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要他這個正經八百的大老板去玩轉蛋機,肯定不會是什麽樂在其中的心情,尤其他工作忙碌、行程緊湊,卻還是勉為其難的完成她這個小小的要求,那分心意比起手上這些小玩具更令她珍惜不已。


    身前的柔軟身軀傳來沐浴餅後的淡淡香味,淩初日微微繃緊身子,硬下心腸將她在自己再度獸性大發之前推開,粗聲粗氣道:“想報答我的話就先去煮飯,我快餓死了!”


    “好。”笑眯眯的答應了一聲,夏予蘭開開心心的爬下床離開。


    看著她如同小鳥一般輕快的身影,淩初日的眉眼先是不自覺放柔,但隨即又漸漸凝重起來,轉為沉思。


    其實打從他蹲在轉蛋機前,投下零錢的那一瞬間,他就有種異樣的感覺——這個妻子、這個婚姻,和他當初所設想的情況愈來愈不同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結完婚,達成自己的聯姻目的之後,就會迫不及待的跟夏予蘭保持距離;結果卻完全相反,他倆莫名的變成一次又一次的退讓與親近。


    他們之間的相處或許還不算到相敬如賓的地步,但是這種凡事忍耐寬容,想見到她開心、快樂的討好心思,以及分開時會掛念,見麵時更想縮短距離的陌生渴望,要說隻是單純的室友情誼,擺明了是睜眼說瞎話。


    這是不是所謂的男女感情?淩初日無法貿然確定,也很難說服自己。


    他的確是因為夫妻的身份而對她另眼相待,但是說到喜歡,他又喜歡她什麽?


    打從第一次見麵,她幾乎每次都將他氣得抓狂失控,不停的挑戰他的權威、踐踏他的尊嚴、無視他的警告,感覺就像腦袋裏掉了幾顆螺絲,散漫又脫線得讓他難以忍受。


    這樣的家夥,淩初日覺得自己沒失手捏死她已經稱得上是宅心仁厚,結果現在還演變成對她疑似有男女之情,溫吞軟弱得連他自己都想唾棄自己,這麽不可思議的事,他……


    是不是在什麽時候腦袋被門夾過結果忘記了?


    心裏雖然不停的質問自己,但是想起她剛才的笑臉,他皺著的眉頭又鬆了開來,然後難得的對自己做出退讓。


    算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晚飯後的散步時間。


    夏予蘭一手拖著淩初日,嘴裏嘰嘰喳喳的報告著這幾天的生活瑣事,好一會兒之後才停下嘴巴,轉頭看向那個一出門就拿著手機盯住不放的家夥。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她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道。


    “有。”這麽吵,他不想聽都沒辦法。


    “那我剛剛說什麽?”抽考!


    想考他?他平常訓練出來的抓重點能力可不是假的。


    “你說豆花店老婆婆的女兒被裁員了,所以迴來幫忙。”將她那一長篇有的沒的濃縮成短短兩句後,卻沒聽見她的附和,淩初日抽空飛快的瞟了她一眼,“不對嗎?”


    “……對。”夏予蘭承認得有點不情願,“但是為什麽這件事從你嘴裏講出來,感覺就特別殘酷?”


    講得超級直接,讓人有種這個社會很淒涼的感覺。


    “事實就是如此,是你的廢話太多了。”她該慶幸自己不是他的員工,不然要是用這種十句話裏隻有一句重點的方法來向他報告,他肯定把她電得吱吱叫!


    這句吐槽戳得她無話可說,幹脆假裝沒聽到似的轉迴頭,“反正你等下會見到她就是了。”


    這句夠有重點了吧!“還有,那是個像林黛玉似的柔弱美女,你別嚇到人家。”


    關他什麽事?淩初日瞪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麽。


    但是當他和她口中那個柔弱美女打了照麵的同時,別說對方嚇了一跳,連他自己心裏都忍不住一驚,隻是強自鎮定下來,沒將驚訝顯露在臉上。


    “你認識紀小姐?”察覺到手上傳來的僵硬,以及抬頭望向他時正好捕捉到的一抹意外,夏予蘭不禁開口問道,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淩初日別過臉,避開妻子詢問的目光,“很久以前見過幾次。”


    雖然覺得他的樣子有點不自然,但她也沒想太多,自以為貼心的笑道:“那你們聊一下,我先把答應要給梅梅的玩具拿給她。”


    隨即跟同樣笑得有點尷尬的紀鬱妍打了招唿,便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內。


    夏予蘭一離開,小小的店鋪裏又恢複一片死寂,和裏頭隔著門板隱約傳來的熱鬧笑聲形成強烈對比。


    “好久不見。”朝著眼前那個冰冷漠然的男人微微一笑,紀鬱妍輕輕說道。


    “嗯。”淩初日則依然板著一張臉,沒有多說什麽。


    “我之前看雜誌知道你結婚了,但是注意力都隻放在你身上,根本不記得新娘的名字和長相,沒想到……”她朝著屋內望了一眼,唇角的笑顯得既意外、又無奈,“原來是她……”


    他沉默的看著她這副柔弱中帶著一絲淒楚的我見猶憐模樣,喉頭隱約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要說些什麽,最終仍是沒有開口。


    見淩初日沒有排斥或疏遠的跡象,紀鬱妍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滿似水柔情,“關於當時的事,雖然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我還是向你說聲對不起……”


    “紀小姐,”他開口打斷她的解釋,“當時的事究竟是怎麽迴事,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你沒必要重新翻出舊帳,徒增大家困擾。”


    淩初日的淡漠言詞讓紀鬱妍頓時住了口,隻用一雙含憂帶怨的委屈眼神望著他。


    而淩初日隻是冷冷的迴視著她,臉上不見動搖。


    要不是他這幾年把自己的心腸練得夠硬,恐怕會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為了她這副模樣而昏頭轉向。


    “你們怎麽了?在吵架嗎?”夏予蘭一走出來就見到兩人之間怪異的僵持著,她也沒想太多,以為他們言語不和,隻是奇怪著一向連她的胡鬧都淡然以對的淩初日,怎會莫名其妙跟女人起了爭執?


    “沒事。”他則是習慣性的敷衍,“我還要準備明天工作的東西,先迴去吧!”


    一頭霧水的跟著他離開,夏予蘭忍不住又迴頭看了紀鬱妍一眼,不怎麽明白她臉上為何會有種既懷念、又寂寞的奇妙神情。


    “你跟紀小姐是怎麽認識的啊?”她快步趕上已經走得老遠的淩初日,伸手拉住他的小指,好奇的問道。


    她這是在溜狗嗎?低頭瞄了兩人勾著的手指一眼,他索性直接牽起她的手,淡淡的迴道:“朋友的朋友。”


    “哦……”夏予蘭似懂非懂的應道,雖然覺得隱約有些蹊蹺,但又懶得追究,再怎麽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想那麽多也沒用。


    沉默了一會兒,淩初日又忍不住追加叮嚀,“你……別跟她走太近。”


    “為什麽?”紀鬱妍跟他是有殺父之仇嗎?夏予蘭從沒見過淩初日對誰有這麽大的反應過,忍不住追問。


    不知是沒聽清楚,或是故意裝死,他沒再迴答她的疑問,隻是默默的往迴走,平時總是麵無表情的臉,如今卻顯得心事重重,讓她也識相的不再多問,隻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自得其樂的抬頭欣賞著天上那勾被雲朵遮掩得若隱若現的下弦月。


    或許是原本就並非十分投緣,又或許是因為淩初日這麽說,夏予蘭對於紀鬱妍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客氣,不像與那對祖孫似的親熱。


    但是她避得不怎麽認真,對方卻像是刻意要跟她親近,就算夏予蘭對她禮貌的點頭微笑後就打算離開,紀鬱妍卻是鍥而不舍的追過來攀談,一副打算和她結為閨中密友的模樣。


    “予蘭,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避了好幾天,最終仍是被“捕獲”的夏予蘭困擾的望著一臉可憐兮兮的紀鬱妍,感覺旁邊有些路人將譴責的目光射在她身上,好像在責怪她怎麽不懂憐香惜玉,莫名其妙將一個美人兒惹得泫然欲泣。


    她趕緊搖搖頭,別扭的找借口,“沒有,我隻是……嗯,跟太漂亮的人來往會覺得很有壓力……”


    紀鬱妍聞言噗哧一笑,那甜美的笑容讓一向愛好美色的夏予蘭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同時在心中暗歎,果然人長得好看,就算隻是稍微笑一下也有種了不起的閃亮感覺,就像這位紀小姐,或是她家的總裁大人。


    “別這麽說,我聽我媽說你很照顧她和梅梅,我一直很感謝你,也想跟你多聊聊,隻是看你一直避著我,所以才多心了。”紀鬱妍微偏著頭,溫柔的笑道:“不過我還以為是你聽了淩初日的話而討厭我,或是他不準你跟我親近呢!還好不是。”


    她的話讓夏予蘭聽得有點奇怪,而且又和淩初日的阻止不謀而合,像是這兩人之間有什麽秘密的過往,令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將她蒙在鼓裏,反而勾起她原本不怎麽旺盛的好奇心。


    “他什麽都沒說啊!你想太多了。”


    聽她這麽說,紀鬱妍反而顯得一臉驚訝,“他沒跟你說我們以前交往過嗎?”


    衝口而出之後,她隨即又“啊”了一聲,臉上淨是糟糕不妙的神情,“對不起,我多嘴了……”


    夏予蘭原本心裏還猶豫著要不要追問,沒想到對方已經逕自將這個炸彈似的內幕攤在她麵前,轟得她的臉色都忍不住呆了。


    紀鬱妍看著她的臉色在轉瞬間變了又變,最後似乎驚嚇過度的呆滯模樣,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有對她關心自己母親和女兒的感激,見到她和淩初日恩愛融洽的嫉妒,以及因為嫉妒而忍不住出言刺激的歉疚和……一點點爽快。


    畢竟當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來很普通的女人竟是前男友的妻子,而且兩人還相處融洽,而自己明明比夏予蘭美貌、搶眼了許多,卻淪為失婚婦女,紀鬱妍就忍不住心底那股不平衡的酸意。


    想起當時她在打工的咖啡廳認識常來光顧的淩初日時,他們都還很年輕。


    她因為長得美,追求者一直絡繹不絕,每個都對她噓寒問暖、嗬護備至,難免將她寵得有些驕氣。


    而紀鬱妍雖然享受著眾多男人的追求,卻獨獨對那個沉默寡言,卻又帶著一股莫名矜貴氣質,而且對她愛理不理的男孩起了興趣。


    就因為那點好奇,讓她破天荒的主動撒嬌親近,最後終於讓他對自己動了心,兩人也開始正式交往。


    隻是淩初日不愛提家裏的事,她隻知道這個男朋友才剛退伍,馬上就要出國繼續念書。


    兩人雖然剛開始交往,卻也立刻就要分隔兩地,這讓害怕寂寞的紀鬱妍一直耿耿於懷,好幾次又哭又鬧的要他別去,硬是要他留在自己身邊。


    偏偏淩初日執意走在自己決定好的道路上,並不打算為了她而改變,頂多提議要她一起出國;但她語言學得不好,不想離開家,兩人為此爭執了好幾次卻都沒有結論,隻是將彼此的感情愈磨愈淡。


    最後他按照計劃出國念書,她雖在機場哭著說會等他,但是距離太遙遠、思念太折磨人,她的生活和心裏都很寂寞,身邊的追求者又是那麽熱烈殷勤、溫柔多金……


    所以,她選擇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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