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都不知道,如今一瞧,一年前那些記憶頃刻就湧了上來,迴憶裏,那個很懂事很愛笑的,總說話逗他的,同他一樣最愛吃雞肉總是喊他美仁伯伯、經常搞怪逗他笑的孩子,仿佛一下子生動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對乖仔實在是想得緊,完全超出了預料。


    秦恆煊心也一下子被揪住了。


    他指指畫上,喉頭幹啞:“都過去一年多了,他怎麽還是這個小樣子,一點都沒變的,是不是都沒吃飯?”


    不吃飯是不可能的,頓頓的三碗,就是不知道都吃過哪裏去了。


    秦老夫人笑了:“你和你弟小時候不也這樣,都是不怎麽長個兒,咦,他換牙了?”


    “沒有,聽說是爬樹的時候掉下來不小心磕掉的。”秦安迴。


    “那得多疼啊!”秦老夫人心疼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秦二少跟著點頭:“對呀,我小孫孫怕是要痛死了,我不在,都沒人給他唿唿。”


    這畫是乖仔放的,他也曉得自己畫的有點拿不出手。


    原是想挑幾張更酷的,不過其他的都被方子晨收了起來,就這幾張後頭畫的還沒來得及收,被乖仔寄了過來。


    秦老將軍看著畫,久久才有些低落的道:“老夫當真是想這小子了。要是能把他搶過來就好了,這小子我當初是一瞧就喜歡。”


    滿座人沒誰說話。


    對於乖仔,大家感情皆是‘複雜’,說不出來什麽原因,就是喜歡得緊,秦老將軍麾下武將家裏不是沒有乖仔這般活潑的小孩兒,但那些孩子給他們的感覺卻是同乖仔不一樣,乖仔是一站那,就讓他們克製不住的想去抱他,讓他們產生衝動。


    最下頭還有一張紙,秦老夫人咦了一聲,拿起來瞧。


    “這······”她似乎震驚得說不出話。


    秦恆煊從她手上拿過信紙一看,心裏猛跳了一下。


    信封被輪了下去。


    等大家都看完了,秦老夫人疑惑道:“這冰還能做出來?老大,信裏是這個意思吧?”


    秦恆煊揮手讓秦安退下。


    “趙哥兒確實是這麽說的。”


    “這冰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啊?”秦老夫人有些不信,她活了這麽久,沒聽說過這種事。


    孟如清:“也許真的能。”看見秦老夫人朝自己看來,又道:“娘,您還記不記得前年趙哥兒為什麽來衡陽。”


    “這個我問過他,說是來買辣椒和奶粉。”


    “嗯,趙哥兒先頭在源州做生意,我聽乖仔說,他們家賣冰棍還有雪糕,方子晨當初剛從村裏搬至源州,隻一秀才,買冰的門路好找,但買冰的銀子卻是不好找,若不是自己做,他們哪來的銀子買冰?”


    冰棍一根十幾文錢,這裏頭還要加成本,為使冰棍不化,‘冰櫃裏’起碼得放一層冰。


    一桶冰都好幾兩了,若冰是買的,這生意可就沒什麽賺頭了,不僅如此,恐怕還要倒貼錢。


    秦老將軍道:“是不是真的,我們試一試不就懂了?”


    下人很快把硝石買來,因著趙哥兒還要靠這賺錢,信上雖是沒多寫,但秦家人卻是沒讓外人曉得。


    當‘秘密’被第三人知曉時,就不再算得是‘秘密’了。


    下人若是曉得,錢財動人心,怕是會傳出去。


    秦恆煊按著信上所說,往水裏加入硝石,起先沒什麽反應,大家還有些失望,不過信上說要小半時辰,大家也就耐心的等了。


    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的,很明顯的感覺到周遭的氣溫開始下降,看著桶裏開始結起冰,大家算是徹底信服了。


    “當真是神奇了。”秦老夫人說:“要不是親眼瞧著我怕是都不會信,這事兒別傳出去,趙哥兒就靠這吃飯呢,他能傳信來,就是念著我們,是個好的。老大,這冰以後你來做,每天送六桶到我院子裏去,記得把信燒了。”


    第350章


    秦恆煊當晚就做了好些出來,自己房裏也擺了好幾桶。


    “今兒晚上總算能睡個涼快覺了。”


    他說完沒人迴話,抬眼一看,孟如清坐在床邊魂不守舍,就一個勁兒的仔細端詳著乖仔的畫像。


    秦恆煊默默的歎了口氣。


    孟如清過了片刻率先開口了,聲音幹啞著:“煊哥,我想乖仔了。”


    除了那個一出生他未來得及見過一麵就他無緣的孩子,他從未如此這般想過一個人,即使是左相夫人,幾年不見,那股思念也沒有這般強烈。


    秦恆煊歎了口氣,抹了把臉,沉聲道:“我也想他的。”他話頭一轉:“要不我讓人過去把他帶迴來住幾月吧!”


    孟如清苦笑了一下,這畫應是方子晨畫的,乖仔被他畫得很傳神生動,臉廓線條一筆而成,這大半歸功於做畫人過人的畫技,也有描繪過千萬遍,模樣深深印刻在腦海裏,於是下筆有神。


    方子晨一定是寵這孩子的,如何願意讓乖仔過來。


    路途遙遠,一南一北的距離,光路上都幾個月了。


    換位思考,若是他孩子,他定是舍不得讓孩子離開自己,一天不見怕是都要想得緊了。


    即使方子晨和趙哥兒願意,乖仔怕是都不想,上次在府裏就住了小一陣,前兒幾天還好,後麵孟如清便聽見他開始老問趙哥兒,什麽時候迴家,他想父親了。


    孟如清覺得鼻子有些酸:“他父親怕是不會給。”


    秦恆煊道:“不給就狠狠的揍他,揍一頓,他就想給了。”


    孟如清:“······”


    屋裏的燈滅了,滿室黑暗。


    秦恆煊躺床上後肩膀立刻垮了下來,那種偽裝的冷靜和沉著一瞬間在他臉上消失了。


    話也就這麽說,搶人孩子這種事,他秦家人是萬萬做不出來的,不過還真想那小子,乖仔在的時候,有好幾次把他氣得直跳腳,想胖揍他一頓,可如今人不在,又實在想得緊,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他仰著頭,睜著烏黑的大眼睛,甜甜的叫他‘帥氣爺爺’。


    偏偏的如今朝國情況不明,他們輕易走不開。


    ……


    乖仔有了去處,趙哥兒就高興。


    雖說方子晨下值迴來也能教他,不過到底是沒多少時間,此乃下下之舉,且油燈昏黃,方子晨也不敢讓他看太久,真近視了,他還得去倒騰眼鏡,留下來的卷子,乖仔白天都有乖乖的做,一個多時辰他就能做完了,而後自己看小半會兒書,休息時沒人同著他玩,內院又寂寥,趙哥兒常見著他和黑旋風跑外院去蹲大門口看人來人往,孤零零又很可憐的模樣。


    小孩子,到底是需要個玩伴的。


    他去了上書房一段時間,迴來趙哥兒都看他笑嗬嗬的。


    季夫子雖是上了年紀,但人思想算是‘開明’,且學識真的淵博。


    曉得乖仔之前在私塾被夫子打了的事,還摸著乖仔的頭說他遭罪了,那孔夫子斷章取義半吊子,活該被你父親打。


    乖仔說的話,有時候不太中聽,但季夫子仔細品,卻是覺得非常的有道理。


    就好比現在,季夫子先是講了一段故事,點了他的名:“蘭澤,這故事你怎麽理解啊?”


    乖仔答得同尚書家的小子一樣,這故事中心思想,便是男為尊女為卑。


    季夫子:“那你覺得這話對嗎?”


    “不對。”


    “哪裏不對?”


    “男尊女卑,並不是說男幾尊貴女幾卑微  而是說男幾要自尊,女幾要謙卑。”乖仔說:“所謂男尊,指的係男仁應該像天一樣公正無私,並且擁有自強不息的精神。即‘天行健,君幾以自強不息’。而‘女卑’說的係女仁哥兒,應該像大地一樣謙卑、寬容。這樣才能做到厚德載物,並無怨、無悔、無私承載‘天’”。


    他這話同時下觀念不符,差入甚大,但季夫子卻是讚歎的點了點頭:“是你父親如此這般教導你的嗎?”


    “嗯啊!”乖仔說:“父親說,人都係爹娘生滴,女仁和哥兒很偉大,不能瞧不起,連生養之仁都瞧不起,便枉為仁。”


    季夫子都還沒說話,夏景宏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也不知道在外頭聽了多久,他似乎很滿意乖仔這番話,捧著他的頭摸來摸去。


    把乖仔都摸迷糊了。


    幾個皇子看得羨慕,但也沒妒忌,下課後又圍到乖仔跟前,乖仔從書包裏出畫筆,又從麻袋裏拿出積木,幾人頭湊頭的玩了起來。


    這些玩具兒,獨家的,幾個皇子都沒有。


    積木搭起來能變成消防車,大家雖是不曉得消防車是個啥子,可是推一下,它就動起來,看著紅彤彤的,還很霸氣。


    方子晨親手給乖仔做的,大家夥又羨慕了。


    “蘭澤,你上迴說的雪糕真的有那麽好吃嗎?”二皇子問。


    尚書家的小子舉起手來搶先道:“好吃的,我吃過。”


    右相家的小子緊隨其後:“我也吃過,我喜歡喝奶茶,還有他們店裏泡椒雞爪。”說到這兒,他語氣低落了下來:“不過太難買了,我爹爹讓小翠姐去買,好幾迴都沒買到,我就吃過兩次。”


    這兩小子都是住宮外頭的,冷飲傳得快,都快家喻戶曉了,這兩小子自是吃過。


    京中有錢人不少,有些官宦人家還自有冰庫,不過這樣的人家到底是少,趙哥兒店裏的冰哪裏來,有些人自是好奇,見著店裏天天的人擠人,雪糕冰棍賣的都不便宜,有那獵奇的,粗粗一算,心頭就癢了。


    趙雲瀾先頭還羨慕過,說趙哥兒那鋪子,一天都能頂他一間鋪子半月賺的了。


    不過大家再心癢羨慕,也真不敢做什麽,這鋪子後頭有靠山,輕易得罪不起。


    乖仔正在畫鴨鴨,抬起頭看著幾個皇子:“你們都沒有西過嗎?”


    “沒有。”幾個皇子搖頭了。


    乖仔瞧著他們都可憐了:“那去我家呀!我家有,我爹爹最近還做鳥一種蛋糕,甜甜滴,最好西鳥。”


    尚書家小子激動的問:“去你家,你爹爹能買到冰棍嗎?”


    “不用買呀,那係我家鋪子賣滴,我想西就拿。”乖仔說的牛逼哄哄。


    尚書家和右相家的小子立馬激動了:“那是蘭澤你家的鋪子啊?太好了,那今晚我直接去你家好不好?我想吃冰淇淋了。”


    “闊以。”乖仔看著幾皇子:“你們去嗎?”


    大皇子搖了搖頭:“父皇母後不允許我們私自出宮。”


    “說去乖仔家玩也不行嗎?”乖仔撓撓頭:“父親說,小孩幾合理滴要求應該得到滿足,你們去問問嘛!蛋糕和冰淇淋真滴很好西喲,乖仔能西得停不下來。”


    夏景宏正在批閱奏折,外頭吵吵囔囔的,他下意識蹙起眉頭,黃公公跑進來,說幾個小皇子過來了。


    這會兒正是他們午間休息時間,尋常他們多是呆坐在上書房裏不出來,輕易屁股不挪地,今兒是咋地個了?


    四人進了禦書房排排站好,垂著個腦袋,夏景宏納悶的問他們過來有什麽事,大皇子自覺是大哥,幾個小弟怕老子,這時候他該出頭彰顯他的大哥之力和風采了,於是硬著頭皮說了,他們想出宮去蘭澤家玩,父皇許不許。


    夏景宏一聽就高興了,孩子終於知道玩了,去去去。


    下午的課都沒上,幾小蘿卜頭就出宮了,夏景宏讓幾錦衣衛跟著。


    趙哥兒彼時正在內院花壇裏搭架子。


    這花壇裏先頭種的花草枯萎了,那花兒趙哥兒也沒覺得有什麽好看,唐阿叔想請花匠來再種些,趙哥兒說不用了,自己在裏頭種了些黃瓜,這會兒開始冒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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