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學院在桑海鎮西北邊的一座山上,山間層巒疊嶂,飛澗如瀑,很是清幽。


    青離站在山下,仰頭看了看上山的步道,略無奈,道:“你們先上去吧。”


    ——這山不高,她上去倒是沒問題,就是得慢慢走。


    陳囂道:“沒事,一起走吧,這裏風景還不錯。”


    青離道:“會錯過午飯的。”


    陳囂失笑,“說得好像我們是特地來蹭飯的。”


    馥姑娘也笑了,挽著她的胳膊,“正好啊,可以吃到青姑娘親手做的飯菜,本姑娘可是垂涎好久了。”


    山上的風景的確很好,草木肆意生長,山道旁裸露的岩壁上裹了一層鐵絲網,還很用心的繪了壁畫,風格獨特得很詭異,想必是君子學院的傑作。


    陳囂拉著崇吾往兩邊的野林子裏鑽,說爬山就是要走沒人走過的路,才能看到獨特的風景……兩人轉了一圈,再迴來的時候,手中拿著兩枚野果子,或者幾株“很像是藥草”的野草……


    這會兒,陳囂和崇吾追著一隻灰兔進了山林,追到半路卻聽見一陣打鬥聲。


    陳囂側耳停了停,伸手一指,道:“那邊。”


    這片山林的盡頭是座瀑布,不算很高,下麵有座不大的水潭,彌漫著不甚濃的水霧。水潭旁邊的空地上,兩人打得正激烈——


    一人身穿深藍色廣袖長袍,看著四十來歲,皮膚略黝黑,眉目深邃,赤手空拳的,身法很是飄逸,出手也輕飄飄的,看著卻很是危險;另一人身穿白袍,長得很是俊秀,神情略頗為冷峻,手中的長刀舞得飛快,幾乎要看不清動作了。


    陳囂不認識那藍衣人,但看到那白衣人的時候,差點驚叫出聲——


    戰歌?!


    他怎麽會在這裏?


    陳囂心底某個極大膽的想法再次冒出來,不過,也隻剛冒出個頭就被底下的戰鬥的火光燒得一幹二淨。


    半年不見,戰歌的刀法似乎又有了些不同,但要說的話,似乎仍舊是從前的風格,仍舊是那種變化無常的打法,分明手中隻有一把苗刀,卻使出了十八般武器的感覺。不同的是,這種變化更加融會貫通,不留痕跡,不會生出用苗刀使出斬馬刀的招式的怪異感。


    不過,他的對手更加厲害。


    那位藍衣人不知是什麽來頭,手無寸鐵的,身如柳絮,袖似流雲,看著輕鬆恣意的,感覺像是在陪小孩兒玩似的。


    藍衣人感歎了一番,道:“年紀輕輕刀法便已自成一派,可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了。”


    戰歌咧嘴一笑,“多謝誇獎。”


    藍衣人道:“不過,你仗著我與令尊令堂的交情不敢殺你,就這般肆無忌憚,未免有墮你父母的威名。”


    戰歌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


    這般說著,手中的刀鋒兀地一轉,“那邊讓你看看什麽叫名門風範,這招叫天風怒海十三刀!”


    刀鋒無聲,流水無形。


    微風拂過,草木微微搖擺,水潭迴蕩著點點漪漣。


    藍衣人往後退了一步,衣袖輕輕一揮,左手背在身後,嘴角帶著幾分笑意,“戰無鋒那個老古板,怎麽會教出你這麽個詭計多端的小子?”


    “這叫兵不厭詐。”戰歌輕笑一聲,手中的刀不知何時已經入鞘,道:“要說古板,誰能比得上閑雲島?”


    藍衣人的衣袖輕輕飛揚,趴在懸崖上大氣不敢出的陳囂很清晰的看到,那衣袖上有一道口子,隻三寸長,不過,陳囂知道這有多不容易——


    藍衣人的武功已臻至化境,舉手投足皆可製敵,一花一葉皆可為器……簡單說就是跟風月公子差不多的高手。


    戰歌割開他的衣袖,跟斷了他的兵刃也差不多。


    藍衣人說戰歌詭計多端,戰歌也說兵不厭詐,可見剛剛戰歌是有作弊的。不過,身為旁觀者的陳囂並未感覺到,但以他跟戰歌多次戰鬥的經驗來看,他定然是在內力上做了手腳——


    這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賦異稟,戰歌這家夥對內力的控製能力近乎變態,最能體現這種特點的就是他用來撒氣的無常七連斬,虛虛實實令人無從應對,陳囂即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也無從應對,更加無法模仿。


    陳囂每次遇到這招的時候,總會覺得這家夥的性格簡直不要太惡劣。


    不過,即便是作弊,剛剛戰歌那一刀也是令人驚愕的——


    那一刀斬出的時候,連陳囂都差點沒看清,快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那刀鋒中蘊含了他自己的刀意。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如海上來風,無影無形。


    ——這是屬於戰歌的無影刀。


    這家夥,不過半年時間,刀法精進得如此迅速……陳囂微微笑起來,心道自己也必須更加努力了……他胡思亂想剛開了個頭就被底下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閣下該迴答我的問題了。”


    戰歌說這話的時候,彎著嘴角笑了笑,讓原本略冷峻的麵容柔和了幾分。不過,或許是因為剛剛被“詐”了一迴,藍衣人總覺得這笑容很不懷好意,十分可惡。


    藍衣人的語氣倒是很平靜,麵上也看不出喜怒,道:“林某跟令尊好歹也是兄弟相稱,你小子一聲一個‘閣下’的,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戰歌從善如流,還行了個晚輩之禮,“林伯伯好,小侄戰歌見過林伯伯。”


    “起來吧。”林伯伯很滿意的點頭,卻勾了下嘴角,“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戰歌明顯的不信,“憑本少爺跟那群老江湖打交道的經驗,一般‘說實話’開頭的,後麵接的都不是實話。”


    林伯伯道:“六十年前,閑雲島封島的時候,我迴去了,他留下來了。在那之後,我們便再未見過,我是前幾日才聽說,他失蹤了將近二十年,還留下了……”


    他稍頓了下,歎了口氣,繼續道:“閑雲島封島跟外界想象的不一樣,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封島之後闖進去,即便是東方啟也不能。還有,若是他真心想躲起來,絕不會讓任何人找到他。”


    戰歌眼神一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隱隱的帶著幾分悲傷,“是嗎?若是如此,他為什麽留下那樣的話?”


    林伯伯問道:“他說過什麽了?”


    戰歌轉身,“算了,即便找到了,她……”


    他剛準備離開,卻突然聽見林伯伯清喝一聲——


    “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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