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白如霜。


    陳囂躺在床上,看著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想起他家師父曾給他講過的一門輕功——踏月步。


    那是師父他老人家第一次給他講輕功,說要學就學最好的。


    據說,踏月步是江湖中最好看的輕功,練到極致,能踏著月光直上青天。


    陳囂小時候聽得很是神往,求著師父教他。


    他家師父老臉微紅,抬手拍他腦門,怒道:“輕功乃是小道,不過偷雞摸狗的功夫,不學也罷。”說完便拂袖而去。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陳囂現在想起來,總覺得師父他老人家是壓根就不會踏月步……不過要說踏月而行直上青天什麽的,也是不大可能……


    他正這般想著,窗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噠聲,一道白影飄然落地,如同隨著月光翩然而至的精靈——


    踏月仙子?


    陳囂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不由驚叫一聲,“馥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來人的確是馥姑娘,不過,她此刻沒有穿那一身黑衣,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寬袖長袍,手中拿著的不是她那把黑傘,而是陳囂那把名為“若觀”的劍。她露在外麵的手臂裹著繃帶,應該是受傷了。


    馥姑娘微微皺了眉,“嚷什麽嚷?你想把外麵的人都喊過來嗎?”


    她走近,抓過他的手腕,看了看那鎖鏈……溫溫軟軟的觸感傳來,陳囂略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做什麽?”


    馥姑娘沒搭理他,從頭上取下發簪,也不知怎麽鼓搗了兩下,那鎖竟然開了!


    陳囂目瞪口呆,“這……不愧是殺手樓的樓主。”


    馥姑娘幫他開了鎖,道:“剛剛有人逃走了,好像是範不歸。息玉門中的護衛到處在找他,這附近的守衛也加強了,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小心些。”


    她將劍還給他,“你的傷怎麽樣?能動麽?”


    陳囂下了床,接過劍耍了兩下,道:“沒事。”


    ——這裏的大夫倒是不錯,傷口感覺好了許多,就是有些癢。


    兩人離開了房間,陳囂聽到周圍的唿喊聲,問道:“馥姑娘,你知道範不歸在哪兒嗎?”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玉龍幫的千年寒玉膏應該就是他盜走的……這出賊喊捉賊的戲碼演得倒是真好,虧了楊家少爺還那般信任他。


    馥姑娘扯開手腕上的繃帶,當做綁手將寬大的袖子綁了起來……陳囂看著她的動作,心髒不由抽了一下,問道:“不疼嗎?”


    馥姑娘抬頭,瞧了他一眼,直看到陳囂紅了臉才撇開視線,漫不經心道:“我剛剛聽到,息玉門有一處禁地,飛鷹幫估計是衝著禁地裏的寶藏來的。”


    陳囂問道:“可那禁地在何處?”


    馥姑娘伸手到背後,將藏在衣服裏的黑傘取了出來,伸手一指,“那邊。”


    息玉門位於一片開闊的山穀之中,周圍是高聳的雪山,在月光下仍舊明麗照人,更多了幾分婉約之美。在這一片靜謐之中,西方那座山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山是黑色的,流淌著紅色的筋脈,仿若沸騰的血管一般。


    陳囂從未見過這般景象,微微張著嘴,半晌才說出一句話,“這是……地獄之門?”


    他想起了在西涼寨之時,青離曾說過的話——


    “火炎昆岡,玉石俱焚”。


    說的便是這般景象嗎?到底是什麽樣的火焰,竟能焚毀一座雪山?


    馥姑娘道:“是火山。”


    陳囂問道:“要怎麽過去?”


    馥姑娘伸手,道:“肯定有密道,跟著它走。”


    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隻赤紅色的小蛇,正吐著信絲,讓人不寒而栗。


    陳囂驚了一驚,想起她那個沙漠蛇妖的外號,不由咽了口口水——她之前到底把這蛇藏在哪裏的?


    繞過山穀,青草地不見了,腳下是一片焦土。繼續往前,裂開的地縫之中流動著紅色的岩漿,蒸騰著山石大地……腳一踩上去,便能聞到鞋底燒焦的糊味。


    馥姑娘的輕功很好,在那岩石上跳躍著,如同一隻雀躍的小白兔……陳囂剛跟了上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喊殺聲,迴頭,正看到黑夜中一排排閃著寒光的箭矢……他不由一驚,道:“馥姑娘,他們追上來了。”


    有人逃跑,息玉門中的人雖然不敢踏入禁地,但定然也會加強這周圍的守衛,被發現是意料之中的。


    馥姑娘側身,道:“過來。”


    陳囂往前走了兩步,躲到了那黑傘之下,卻不料,馥姑娘竟輕輕一躍,趴在了他背上……陳囂一驚之下失足踩到岩縫之間,燙得他驚叫一聲,蹦躂了好幾下。


    就在這時候,身後的箭矢已經到了,幾支箭矢射在傘麵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馥姑娘見他停下,拍了拍他的肩,道:“愣著幹嘛?走啊。”


    陳囂:“……”您能把那小紅蛇收迴去嗎?


    ……


    息玉門禁地,某處地道。


    月光照不進來,地道裏卻並不昏暗。地道中央有條河靜靜流淌著,河中漂浮著一種特別的葉子,發出紅色的光芒,遠看如同星河一般,也不知是什麽品種。


    兩道黑色身影奔逃至此,速度慢了下來。走在後麵那人踉蹌兩步,扶著一旁的石壁,喘著氣,道:“不行了……”


    這人看著大概五十來歲,眼窩深陷,鷹鉤鼻,正是飛鷹幫幫主範不歸。隻是,他此刻臉色蠟黃,一絲血色都無,眼中也失了神采。鮮血浸透了黑衣,正往下滴著血。


    另一人穿著夜行衣,蒙著麵巾,扶著他坐下,從腰間摸出一隻黑瓷瓶,倒出一顆紅色的丹藥,遞到他麵前,道:“吃下去。”


    範不歸看著那丹藥,猶豫了下。


    黑麵巾伸手指向地道深處,道:“這是你能為你們的王做的最後一件事。”


    範不歸伸手接過,抬眼看他,問道:“你們會信守承諾的,對吧?”


    黑麵巾點頭,“當然,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範不歸不再猶豫,將丹藥吞下,閉上眼睛,靜靜的調息著,隻片刻功夫,臉上竟再次恢複了光彩,整個人的氣勢不斷的攀升……


    黑麵巾起身,看向來路,朗聲道:“閣下跟了這麽久,不出來見見嗎?”


    黑暗中,一個身影走了出來,站在了河邊——


    光頭,褐色僧衣,手中一串佛珠,卻是明城。


    他閉著眼睛,道:“楊老板深藏不露,貧僧佩服。”


    黑麵巾哈哈一笑,伸手拉下麵巾,眼中卻是閃過一道冷芒,“瞎子果然很麻煩。”


    他長了一張圓圓胖胖的臉,看著很是和氣,正是玉龍幫的楊幫主。之前在巫醫穀之時,他與明城見過麵。


    隻是,所有人都以為,楊老板去了火焰山,卻不曾想,他藏了起來,還跟飛鷹幫幫主合謀“偷”走了自家的家傳之寶。


    楊老板往後退了一步,道:“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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