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隻覺太神奇了,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跟她說一句‘冰能做出來’,她怕是都要一腳飛過去:‘大白天的就敢胡言亂語’。


    這會愣了半天才迴過神。


    趙哥兒戳了戳水盆裏的冰塊,已經很硬了,便問:“都會了嗎?”


    謝肖宇跟著他往冰塊上戳:“會了會了,你放心。”


    趙哥兒肚子大了蹲著難受,站了起來:“那店裏就交給你們了,這會兒天氣也熱了,冷飲得盡快推出來。”


    京城十月中旬就開始降溫了,到底是不同於南邊,南邊十月下旬才開始慢慢冷,京城這邊一夜就可降得厲害。


    到那會兒冷飲就不好賣了,現在盡早推出,就能多賺些銀子。


    馮嬤嬤看著唐阿叔扶著趙哥兒迴去,目光深沉。


    同住這麽些日子,她曉得家裏什麽個情況,趙哥兒是個省的,方子晨是個扣的,隻有窮困過,才會這般,這冰貴,若是專賣這玩意兒,別的都不做,一個夏季都能賺得盆滿缽滿了,先頭那暗探迴去,說了趙哥兒和方子晨的事,都撿爛葉了,為著賺銀子,小小的兒子還被拉去當壯丁,扛著木棍滿大街的找人打劫,日子過得怎是一個苦字了得。


    不過馮嬤嬤轉念一想,當初方子晨就一秀才,這玩意兒大量的賣出去,定是招人眼紅,秀才無官身,如何守得住。


    冷飲推出來那天,店裏擠爆了。


    謝肖宇早已料想到,但看店裏那一推搶著買冰棍的,還是驚嚇到了,他瞥見趙哥兒在門外,趕忙擠開人群過去。


    “你怎麽來了?”


    趙哥兒往店裏瞅:“我過來看看。”


    謝肖宇扶著他:“趕緊的迴去吧!這兒人多亂得很,小心著被撞到。”


    “沒事,我跟唐阿叔來的。”趙哥兒自是也曉得,剛都沒進去。


    見著冷飲如預期那般受歡迎,稍微安心:“收銀忙得過來嗎?”


    魚哥兒幾人幹活是又麻利又勤快,但不識數,先頭就賣過些菜,幾文幾文的都還認得,雪糕不同口味不同價,有些客人一下就挑好幾根,這時候他們就不會算了,如今店裏也就馮嬤嬤和謝肖宇負責這活兒。


    “忙得過來。”謝肖宇道:“你放心的迴去吧,外頭曬,別瞎跑了。”


    時下趙哥兒已四個多月了,肚子比尋常孕夫大得緊,雙胎雖說是好,但隨著月份增大,子宮會慢慢擠著其它器官,趙哥兒這會兒就時常的感到胸悶,起夜的次數也多了,比尋常的孕夫都要難些,秦家上次送的那些補品來,因著黎師傅交代,趙哥兒都沒敢多吃,怕孩子大了不好生,這年頭死在這種事兒上的大有人在,趙哥兒也是怕的。


    唐阿叔買好布料從布莊出來,路上打開了給趙哥兒看。


    趙哥兒先頭問過魚哥兒他們,曉得喜好,今兒出來看店,讓唐阿叔順道買幾匹布迴去讓薑娘給他們做幾身換洗的衣裳,大夏天的,總不能來來迴迴就一套。


    其中有兩匹紅色的料子,一瞧就喜慶,摸著也很軟和,是給趙哥兒肚子裏那兩個孩子準備的。


    “我買了兩匹,迴去應該能做八/九身衣裳。”唐阿叔說。


    趙哥兒不懂這針線活兒,疑惑道:“這做這麽多嗎?”


    唐阿叔笑了:“能的,小孩衣裳不廢啥子料,先時我同秦主君做過,有經驗的。”


    兩人正說著話,迎頭走來五六個漢子,一瞧著就不像大夏人,對方一寬布從左肩斜披到右胯,大半個胸膛露在外頭,個個虎背熊腰,步履穩健,身軀壯碩得好像一堵牆,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硬硬實實。


    這是北邙的使臣。


    趙哥兒都沒敢多看,同著唐阿叔讓到一旁,迴了家,他跟著唐阿叔學針線活兒,到了傍晚方子晨才拋著乖仔從外頭迴來。


    剛大厲去接他,乖仔一同去了,這會被方子晨拋籃球一樣拋著,高興得不得了。


    “飛高高咯~乖仔係超級大飛俠,父親,還要再來。”


    方子晨親了他一口,進屋後抱著他坐在趙哥兒跟旁,趙哥兒把剛繡了一下午剛繡完的雞崽遞過去給他看,笑意盈盈滿含期待的問:“夫君,怎麽樣?”


    方子晨眨眨眼,仔細看了會,給出評價:“······你這坨翔繡得很有型。”


    趙哥兒:“······”


    方子晨沒看見他幹了的臉,還在疑惑:“不過,繡這玩意兒在衣服上,是不是不太好啊?你瞪著我幹什麽呢?招你惹你了?我們是相好,相好是什麽你知道嗎?就是我愛你你愛我,濃情蜜意,眉眼傳情,你老瞪我,搞得我好像是覬覦你美色的隔壁猥瑣老王一樣,這樣不好,別人瞧見了會誤會。”


    趙哥兒咬牙切齒,都想拿針紮他。


    方子晨不曉得哪裏得罪他了,可看著他的手在蠢蠢欲動,立馬抱著乖仔溜了。


    他去後院看了一下工程,先頭的泥巴小池已經被挖寬挖深了,這會大概八米多長,五米多寬,三米深,旁邊的泥也已被夯實,甚至已經砌了一小半,不由滿意。


    照著進度,明兒就能做好了。


    乖仔知道這是要是給他做的遊泳池,高興得不得了,今兒一整天都蹲在一旁看。


    “父親,乖仔都想遊泳咯~”


    方子晨摸摸他的頭:“明後天做好了,就可以遊了,高不高興?”


    “高興,父親愛乖仔。”


    方子晨同他蹭著臉:“你是父親的小寶貝,父親當然愛你了。”


    “乖仔也愛愛父親。”


    他奶聲奶氣的,小臉肉乎乎,雙眼幹淨透亮滿是孺慕,方子晨心都軟了:“到時父親再給你一個驚喜。”


    他的驚喜向來都得乖仔的心。


    這會一聽,小心肝噗通亂跳,他眼都瞪大了:“西莫?還有驚喜?”


    “嗯!”


    “喲~”乖仔小臉都紅了:“乖仔要高興喜咯~父親,乖仔愛愛你。”


    兩人黏黏糊糊的,愛來愛去。


    趙哥兒在後頭看著都好笑。


    第341章


    方子晨在小河村那會兒就極為的寵乖仔,如今更甚,要什麽給什麽,乖仔以前話少得緊,除了溜溜沒有什麽玩伴,但因著要跟著他去做活兒,連溜溜都不能經常去找,他自己有時候幹活累得狠了,話也沒力氣說,乖仔隻能孤孤單單一個人,蹲在他不遠處挖野菜,久而久之,他話都說得不太利索,也少,如今那張小嘴兒叭叭叭的,啥子都會亂說了,趙哥兒卻是一點都沒欣慰得起來。


    他沒出聲打擾,轉身去廚房幫忙。


    方府離鋪子近,謝肖宇如今也住方府裏頭,中午忙著照看生意,雖是不遠,但天氣熱,來迴一趟也麻煩,他們就在鋪子裏吃,蒸鍋飯,菜也不用再煮,光是就著烤鴨那香噴噴又油汪汪的湯汁,拌一拌,魚哥兒幾人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不過謝肖宇不是那周扒皮,還是讓馮嬤嬤砍了鴨,還有一些鹵鴨腸讓大家就著飯吃。


    自家店裏賣的,不缺那一兩口。


    魚哥兒幾人是吃得心滿意足,以前累死累活的,也沒換得一口飽飯,如今都是做的輕鬆活,卻是頓頓的有肉,不過大家都曉得是主家仁慈,他們村裏來的雖是沒見過世麵,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以前村裏的漢子去找活兒,在鎮上老爺家裏做工兒,好一些的中午給個包子和碗稀菜粥,差一些的,就個硬邦邦的野菜窩窩。


    因著賣身的牙行是官府開辦的,裏頭的管事平時雖是嚴苛,但有時候也心好,常歎氣同他們道:“多學學些規矩,這大戶人家裏頭講究,你們若是命好,尋得個好東家,下半輩子就算有了著落,雖是給人做下人,也比你們在村裏過得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遇上那不好的,別說有口飯,沒準的去了,還不如村裏,無論如何都是命了,你們賣身進了這裏,下輩子如何,都看命了。”


    如今他們命好,遇上好東家了。得好好幹活兒才行。


    吃了飯,謝肖宇就見著這幾個哥兒和大米幹起活來那叫一個可怖,鴨子原先還要一人抓著爪子和翅膀,一人捏著鴨頭抹脖子,這會豆哥兒一個人自己踩著鴨腳,鴨頭同著翅膀抓左手裏,右手刀一抹,血直接飆了出來,鴨子拚命掙紮,他死死的抓著,用力到麵目猙獰!鴨血流完了,他反手一扔,又抓起了一隻。


    短短一炷香,十幾隻鴨死在了他手上,那大刀一抹一個準。


    謝肖宇瞧他著那樣兒都有點慫。


    其他幾人各司其職,也是忙得停不下來,鴨子在熱水裏滾過一圈,燙好毛扔出來,幾個哥兒撲過去就開幹,翅膀上的長毛一向最難拔,不用力都扯不下來,大米齜牙咧嘴,像那隻鴨生前同她有過深仇大恨。


    就一頓飯的功夫,謝肖宇都不曉得大家是咋的了,整得他都有點害怕。


    晚上大家迴來吃,菜得煮得多些,趙哥兒幫著洗洗切切,薑姨和唐阿叔負責炒,家裏三個灶台,另一個裏頭這會正煲著雞。


    菜剛準備好,謝肖宇帶著人迴來了。


    幾個哥兒和大米胃口都很好,飯菜都特意煮得多,結果迴來幾人都沒吃多少就說飽了,趙哥兒進到廚房看見還剩半鍋飯,一問,才曉得下午歇息那會幾人剛喝了奶茶。


    這玩意兒凍過後又甜又涼爽,之前賣時,就深受廣大姑娘哥兒喜歡,漢子倒是喝得少,比較喜歡綠豆糕和冰棍。


    幾個哥兒迴來路上還人手一杯,一路嗦到府門外,哪裏還吃得下飯。


    晚上方子晨給乖仔布置好作業,這才往廚房走。


    趙哥兒這會就穿著一身中衣坐在床邊剪料子,門吱呀一聲,方子晨端著水進來。


    “來泡泡腳。”


    趙哥兒眨眨眼:“我剛洗過了。”


    “我知道啊!”方子晨拉過一張凳子自顧坐在床邊:“可是泡一下會比較好,我給你按按,保管你舒服舒服的。”


    趙哥兒放了剪刀把腳遞過去,方子晨給他折好褲腳,捧了一熱水澆他腳背上,問:“覺得熱嗎?”


    趙哥兒搖搖頭:“不熱。”


    方子晨這才把他的腳放到盆裏,一下一下捏著他的腳心。


    有些疼,但又很舒服,那感受說不出來,隻覺全身似都通暢了。


    他做得認真,也絲毫不嫌,趙哥兒看不清他此時什麽個表情,他不舍得方子晨勞累,方子晨上值要做什麽活兒他不懂,但看趙嵩每次下值過這邊來看乖仔時,一副累得要虛脫的樣,就曉得是辛苦的,夫君那麽辛苦了,迴來還要給他洗腳······


    趙哥兒有股要落淚的衝動,心尖似乎被什麽東西一下一下擊打著,這種感覺又酸又痛,卻也摻雜著道不盡的甜蜜。


    哥兒同漢子在方子晨看來真的沒有什麽不同,但這會看著掌心中那瑩白的腳丫,粉色圓潤的指蓋,有了深刻的認識。


    這哥兒的腳,泡起水來,有些粉粉的,竟是和豬蹄一樣,瞧著就他媽的可人。


    他自己的腳,他看著就沒有這種感覺,給他兒砸洗腳時也沒有。


    “舒不舒服?”


    “嗯!”趙哥兒實話說。


    方子晨滿意了,抬頭看他篤定的說:“我就知道。”


    趙哥兒學他:“又自戀。”


    方子晨捏他腳一下:“不是自戀是自信,我專業按摩十幾年了,這技術不是我吹,當年有個老頭都要斷氣了,我給他一通按,舒服得他又立馬活過來了,硬生生多熬了兩個鍾,而且前兒給兒砸按的時候,你沒聽見他舒服得嗷嗷叫?”


    趙哥兒聽了這話,抬腳朝他肩膀輕輕踢了一下,笑起來:“你還好意思說,前兒乖仔起來腳都瘸了。”


    還舒服的嗷嗷叫,明明是疼得嗷嗷叫。


    方子晨有些心虛:“沒那麽誇張吧!”他極力的找借口:“他可能是不太習慣,按摩都是這樣,等打通了仁通二脈······你別這麽看著我啊!我真沒有拿兒砸做實驗,按摩本身是對人的肌肉進行的被動運動······”


    趙哥兒不言語,隻笑著看他,方子晨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幹脆閉了嘴。


    看他吃癟,趙哥兒笑了起來。


    方子晨拍了他小腿一下:“你這樣明天不給你按了。”


    趙哥兒眉眼彎彎:“生氣了?”


    方子晨哼了一聲,趙哥兒直接笑了起來,兩手捧住他的臉,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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