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姨父跟程皓吃過早飯後一起乘車走了。


    虞容小心地咬著盤子裏的半張餅,一麵思索著。這兩父子應當是去找程家公司法務部門去聊協議條款更改的事情,快則中午前能迴來,慢則下午。


    不過以程姨父想要盡快拿到虞家財產的急迫心情,應當是想上午確定完協議書內容,中午迴來找自己簽字,下午就拿去辦公證。


    虞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通訊器剩餘電量21%。昨晚特地沒有充電,如果計劃無誤,這個即將電量耗盡的通訊器將能夠為她拖延至少3個小時的時間。


    早飯後,虞容從正門走了出去,半路上遇上了管家。管家好心地囑咐她早一點迴來,別被老爺發現她出過門。


    虞容點點頭,心中不以為意,她要的就是被程姨父發現她出門了。


    城郊的河畔公園,那是虞家宅邸所在的位置。


    在河畔公園的任何一處,隻要抬頭張望就能看見一抹紅色,那是虞家別墅的房頂。


    房子周圍被鐵柵欄圈了起來,綠色的藤蔓纏繞在柵欄上,有的葉片已經枯黃,更顯得這棟房子周遭越發荒蕪。


    虞容繞到房子後麵的一處矮牆,然後熟練地翻過,跳進院子裏。


    依稀記得一進門就是會客廳,然後右手邊就是旋轉扶梯,自己的房間在二樓朝陽的那間,窗外還有一個大大的露台。


    她抬頭朝著記憶裏的方向看去,十幾年間日曬雨淋無人修繕,露台的外牆壁已經出現一道很大的裂縫,裂縫周圍的牆皮一部分已經脫落,還有一部分搖搖欲墜。


    今天是她的18歲生日,本該名正言順地從信托基金會手中拿迴這棟房子的鑰匙,然後從程家搬出來,按著自己記憶中的模樣修繕裝飾這棟房子,以後像爸爸媽媽曾經那樣幸福地生活在裏麵。


    但是她更清楚,想從程姨父的手中拿迴這套房子是癡心妄想。轉讓協議隻是第一步,隻要程皓成為受益人,程家會以種種理由逐步轉移虞家信托基金的裏麵的流動資金和不動產,直至裏麵一分錢都不剩。


    而且所有的證件都在程家手裏,隻要繼續扣著這些證件,她就沒辦法辦理留學手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程皓竊取父親留給她的入學資格。


    最終,她這個毫無價值的人就會被程家一腳踢開!


    不是沒想過求助。隻是第四星這個地方,曆來官商勾結,程姨父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更是深諳此道,想必不會留什麽破綻給她了。


    隻有借助外來力量,才有可能打破如今的困境。這也就她今天冒著迴去被程姨父打死的風險一早等在這裏的原因。


    聯合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曆來由學校高級教師親自派送,教師會在發放通知書前對學生進行簡單的麵試,一旦麵試不通過,教師有權當場撤銷錄取資格。


    程家就算在第四星可以顛倒黑白,可手再長也伸不到主星去,這位主星來的高級教師就是唯一的變數,虞容在心中默默祈禱,隻希望他會是個心軟的神。


    退一萬步講,即便這位老師並不心軟,她也有把握讓這位教師對程家的印象糟糕至極,豁出去自己不要學籍,也不能讓程皓白撿了便宜,大不了魚死網破!


    “你好,請問這裏是虞家嗎?”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虞容身後傳來。


    來了!虞容捂著心口,反複告誡自己要冷靜,機會隻有一次!


    她循著聲音轉身,一個穿著一身西裝襯衫,並沒有紮領帶,皮鞋鞋麵上一塵不染,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微笑著看著她。


    瞥見那人的麵容,虞容心下一驚,這人的眉眼跟照片上的父親神似!


    她急切地朝前走了兩步,想要看清那人的臉。隻是越走進越發現,除了眉眼處有一些相似之外,完全是兩個人。


    “對,是虞家,你是?”其實不必開口詢問,看到眼前之人的儒雅氣質,虞容已經在心裏篤定,必是她一直等待的聯合大學高級教師。


    “我是聯合大學的老師,來送一份錄取通知書,你認識虞容嗎?”韓宏栩微微低頭,眼含笑意地看向圍欄裏的小姑娘。


    韓宏栩看著那個瘦弱的姑娘利落地繞到院子後麵,敏捷地從矮牆處跳了出來,將通訊器中的身份識別軟件調出來,遞到他的麵前,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他,“我就是虞容。”


    核驗過身份後,韓宏栩點了點頭,將錄取通知書遞給虞容,“恭喜你,被聯合大學護衛隊學院錄取了。”


    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錄取通知書,虞容反倒是唿吸一滯、有些許慌亂,‘不是應該簡單詢問幾個問題,做個簡短的麵試嗎,怎麽就將通知書直接給我了呢?


    什麽都不問的話,我該怎麽讓他知道我的艱難處境,從而求他救我於水火呢?’


    虞容接過那份密封嚴實的文件袋,看了一眼便又還了迴去,在韓宏栩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禮貌地道謝,“謝謝老師,但是我恐怕去不了了,這個入學名額就要轉讓給別人了。”


    韓宏栩怔愣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文件袋。從他手中發出去的每一份錄取通知書,其主人無不歡欣雀躍地接過,被退迴來還是頭一次。“轉讓?”這個陌生的詞匯更是勾起了他的疑惑,看著眼前這個快要哭出來的女孩,他聲音溫和地詢問,“怎麽迴事?”


    原計劃裏分明沒有流淚這個情節的,隻是被這雙神似父親的眼睛輕聲細語地詢問,虞容心中的委屈無明由地湧上心頭,將程家逼迫她簽署轉讓協議的事情講給了出來,本就已經打磨過無數次的腹稿在眼淚的加持下聽起來更讓人揪心。


    河畔公園的長椅上,男人將口袋裏的手帕遞給眼前這個無助的女孩,一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他未來得及收迴的手背上,手背上的熱度讓韓宏栩的心頭一緊。“別哭了。”


    身為心理學教授,從見麵的那一刻,虞容的任何一個微表情和小動作都沒有逃過韓宏栩的眼睛。


    他不是沒有看出,今天兩人的會麵,眼前的這個女孩有很明顯的表演成分,那所謂的欺淩和虐待,很大可能也存在誇張的成分,甚至她今天的穿著刻意樸素,恐怕也是有意為之。


    可在手背被燙到的那一刻,他還是心軟了,萬一呢……


    韓宏栩猶豫片刻,試探道:“入學資格轉讓這種事情聯合大學不會允許的,你完全不用擔心。”


    很明顯,眼前的這位老師並沒有十分信任她,這種反應也在虞容的預料之中,誰會相信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虞容用手帕擦幹淚痕,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向韓宏栩,再次將通知書還了迴去。“就算入學資格不能被轉讓,我的所有身份證件也都被扣住了,依舊上不成學。


    謝謝老師聽我說了這麽多,我該迴去了……”


    轉身離去的落寞身影刺痛了韓宏栩的眼睛,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份沒有發出去的通知書,沒有一個學生會不知道它的分量。難道真的有人會拿自己的前途命運來演一場戲嗎?


    或許他不該這樣武斷地作出決定,總要看看情況……


    韓宏栩清朗的嗓音再次響起,“如果真如你所說的,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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