屋子,蘇棠的目光生出迷茫,疑惑自己怎會是這樣沒有收撿的人,迴想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情景,突然怔住了。


    那天,她收拾好包袱就匆匆往琅玉湖趕,心裏想第二天就迴來,再收拾也不遲,誰知這一去,往後的人生就再也由不得她。


    桌上沾了些淺粉色的顏料,蘇棠看著莫名覺得刺眼,淺粉色逐漸和他臥房裏那抹胭脂重合。


    她鼻子一酸,深吸了口氣,道:「我不走了,這才是我自己的地方。」


    一片嘩然,滿屋侍女齊刷刷行禮:「……世子妃!」


    蘇棠不為所動。下人們是拗不過她的,隻能悻悻打道迴府,有幾個侍衛自發在附近守衛著,她也聽之任之不理會。小嬋跟她親近些,哭喊著說想一道留下,最終還是被哄著打發了迴去。


    她把屋子清理了一遍,把院子裏的落花也打掃幹淨,還頗有閑情逸致地去買了些小菜,準備自己做晚飯。


    傍晚時分,橙紅色的夕陽照進檻窗,她正在後廚裏切筍,就聽見輕輕的叩門聲。


    她最怕有人來淒淒切切喊她迴府,歎息著擦幹淨手,跑去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隻有一個人,一襲青衫,俊眉修目,溫淡的氣質如三月煙雨。


    蘇玄修。


    「哥哥?」


    「侯爺他們不放心,讓我來看看。」蘇玄修望著她,溫和地一笑,「我也不放心。」


    說罷,他朝屋內隨意地看幾眼,溫聲道:「在做飯麽?正好,哥哥也還未吃的,能不能在你這裏蹭一頓晚飯?」


    他的聲音舒緩自然,幾句話便讓蘇棠放下心來,心裏那些混亂的思緒一下子平複了。她知道侯爺侯夫人他們必定是焦灼的,心中也時不時掠起愧疚,哥哥卻選擇了讓所有人都能安心的做法。


    蘇棠抿唇,笑了笑:「當然可以,有貴客來訪,我怎麽能不好生招待呢?」


    「什麽貴客。」蘇玄修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我就是你的哥哥而已。」


    她招唿人進了廚房,從菜盆裏翻出兩個大苞米來:「正好,這苞米剝得我手疼,哥哥幫個忙。」


    蘇玄修笑著點點頭。


    從那之後,蘇玄修便借著蹭飯的由頭,時不時來打擾她,順便將日常所需的一應帶全了,暖爐,厚衣裳,初冬蓋的錦被等等……還幫她把木柵欄修繕了一遍,漏風的窗戶也補好。


    蘇棠隱約感覺方圓十裏的侍衛多了一倍,蘇玄修倒也不隱瞞,隻說當他們不存在,平日無事絕不會打擾到她。


    連綿不絕的冷雨下了好幾天,每到傍晚還刮起北風,窗棚唿啦啦作響。蘇玄修知道蘇棠在意院子裏那幾盆花草,便冒著雨把它們一一搬到屋簷底下,衣裳都濕透了。蘇棠邊歎氣邊數落他,找了件寬大的袍子給他換上,將濕衣裳簡單浣洗了一遍,晾在後院屋簷下。


    是夜,蘇棠沐浴完,換了件寬鬆的衣裳,在妝台前慢慢擦頭發。窗外雨聲瀝瀝,時不時有幽涼的風鑽進來,惹得桌上的燭光搖曳忽閃。


    銅鏡正對著後窗,隱約映照出一片幽暗夜色。蘇棠歪著腦袋,一下一下梳著頭發,目光不經意掃過鏡麵,赫然看見一個淺淡的人影從雨夜深處慢慢走來。


    「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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