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的戰亂還未開始就結束了,結束得令所有人都猝手不及。


    三日後的清晨,陳囂一行人在平城碼頭了船,迎著晨光離開了扶桑。


    船是阿珞從鹿屋島開過來的。


    這三日時間,主要是青離在給藤原明子治病。


    關於藤原明子的病,陳囂在聽過她的故事之後,以為她是被自家哥哥的瘋狂嚇到了,又覺得丈夫和兒子都是因他而死,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情緒崩潰才瘋的。


    但青離說,她後腦受過傷,腦袋裏麵有個血塊,應該是重擊之後形成的。


    治傷不難,難的是治療心病。


    藤原明子醒來之後,記憶還有些模糊,經常一個人發呆,然後,也不知想起了什麽,一個人默默的流淚。


    對於這點,青離能做得不多,倒是蕭曄幫了不少忙。藤原明子沒再叫他小璧了,不過待他仍舊不同些,說他跟小璧很像。


    隻是,他們不可能留下來陪著她,她真正需要的人也並不是蕭曄或者青離。


    青離讓玄昇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天皇,若是可以,請他過來看看她。但必須保證不刺激她。


    蕭曄聽到這話,插了一句,說可以先請公主過來試試。


    天皇與藤原明子之間存了多年的隔閡,要消除不那麽簡單,但公主在得知自家祖母住在這裏之後,經常會偷偷溜出來看她。


    蕭曄說完這句,接收到幾人略帶探究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吃著明子做的燒果子,權當沒看見。


    這三日,扶桑倒是看不出多大變化。


    藤原廣死了,藤原家族算是徹底完了,想必扶桑政局也經曆了一番變動。不過,對於大周而言,最關心的仍舊是鹿屋島的局勢。


    如今鹿屋島的倭寇再次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也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事來。


    蕭曄用明州水軍的渠道送了封信迴去,將這邊的情況作了說明,也包括玄昇的事,大將軍自會做出應對。


    至於其他,扶桑日後會如何,就不是他們需要去擔憂的了。


    ……


    午後的陽光不錯,海的風浪有些大,船走得有些慢。


    碎玉閣的船後麵,還跟著一艘大船,是太湖十三塢的船。藤原攻城那日,連水生聽說路開跑了,很是敏銳的察覺到的變數,帶著一幹弟子溜了。然後,在平城碼頭等了三日。


    青離很是平靜的告訴他,“連幫主若是想要去閑雲島,跟著我們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連水生笑道:“青姑娘放心,連某定不會幹擾玄衣門辦案。”


    青離也就沒再說什麽。


    連水生算不俠客,但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太湖十三塢在水戰方麵也是行家,算得是得力的幫手。


    青離並不是不願意與太湖十三塢同行,相反,對此她是頗為樂見其成的。之所以提醒那一句,也隻是在履行玄衣門的職責。一般來說,在案件兇險但江湖人執意參與的時候,玄衣門都會提前警示,不過基本不會有人聽就是了。


    青離想到此行可能麵對的危險,覺得這件事過後,若是太湖十三塢的弟子還能活著迴到中原,日後見到的玄衣門的人定然會繞道走。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找沙含影,他的身帶著青離的手帕,吱吱應該能夠找到他。


    對此青離有些擔心,海幹擾風蝠定位的因素太多,玄衣門的風蝠也並沒有做過這方麵的訓練,吱吱很可能會跟丟……不過,她這麽擔心,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過去了這麽久,邱臨淵的風蝠小聽都沒有出現……


    至於沙含影,是被路開的人帶走的,不過,據路依依說,帶走他的人應該是沙拓。


    這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除了沙含影暫時安全之外,也說明沙拓還活著,如此,其他被海龍王抓走的人也可能活著。


    算是個好消息。


    青離卻沒那麽樂觀,因為這裏麵還有另一種可能因為某種緣故,沙拓已經站到了海龍王那邊……不過她並沒有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這幾日眾人閑聊,交流著在扶桑發生的事情,陳囂迴想起那天晚發生的事,總覺得有些事不大對勁,尤其是白無常。


    馥姑娘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對白無常是不是有什麽成見?”


    陳囂道:“第一次遇到白無常的時候,他跟路姑娘在一起。他應該很清楚路姑娘的實力,也很清楚馥姑娘的實力,如果他真的那麽在意路姑娘的安危,當時為什麽選擇一對一?”


    馥姑娘眨眼,眼中帶著三分嬌羞,道:“白無常認識本姑娘?”


    陳囂:“……”


    假裝沒聽見,繼續道:“第二次就更加匪夷所思了,白無常可是頂級的殺手,卻在已經製住崇吾的情況下讓他偷襲成功。當時他們人多,白無常的武功非比尋常,但沒有打就開始逃了,就更加令人費解。”


    馥姑娘道:“因為路開傷得很重吧?”


    她這般說著,看向了崇吾……崇吾沉默著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迴答……陳囂倒是眨了眨眼,想起來他之前說過,那會兒他剛醒來,下手有些沒分寸。


    咦?沒分寸……


    陳囂突然意識到什麽,睜大了眼睛,“崇吾,你的傷好了?”


    崇吾之前跟海龍王一戰,中了那莫名其妙的蠱毒,筋脈受了損傷。雖然他底子厚,但並不擅長掌法,打路開那一掌應該就是純粹的內力攻擊……崇吾說那一掌有些失控,但打完之後,他完全沒有不適應,如此,他的筋脈必定是已經恢複到能夠承受如此強大的內力了。


    果然,崇吾點了頭,道:“好了。”


    眾人聽說這事,都很是驚喜,除了為崇吾高興,也再次對青離的醫術進行了一番驚歎。江湖不知道多少武林高手都因為筋脈受損導致武道停滯不前,卻是沒想到,崇吾隻用了三個月就恢複了。


    青離卻道:“跟我沒多大關係,是崇吾練的功法特殊,有自行修複筋脈的作用。”


    一群人正歡喜,隻當她這是謙遜之辭。


    習武之人麽,慶祝的方式隻有兩種:喝酒,或者打架。


    所以,船的歡聲笑語就伴隨著刀光劍影。


    碎玉讓阿珞搬了兩壇酒出來,一邊喝著一邊看戲,道:“他們是怎麽從討論案情變成比武切磋的?”


    青離笑笑,道:“這樣才比較正常吧。”


    碎玉瞧了她一眼,道:“不過,那個白無常的確很可疑。”


    青離眨了眨眼,道:“是嗎?殺手中也有很多比較講道理的,如果換做馥姑娘,也會怎麽做的吧?我倒是覺得你跟風月公子比較可疑。”


    碎玉:“……”


    風月公子撇過視線:“……”


    青離道:“不用告訴我,我對那地方也沒有興趣。”


    碎玉盯著她看了會兒,總覺得她猜到了什麽


    這次東海之行,碎玉早就預料到這件事無法繼續隱瞞下去,但是,每次在她覺得這丫頭知道些什麽的時候,應該問些什麽的時候,她就終止了話題。


    碎玉並不是真想瞞她,隻是,說出來也於事無補。


    她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其實,多些好奇心也沒什麽不好。”


    風很大,她的聲音很輕,青離正仰頭看桅杆的比武,也不知道聽見沒。


    跟在後麵的船,連水生聽見動靜,出了船艙……鄭堂主跟在他身後,抬眼看了看,道:“少年人啊,得意就容易忘形。”


    連水生笑笑,道:“鄭老,不動聲色就化解了一場戰爭,這群少年人可沒那麽簡單。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們一定能夠找到閑雲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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