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宏也派黃公公送了禮來。


    天冷孩子沒抱出來,就在內院堂屋裏,裏頭擱了火盆,來的女眷進去圍著孩子一頓吹捧。


    倒不是諂媚,而是這兩娃子真好看,雖說是雙胎,但卻是沒半點相似,如今還小也瞧不出像誰,但一身黃衣裳,小紅帽,配著白臉蛋,大眼睛,是怎麽看怎麽好看。


    人一逗,兩小家夥就踢蹬著小手腳朝人笑,眼睛都笑眯了,人多他們一點兒也不慫,十分的活潑。


    這可把在座幾夫人稀罕死了,挨個的輪流抱,抱到懷裏了,小家夥吐個泡泡,然後笑起來,那些個夫人直接不想鬆手了。


    “兩位小公子叫什麽名啊?”有人問。


    趙哥兒抿了下嘴:“還沒取大名,隻取了小名,老二叫滾滾,老三叫蛋蛋。”


    有人沒反應過來:“哎呦,這小名好啊!和兩孩子配得緊,滾滾蛋蛋,滾······”她說不出話了。


    村裏人說賤名好養活,這放京城裏也適應,可真叫孩子狗子鐵牛什麽的,方子晨又覺得不太好,思來想去,取了這麽個小名,連起來一起喊,夠賤了,以後他家兩兒子,定是好養,一餐扔兩包子過去,人就能自己長大了。


    方子晨美滋滋的。


    十二月月底走。


    今年年節注定了是要在路上過。


    往年這會兒還要飄雪,今年卻是比去年停得快了。


    方子晨怕孩子路上不舒服,原還想去請個大夫跟著,黎藝盛先過來了,說同他一起去。


    黎師傅祖籍在溱洲,溱洲下去便是涸洲,他和黎師娘年歲上來了,以前兒子在,為了孩子就想著在京城定居,如今就老兩口,思來想去還是想落葉歸根,這會還能動,身子骨也還硬朗,就想著和方子晨一道走。


    從京城到涸洲,兩月多的路程,期間山路最是多,匪患橫行,人多安全些。


    黎藝盛沒急著迴鄉,想親自送老兩口迴去,謝肖宇自是要跟著,原先趙哥兒還想,他們若是留京,鋪子就轉給謝肖宇,如今隻能關門了。魚哥兒幾人自是要跟著去的。


    廣福街那邊的房子拖牙行賣了,方府留著,當初壓牙行管事那兒的欠條夏景宏已經讓人送了過來,以後迴來還要住,方府自是不能動的。


    有趙家在,時常的讓人過來看護一二便可。


    要安排和收拾的東西實在太多,忙了近大半個月,一切才算是都安排妥當了。


    快月底的時候,趙嵩派人過來,喊趙哥兒一家迴趙府吃個飯。


    人多本應該熱鬧,但飯桌上個個沉默,沒人高興得起來。


    這一別,便是要好幾年,山高水遠的,平日想見個麵都難。


    趙嵩抱過乖仔,仔細摸他頭,第一次喊他名:“蘭澤,去了涸洲就見不到外祖父了,你可別忘了外祖父啊,外祖父在京城等你迴來。”


    他又看向方子晨:“方小子,小旭跟著你,我放心,啥子也不說了,在外頭,你多護著他們些,遇事要冷靜,我曉得你之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不諳世事,所以當初才······我不怪你,你們鬧成那樣,我也有責任,這不可推脫,小旭對你如何,我個旁人都瞧得清,你個自應是也曉得,以後好好過,當初他娘說你配不上小旭,可真說起來,是我家小旭配不上你,我家小旭苦啊!他跟別人都不同,從小離了家,我沒教得他啥,他同其他世家姑娘哥兒不同,不會琴棋書畫,與你做不到舉案齊眉,你別嫌他,若是以後他有啥子地方不對的,也請你看在老夫的麵上,多擔待擔待。”


    為了孩子,他把自己罷得很低,語氣如同懇求。


    趙哥兒心頭酸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爹,你不要擔心,夫君會對我好的。”


    “我曉得。”趙嵩道:“但不說我這心裏頭總是不放心。”


    方子晨知道他想要一句承諾。


    “老丈人你就是會瞎操心,不用你說我也會對趙哥兒好,而且,你真要擔心也是該擔心我,趙哥兒老打我,上次還拿這麽粗的木棍,幸好我跑得快,不然你就要失去我這乘龍快婿了。”


    他比劃了一下,還一臉心有餘悸。


    “對滴。”乖仔啃著雞腿也說:“外祖父,你不用擔心爹爹,你應該擔心乖仔和父親。上次乖仔喂弟弟西雞肉肉,爹爹打乖仔,乖仔屁股都被打成三瓣咯。”


    滿桌人一下笑了起來。


    趙雲越戳他額頭:“你那是該打。”


    離別的氛圍被這麽一鬧,瞬間少了。


    第359章


    趙雲峰幾人輪流囑咐,方子晨看著他們,道:“五年後我就迴來了啊!你們這麽搞,弄得我好像一去不複返了一樣,這不太好啊!實在不放心,就給兩小錢吧,我如今也就缺這個了。”


    趙雲峰幾人直接噎了。


    飯吃到一半,丫鬟進來說鄭佩瑤來了。


    她自癱了後就被鄭家送到了城外的廟裏,日日在裏頭‘反省’,鄭家派過去的丫鬟受不了廟裏清苦,早跑了。


    鄭佩瑤雖說是對不住趙哥兒,但對前頭三個兒子沒有虧欠過半分,趙嵩狠了心不許她迴來,趙雲峰幾人也不敢幫著求情,若是真把鄭佩瑤接迴來,麵對趙哥兒,也難免的心虛,三兄弟私下商量後,在外頭置了間宅院,把鄭佩瑤從廟裏接了迴來,偶爾的過去看看。


    這事瞞不過趙嵩,他眉頭擰起來,筷子啪的擱桌子上:“她迴來幹什麽?”


    “小旭······”鄭佩瑤坐輪椅上被丫鬟推了進來,她口齒不清,一個勁兒的喊著趙哥兒,說求他原諒。


    如今她是真的後悔,特別是在知曉方子晨被外放的時候。


    先頭她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隻覺得趙哥兒和趙嵩都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她不是不曉得方子晨六元及第文采出眾,可都是狀元,往年那些個狀元入了翰林,有往上爬了的,十幾年,升到了四品,這是好的。可也有大多是‘泯然眾人矣’。皇上日理萬機,沒人幫襯著時常的提兩句,三年一過,又有新狀元出鍋,前頭那些個兒,就無人曉得了。


    她隻當方子晨比那些狀元厲害一些罷了,趙嵩在朝上人言微輕,且為人耿直,從不屑得用關係幫孩子謀出路,總說孩子能爬到什麽地兒,要靠孩子自己,他幫了,孩子沒本事,那位兒也做不久守不住,趙嵩對自個孩子都這般,方子晨本家無人幫襯,嶽家也靠不住,要爬起來難啊!


    朝中事兒她不懂,她住京城幾十年,隻曉得沒點背景是寸步難行。


    後頭秦家派人來,京城那些人看在秦家的麵子上,對著方子晨多有忍讓和討好,鄭佩瑤聽完下人迴報,也隻覺得秦家是因為喜歡乖仔才會如此,趙哥兒若是同李誌城在一起,孩子也帶過去,這份殊榮落在李誌城頭上,加上有李原和孟家,李誌城往後官途定是一路順暢,他如今年紀輕輕的,便是四品的官兒,人有家世,自個也有本事,放眼整個京城的世家子弟中少有這般出息的。


    她死不悔改,趙雲峰去看她,她總拉著趙雲峰的手一個勁兒的說:“娘一心為著我們趙家,一心為你四弟,為什麽到最後,他們都不曉得我良苦用心,還這般對我!他們沒良心啊!”


    趙雲峰終於受不住。


    “娘,至始至終都是你在自我感動。”


    鄭佩瑤都頓了:“雲峰,你在說什麽?”


    “你之前怨爹不幫我,說我三十多歲還隻一六品小官兒,但你知道嗎?不是爹不幫我,是我自己不想往上走了,我不喜官場的爾虞我詐,你根本就不知道,爬得越高,在那種位置有多受限,說錯一句話,行錯一步路,都有可能讓我們趙家滿門抄斬,我自己什麽本事我知道,我也不想過那種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生活。”


    趙雲峰冷靜著:“你瞧不上方子晨,可你知道嗎?六元及第,我們大夏幾十年都未出過這麽一個人了,你不曉得皇上有多看重他,你眼裏隻有侯府的李誌城。可李誌城算什麽?他若跟方小子一樣的出生,他能三年內從一無所有走到這個位置嗎?沒有他,四弟還能迴京嗎?你知道四弟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嗎?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想過嗎?啊?有想過嗎?”


    他一連串的厲聲質問讓鄭佩瑤啞口無言,愣在當場。


    “你想要趙家成名門,想四弟做那侯府夫人,但終於到底,這都是你在想,四弟真正想要的,不過是個家,你根本就不懂,你擅做主張,耍那些肮髒手段,如今竟還埋怨我們不理解你,娘,”趙雲峰沉著聲反問:“那你有理解過我們嗎?”


    “雲峰,娘······”


    趙雲峰打斷她:“你瞧不起方子晨,不過你知道嗎?人被皇上下放去涸洲鍍金了,涸洲知府正三品。”


    鄭佩瑤猛然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置信。


    “這位兒沒什麽人敢去,因為涸洲窮,去了難出政績。”


    政績難出,就意味著再想往上走就難了。


    沒人敢往涸洲走,調過去的幾官員還都被打了,加上先頭被蒙蔽多年,涸洲民不聊生,皇上怕了,想安排自己人上,諸多原因下,方子晨白撿了個便宜,但這便宜為什麽不落別人家?


    皇上的人,也不隻方子晨一個。


    究其原因隻一個······


    “皇上答應他,五年後不管如何都會調他迴來,子晨今年多少歲?人不到二十二,二十二的正三品官,娘您之前見過嗎?皇上這份寵李誌城有嗎?李誌城快三十了吧,如今廢了不說,即使好好的,他也才幾品?方子晨若是沒點本事,能得皇上這般看重?”趙雲峰說。


    鄭佩瑤好像一下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趙雲峰什麽時候離開她也不曉得,隻滿腦子都是方子晨的事。


    不過一年啊!


    六品直接跳到了三品,趙嵩努力了大半輩子,有多辛苦才走到這個位置鄭佩瑤都看在眼裏,可如今方子晨隻一晃眼,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沒準的五年後迴來,趙嵩見了他,還得喊他一聲大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何必啊!!!


    鄭佩瑤悔得腸子發青,心肝絞疼。


    如今過來就是想求原諒。


    滾滾蛋蛋正被唐阿叔和馮嬤嬤抱在一旁,兩孩子呀呀叫,鄭佩瑤眼眶一酸,就想讓丫鬟推過去抱,唐阿叔卻先一步躲開了。


    方子晨沒說話,見人如今說話口水橫流,心虛得要命,菜都不敢夾。


    當初真是沒想到鄭佩瑤這麽不經氣的,這老虔婆怕是恨死他了,剛這麽想,鄭佩瑤猝不及防喊他名。


    “方小子。”她朝方子晨看過去:“當初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吧!當父母的都這樣,隻想著為孩子好,我······”


    方子晨看了她半響,笑了:“你說的‘都這樣’,除了你還有誰?”


    趙嵩眼見他說話開始陰陽怪氣要發火了,趕忙讓人將鄭佩瑤推下去。


    “誰讓她進來的?以後沒我允許,不許放她進來。”


    方子晨感覺有些掃興了,吃了飯,又聊了一會兒,一家人才迴了


    隔天又去左相府吃了一頓。


    左相夫人全程抱著乖仔一個勁兒的哭,乖仔要是沒坐著橫躺在她懷裏,方子晨都以為自家兒砸涼了她才哭成這樣,左相和他大兒子在一旁叮囑著方子晨,讓他到了地方上踏實些,不要飄,盡量給皇上守好涸洲。


    隔天的,同僚又請了,月底都是忙著吃離別飯,三十號那天,方子晨帶著夫郎兒子正式上路了。


    帶的東西多,足足裝了八輛馬車,夏景宏給了一輛大的,寬敞得緊,方子晨自己做了大輪胎換上去,因為橡膠不多,就做了六個。


    這車輪抗震好,黎師傅馮嬤嬤這幾都是老骨頭的,一路顛簸過去,方子晨怕人到了地兒直接得殘了,於是給黎師傅那輛和馮嬤嬤那輛也給換了。


    方子晨不會趕車,黎藝盛也不會,隻得雇傭鏢局的人護送一趟。


    到了城門,有人在喊乖仔,是幾個皇子,還有尚書家和右相家的小子。


    趙哥兒讓人停了馬車,乖仔跳下去,幾小夥伴一起同流合汙了幾月,在皇宮出生入死,感情鐵得很,這會兒抱頭痛哭,鼻涕橫流。


    “乖仔,你一定要活著迴來啊!”


    “我父親說涸洲那邊很危險,乖仔,你千萬要小心,不要被人打殘了。”


    “我們等你迴來再一起騎單車。”


    四皇子拉著乖仔,聲音帶著沮喪:“乖仔,你能不去嗎?我不想你去。”


    乖仔吸了吸鼻子,也是萬分不舍:“乖仔要去保護父親,父親沒有仁照顧,不得行喲!”


    右相家的小子跟乖仔在一起混久了,懂了很多事兒,這會也道:“乖仔說的沒錯,方叔叔一副小白臉的樣子,看著確實是不太行,他們說讀書人,除了讀書做文章,刀都提不起來,乖仔厲害,沒有乖仔的話,方叔叔一去,到了涸洲,被人一拳頭過來,我們怕是得趕著去吃席了。”


    方子晨在馬車裏聽了幾耳朵,是想立刻下馬過去揍他們一頓,展現一下風采,打得他們嗷嗷叫,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厲害,他媽的,說他啥子不好,竟把他說成小白臉。


    趙哥兒拉住他,笑得肚子都要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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