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捷安,你怎麽了?”她焦急的望向他。


    他輕輕搖頭,吐出一口氣後,右手撐著地,有些吃力的站起身,走過去扶起她,讓她靠在車邊。


    他眸光上下檢視著她,“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沒有……你的手怎麽了?”看見他左手不自然的垂下,她伸手想去碰。


    他驚了一下,連忙開口,“不要碰!”


    “你的手受傷了?”


    “骨頭可能斷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額頭卻不斷滲出冷汗。


    “是不是剛才被薑源生打斷的?可惡!我去幫你把他的手打迴來!”她氣憤的想朝薑源生走過去,但是渾身仍軟綿無力,才走了一步就差點跌倒。


    他及時摟住她的腰,“紫文,不用管他了,他現在絕對比我還痛苦。”剛才重踹他的那一下,可能會讓他以後再也無法好色了。


    她膘了眼還倒在地上、按著下體不斷哀嚎的薑源生,他的情況看起來確實比徐捷安還慘。


    下一秒。她瞥見另外那兩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其中一人撿起了薑源生的鐵棍,臉色狠戾的朝他們走來。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徐捷安的手受傷了,而她現在全身沒力,現在的他們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怎麽辦?


    徐捷安也看見他們了,神色一凜的將她護到身後。


    看著愈來愈接近的兩人,她不假思索的拉了拉他的衣服,低聲說:“徐捷安,你不用管我。你先走,再報警救我。”她全身沒力不可能逃得掉,而他雖然手受傷了,但他的腳沒事,一定能跑得掉。


    他一動也不動,堅定的站在她前麵,“我不可能丟下你自己離開。你不用擔心,對付這種角色,就算我手斷了一隻,也可以解決他們。”


    見他不肯走,她急得伸手推他,“你先走,我不會怪你的,快走呀!”沒必要把兩個人都拖在這裏等死。


    “想走?來不及了!”那兩人來到他們麵前,臉色獰惡的抄起鐵棍就朝他們揮去。


    就在穆紫文駭然的屏住氣息時,驀然間,一輛銀色跑車朝那兩人衝了過去。


    拿著鐵棍的兩名手下見狀,知道徐捷安他們的援兵到了,於是急忙跑走,做鳥獸散。


    跑車駛至受傷的徐捷安身旁停下,一名男人連忙下車走向他。


    “捷安,你沒事吧?”


    “沒事……阿提,幫我保護紫文……”看到姚提趕到,徐捷安兩眼一閉,放心的暈了過去。


    穆紫文嚇得驚唿一聲,“徐捷安!”


    姚提及時扶住他倒下的身子。


    “徐媽媽,對不起,徐捷安是為了救我,所以才會弄成這樣。”站在病床前,看著剛做完手術還沒清醒過來的徐捷安,穆紫文歉疚的說。


    “你沒事就好,捷安傷得不算重,過一陣子就會複原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顏玉竹微笑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當初如果我不去采訪薑源生,就不會惹出這些事了。”雖然徐媽媽沒有責怪她,穆紫文還是很自責,這一連串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為她。


    “紫文,這件事真的不怪你。如果你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不然這樣好了,他現在斷了一隻手,日常起居多少會有些不方便,不如這段時間你來幫忙照顧他好不好?”


    穆紫文立刻點頭,“那當然,他是為了我受傷,我一定會照顧他到複原。”


    顏玉竹慈愛的笑容裏透著一絲欣慰,再看了兒子一眼,她拎起包包說:“那捷安就麻煩你了,我先迴公司。”


    “好,徐媽媽慢走。”


    送顏玉竹離開後,穆紫文走迴病房,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雖然自己承諾說會照顧徐捷安,可是徐媽媽會不會也太放心了點?畢竟是她的兒子,她就這樣把他丟給外人來照顧真的可以嗎?


    以前還一直覺得徐媽媽跟徐捷安感情很好,該不會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吧?


    要不然,怎麽會徐捷安喝醉酒,徐媽媽竟丟下他跑去打牌,現在連他受傷了她也不管?


    穆紫文睇向病床上的人,見他那兩道修長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來,似乎連在夢裏都還感覺到疼痛,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撫平他眉心的皺摺。


    他趕來救她,還為她傷成這樣,她不可能不感動,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她心頭的震撼便一直激蕩著,久久無法平息。


    她沒有想到為了救她,他會拚成那樣,完全不顧自身安危。


    那時她剛到殯儀館,停好車才走下車子,就突然有人從背後用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她整個人頓時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力氣,好像還暈過去了一會,一醒來,就從車窗看見徐捷安被薑源生他們三個人包圍,他們手裏各拿著棍棒,還有一把開山刀。


    她心裏又急又慌,想下去幫忙,偏偏全身都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拉開車門,卻腳一跨出去就摔了個狗吃屎。


    連站起來都沒辦法做到,她隻好一步步慢慢爬過去,等爬到車頭時,看見薑源生拿著鐵棍要朝徐捷安打下去,她驚怒交加,當時也不知是哪生出來的力氣,便朝薑源生撲了過去,雙手死命的抱住他的腳拖住他。


    還好她幫上了點忙,徐捷安才沒受到太大的傷害,要不然她一定會自責到死。


    她注視著他,紅著眼眶輕聲道:“徐捷安,以前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都一筆勾銷了,我們重新當好朋友,你快點好起來。”


    她承認,以前曾經因為氣他而詛咒過他好幾次,但現在看見他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她卻心疼得要死。


    過去那些事一下子都變得不重要了,現在,她隻希望他快點康複,就算要像以前那樣老愛設計她也沒關係,隻要他平安活著就好。


    “水。”徐捷安張開薄唇,輕吐了一個字。


    立刻有人將水杯端至唇邊喂他。


    喝完水,他接著說:“我想吃葡萄。”


    不久,一顆顆剝好皮的葡萄便送到他嘴邊。


    “柿子。”悠哉的靠坐在病床上,他恣意行使著病人的權利使喚某人。


    須臾,削好的柿子又一塊塊的喂到他嘴邊。


    吃飽喝足,他動了動左腳,再說:“我腳癢。”


    “自己抓!”穆紫文忍無可忍的瞪向他。連這個都要她做,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麽了?


    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我左手斷了,右邊肩膀的骨頭裂了,醫生叫我盡量不要動。”


    “……哪一腳?”她咬牙忍住開罵的衝動,拚命告訴自己他是病人,不要跟他計較,而且他之所以會受這些傷都是為了救她,她絕對不能生氣。


    “左腳。”


    她認命的走過去替他抓癢。


    “上麵一點,左邊……再下麵一點……對,就是那裏。”徐捷安舒服的半眯起眼。


    瞅見她繃著一張臉,隱忍著想要發怒的情緒,他黑瞳隱隱掠過笑意。


    他故意徐徐出聲,“紫文,雖然我身上的傷是為了救你而來,但這是我自願的,如果你覺得照顧我太麻煩,不需要勉強,我不會怪你的。”


    哼!說得這麽好聽。什麽叫她不要勉強?實際上,他根本就是想提醒她,他受的那些傷全都是為了她,她如果丟下他不管,就太沒義氣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瞅著他,“你的傷怎麽說都是為了我受的,就算再麻煩,我也有責任照顧你。”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情願。”


    “沒有那迴事。”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真的嗎?我不希望你勉強。”他說得一臉真誠。


    “我、一、點、都、不、勉、強。”她已經氣得快內傷了,他就是想聽她這麽說吧?


    如果他像其他的病人那樣安安分分也就算了,但是從他恢複精神後,簡直就像把她當成他的專屬傭人一樣,不停的使喚她做這做那,害她很想再把他打昏。


    “那就好。對了,我想洗頭。”


    “等一下我帶你到地下街的美發院去洗。”


    “你不想幫我洗嗎?”他語氣裏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他居然還要她幫他洗頭?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穆紫文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緩。“我沒幫人洗過頭,還是去美發院洗比較好。”


    他幽幽的看著她,“算了,沒關係,等一下我自己洗好了,我不習慣給陌生人洗。”


    他故意的,絕對是。他一隻手打著石膏,要怎麽自己洗?分明就是要逼她幫他洗。


    她沒好氣的問:“等一下洗完頭,是不是也要我順便幫你洗澡?”


    “咦?你要幫我洗澡嗎?”他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


    “那你上廁所是不是也要我幫你擦屁股?”她惱得脫口而出。


    他被她的反應惹得輕笑出聲,“澡我會自己洗,你隻要幫我洗頭就好了。”說著,他掀開被子要下床。


    見狀她連忙上前,小心的攙著他另一邊的手臂,扶他走進盥洗室後,再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


    “啊,我跟你說,我是真的不會幫人家洗頭,等一下萬一水跑進你的眼睛和耳朵,你可不要怪我。”她事先聲明。


    “我不會怪你。”他點點頭,嘴角輕輕彎起一弧笑意。


    “閉上眼睛。”既然他不怕,她也沒什麽好怕的,洗就洗。


    見他很配合的把眼睛合上,她拿起蓮蓬頭,先將他的頭發淋濕,再抹上洗發精,搓揉出泡沫後,她的手指在他柔軟的短發間穿梭著。


    “紫文。”他輕聲開口。


    “弄到你眼睛了嗎?”她拿起毛巾,幫他把流到臉上的泡沫小心擦幹淨。


    “不是。我是想告訴你,你沒有欠我什麽,不用對我的傷覺得內疚。”


    “我才沒有內疚……”她形容不出自己心裏的感覺,對他的傷,她除了覺得過意不去外,也有心疼和感動,以及另外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口纏繞著。


    “那就好,等一下洗好頭你就迴去吧,不用留在這裏照顧我了,我會請醫院幫我找個看護。”他語氣和緩的說。


    聞言,她臉色微沉,“我說過會照顧你就會照顧你,你是不相信我,還是覺得我笨手笨腳,沒有把你侍候好?”


    “我是擔心會耽誤到你的工作。”


    “我跟雜誌社請了幾天假,至少會照顧你到出院為止,你不用擔心。”


    聽見她的承諾,他微微睜開眼睛,嘴角蕩開了一抹狡點的笑。


    “那你的采訪要怎麽辦?”


    “我想好了,剛好趁這段照顧你的時間,你可以把殯葬這一行的情況詳細告訴我,包括收費的黑幕啦、相關的禁忌、還有麵對親人往生時,家屬應該怎麽應對之類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一邊照顧他一邊寫采訪稿,不用浪費時間。


    他低笑,“你問我就問對人了,這一行我家三代祖傳,從我爺爺到我爸爸再到我手中,隻要有關殯葬業的問題,沒有我不了解的,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詳細的告訴你。”


    沉吟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裏的疑惑,“徐捷安,你那時候趕來救我,看到薑源生他們三個手裏都拿著武器時,你為什麽還要跟他們打?你不怕嗎?”


    他深情的望著她,低柔的嗓音輕輕響起,“我那時隻怕來不及救你,其他什麽都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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