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方重衣格外古怪,比平日還要古怪,她看他這副陰沉不語的模樣,也不敢多問,一個人默默吃了起來。


    米酒的質地相當好,濃鬱醇厚,不衝鼻,還保留了糯米本身的清香,比平日吃過的都要美味。蘇棠吃幹淨一碗,踟躕一會兒,又跑去小廚房添了半碗,好在方重衣隻是在旁邊默然坐著,沒有笑話她食量大。


    第二碗要見底時,她陡然一陣昏昏然,臉頰忽然開始發燙,腦子也暈頭轉向的,像強行塞進了一團棉花,堵得難受。


    方重衣灌了太多烈酒,坐久了便昏昏欲睡,在蘇棠吃到第二碗時,已經是半夢半醒,陷入混沌的狀態,而蘇棠吃得投入,絲毫沒注意並肩在身旁的人已經坐著進入夢鄉。


    直到吃完,她才後知後覺這酒釀勁頭有些大,迷迷糊糊想起身去倒水,腳一軟,又癱坐迴去。


    感受到身邊人趔趄了一下,方重衣倏地醒來,醉意朦朧的眼睛定格在她身上,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這也能醉的?」


    半眯著眼的蘇棠一聽這話頓時炸開鍋,驀地站起來,豪言壯語道:「誰醉了,你說誰醉了?」氣勢洶洶的架勢仿佛要舌戰群儒。


    桌子被帶得抖三抖,白瓷碗也晃晃悠悠轉了好幾圈。


    「誰醉了?!」


    「你醉了……」


    「說誰?」


    「我說你。」


    「你說我什麽?」


    「你說我說你醉了。」


    「是我,是我說的!」


    方重衣很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是你說的。」


    「這還差不多……」


    蘇棠認為自己吵贏了,揚起下巴,驕傲地整了整裙擺。方重衣幾次伸手想拉她坐下,都被她嫌棄地揮開了。


    她踢開凳子,在茶室漫無目的遊蕩了一圈,時而走,時而停,幽魂似的。先在角落麵對牆壁站了會兒,又在小廚房門口站了會兒,最後搖搖晃晃、鬼頭鬼腦地走到方重衣身後,還特意躡著步子,一點聲音都不發出。


    她在他背後靜立,手足無措,目光閃過一絲迷茫,像是忘記要做什麽。


    「棠棠,要去睡覺了。」


    聽到方重衣的唿喚,蘇棠忽然迴過神來,眼神慢慢聚焦到他的後腦勺,迷離的杏眸浮現幾分忿恨。她急急左顧右盼,隨後抄起一隻大花瓶,對著他腦袋高高舉起。


    她沒立刻砸下去,左邊比了比,又往右邊比了比,都覺得不合適,因為他今日是江湖人士的打扮,墨藍冰絲流蘇束的馬尾,很瀟灑,砸壞了有點可惜。


    蘇棠踮起腳,往他頭頂比,卻看見頭發上沾了一縷細小的飛絮。


    她皺眉,隨手就把花瓶扔了,抬手輕輕把那縷飛絮摘出來。


    花瓶碎在地上,「啪」一聲巨響。


    方重衣被聲音驚動,警覺地迴頭,把人拉到自己麵前:「你又撞到什麽了,痛不痛?」


    「摔壞東西了。」蘇棠耷拉著腦袋,癡癡凝望碎了一地的瓷片,「你的東西,你船上的。」


    他完全沒理會那個花瓶,把她的手來迴翻看,確認沒有傷口,才慢吞吞放開。


    蘇棠眼眶卻突然紅了,死命地扯他的袖子,幾乎傷心欲絕地喊:「是不是很貴?和你的白狐披風一樣貴?!」


    方重衣給她抹了抹淚花,輕聲道:「別把嗓子喊壞了。」釉藍底勾雲紋外衫從肩上滑落,幾乎被她扯下來。


    她抽噎了幾下,鬧脾氣一樣揮開他的手,哀怨地呢喃:「我怕你又要我簽賣身契,又要我賠……」


    「不讓你賠。」方重衣垂眼,低低說道。


    外裳被扯成了醃菜,他索性把它脫了,隨手扔到旁邊的矮榻上,裏邊是件晴山藍束腰箭袖袍,非常修身。


    蘇棠手上沒東西可以拽,有點空虛,愣愣坐迴自己的位子上。


    良久,她眼睫毛顫了顫,又伸手過去胡亂拽住他身上的玉佩。


    「那你以後要對我好。」


    軟糯的聲音一字一頓道。


    醉眼朦朧的方重衣下意識握住她的手,暖在自己手心裏,極認真地點了點頭。


    「對你好。」


    蘇棠不哀怨了, 軟趴趴賴在他手臂上, 水光朦朧的眸子轉來轉去。她咽了口唾沫, 又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忽然直起身子看向身邊人。


    「方重衣,我渴了, 我要喝水!」


    方重衣目光仍是迷蒙的,好半天才慢慢轉頭, 揉了揉她的腦袋。


    沒過一會兒, 他便端來一杯茶水。


    蘇棠咕嚕咕嚕一口喝幹, 結果不慎被嗆到,咳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方重衣把人拉進懷裏, 給她拍背,給她順氣。


    她咳得精疲力盡,喘了幾口氣,軟綿綿勾住他脖子, 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以後你不準兇我,不準板著一張臉嚇唬我……」她腦袋重得像沙袋,已經沒力氣再抬頭,索性把臉埋在他頸窩裏, 換個更舒服的姿勢, 「也不準再找我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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