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苦求的,身上的衣裳瞧著就不是很好,在一群灰撲撲的人群中,有幾女子挺打眼,穿著很好,與大家頗有些格格不入,她們定定的看著方子晨,目光如炬。


    管事在一旁道:“公子,這些都是從西北那邊運過來的,我們牙行裏調/教了一段時間,也知得一些規矩了,擱後院裏做雜活兒行,若是放前院端茶倒水招待人,這幾丫鬟您瞧著可好?她們在大戶人家裏頭做過,曉得規矩和禮數,買迴去不用過多調/教,方便。”


    方子晨聽了這種話,心裏很是不舒服,默不做聲,過了半響看著趙哥兒:“你選吧。”


    乖仔進屋後就一直不說話,小眉頭緊蹙著,一直盯著籠子裏的人看。


    趙哥兒臉色亦是難看,他深深蹙著眉頭,圍著幾個籠子轉了一圈。


    最後挑了三個哥兒,一個姑娘,和一中年婦人。


    漢子沒挑一個。


    吃食的活兒,夫郎婦人做起來總是細心些,而且······


    他不認為自己有多好心,但人若是老實,他定是會善待,這些人若是被賣到了別的地兒,以後過的啥日子就難說了。


    漢子出路總會好些。


    那幾丫鬟,看著就是心大的,先頭在大戶人家裏頭做活,定是做得不好或有旁兒原因才被發賣出來,這種帶迴去了,怕是也不安分。


    “夫君。”趙哥兒指著自己挑中的人,問方子晨:“這幾個,你瞧著可以嗎?”


    他什麽心思,方子晨一清二楚。


    他自被鄭佩瑤和李誌誠擺了一道後,如今看人越發仔細了。


    這幾個雙手粗糙,膚色暗黃,瞧著就是常做活兒的,模樣看著是忠厚老實,但人心性怎麽樣,到底還是要接觸過後才能曉得。


    鄭佩瑤和李誌誠沒長著一張奸詐樣,可結果,還不是兩個大賤人。


    “你瞧著可以就行。”


    他這麽說,趙哥兒就做主了,讓管家把人帶了出來。


    那幾丫鬟蹙起了眉,似乎覺得趙哥兒沒選她們,是一件很讓人吃驚的事兒,見著人要拍板了,急起來。


    “公子~”她不喊趙哥兒,直直看著方子晨,滿眼桃花:“奴婢會端茶送水,鋪紙研磨的活兒都會做,您買了奴婢吧。”


    方子晨:“······你睡一覺,先做個夢吧!”


    什麽玩意兒。


    趙哥兒立時黑了臉,管事的見狀,急忙一鞭子抽了過去:“閉嘴。”


    那丫鬟頓時不敢說話了。


    管事把趙哥兒挑中的幾人帶了出來,一個哥兒噗通跪到趙哥兒跟前。


    他模樣普通,瘦得兩頰凹陷,身上那套衣裳不說打滿補丁,已破爛到了不能蔽體的程度,來了一月,被調/教後很多事兒都懂了。


    “主君。”方子晨氣質太過沉冷,光站那兒就讓人不敢靠近,他不敢求,剛也都是趙哥兒在說話,這會便朝他哀求:“主君,奴還有個哥兒,求你,也買下他吧,奴給你做牛做馬報答,求你了主君,求求你。”


    他砰砰的磕頭,趙哥兒沒有說話。


    他要的人多,一筆大生意兒了,管事的怕他生厭直接走了,當下要嗬斥,趙哥兒抬手阻止。


    “你哥兒是哪個?”


    那哥兒一指。


    那是關押著老弱病殘的鐵籠,一小哥兒正雙手抓著鐵欄杆哭著往這邊看。


    八九歲的年紀。


    趙哥兒歎了聲,朝管事的示意。


    這會總的就挑了六個人。


    那孩子小,算半價,去了四十多兩。


    ‘手續’辦得很快,因著是官辦的牙行有官府頒的印章,並不需要再跑戶部一趟。


    幾個人話不敢說,一直垂著頭,緊緊跟在方子晨和趙哥兒身後,就隔著三米的距離,大概也是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怕靠得近了,主家聞著了不高興,再把他們送迴去。


    方子晨彈了乖仔一個腦瓜崩:“我兒砸怎麽都不說話?要走憂鬱男孩路線了?”


    乖仔摸著被彈紅的眉心,吸著鼻子說:“父親,他們可憐多惹。”剛才有人朝著他們伸手,說餓,說求求老爺給口吃的吧,乖仔聽了傷心,他摸著自個的肚子:“餓肚幾,會很難受。”


    這話跟利刃刮著心頭的軟肉似的,方子晨喉頭一澀,頓時沒能說出話。


    趙哥兒捏捏乖仔的手:“父親和爹爹能力有限,幫不了很多人,所以我們乖仔要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有用的人,努力讓每個人都吃飽飯好不好?”


    乖仔被這話鼓舞到了,捏著小拳頭揮了揮,氣勢洶洶的樣子:“好滴呀,乖仔讀書最膩害鳥,乖仔以後要努力做個有用滴仁,讓仁仁都能西飯飯。”他轉頭親了方子晨一下:“父親,你沒用你也不要傷心呀,不說話不得行喲。”


    方子晨:“······”


    我喲你個大頭鬼。


    他怎麽就沒用了?他隻是沒錢。


    這死孩子什麽理解能力,要是大一點兒,他非得把他屁股按地上狠狠的削一頓。


    第337章


    迴了家,剛一進院,那幾人就跪了下來。


    方子晨很不能適應,跳著躲開了,雖說這是他第二次去牙行那種地方了,但他依舊是沒能習慣,每去一次,心情都說不出的沉重。


    人如貨物一樣被明碼標價,這時代,當真是人如草芥,命比紙薄。


    方子晨從未想過要買人,即使最開始家裏很忙那會兒,他想的依舊是請,可楊掌櫃說的也沒錯,這獨門手藝的活兒,請了外頭人來,即使簽了文書也不保用,他泄密,賠個幾百兩的,對家若是能幫著給,又許了更優渥的好處,幫工很難不變心,身契捏在手中,拿著命門,對方就翻不出花樣,這時代,沒有‘產權’維護,被出賣了,都找不到地兒去說理。


    這牙行做的買賣,有些是被迫著進去的,有些卻是遇了禍事過不下去了,不得不自賣自身,通過出賣自己的人生自由來換取一碗飽飯,到大戶人家做奴仆,還能有口吃的,擱外頭就是死,你買了,給人一口飯,倒也是做了好事兒。


    當初楊掌櫃這般勸,方子晨一聽覺得有理,就去了。


    趙哥兒讓人起來,站在台階上,問了姓名。


    牙行管事說這一批人大多是從西北過來的,帶迴來的這幾個,雖都同屬西北邊界下的幾個小村子,但彼此並不相識。


    南邊臨近朝國,邊界毗鄰,西北卻是不一樣,西北邊界遼闊,同五六個小國接囊,半年多前,大原突然撕毀兩國合約,對臨和縣發動襲擊,一路直擊南下,打到了西和鎮,上月前線剛傳迴消息,說是已把大原從國土內趕了出去。


    戰爭帶來的多是民不聊生,大原官兵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家園被毀,臨和縣下百姓流離失所,為得求口飯吃,有些自賣為奴,有些被賣為奴。


    陽哥兒丈夫死在大原刀劍下,大原人被趕出去後,陽哥兒婆家為得求口飯吃,將陽哥兒和他的孩子秀哥兒賣給了牙行。


    一路兜兜轉轉入了京。


    在牙行雖說的有口飯吃,但也不過一天半個饅頭。


    這次被賣的哥兒和姑娘多得緊。


    另外兩哥兒,都是十六左右的年紀,一個叫豆哥兒,一個叫魚哥兒,那姑娘叫大米,聽見她自報姓名,方子晨和趙哥兒就怔忡了。


    方子晨試探著問:“你家中還有兄弟姐妹嗎?”


    大米迴答:“有,俺下頭有兩個妹子,三個弟弟。”


    方子晨好奇了:“他們叫什麽呀?是不是一個叫大豆,一個叫大白菜,一個叫大蘿卜?”


    大米瞪大了眼:“老爺你咋地曉得啊?”


    方子晨:“······”


    趙哥兒噗嗤笑了出來。


    他靠在方子晨耳邊:“夫君,你猜得真準。”


    最後那中年婦人是個寡婦,叫薑姨,同陽哥兒差不多,都是被婆家賣入牙行的。


    之前趙哥兒問過她,曉得她會做針線活兒。


    他讓唐阿叔找了幾件衣裳帶著他們先去整理一下,幾人洗漱後瞧著幹淨和精神了許多,他們穿身上的是唐阿叔的衣裳,趙哥兒覺得不好意思,唐阿叔雖說是下人,但穿著實在是好,他塞給唐阿叔三十兩,讓他自個去買幾套,唐阿叔推脫著不要。


    孟如清待他大方,他無兒無女的,是真不缺這麽幾身衣裳,而且這幾人瞧著也是可憐,就當他送的。


    他執意不要,趙哥兒隻得作罷,想著明後兒得了空,再買幾身給他。


    家裏院子不夠住了,趙哥兒讓乖仔把房間讓出來,買了兩竹席,打算讓人湊合著睡一晚,休息好了,明兒去常安街那邊把院子打掃出來,大後兒搬進去,那邊房間多,每人一條腿睡一間,都是綽綽有餘。


    鋪子那邊每天都殺幾十隻鴨,鴨腸鴨腎要鹵著賣,但鴨血鴨心這些兒就留著自個兒吃了。


    家裏就四個主子,沒有什麽妾室庶子,實在好認,一個老爺,一個主君,一個小少爺,還有一大少爺聽說是不在


    這會都快七點多了,剛幾人是洗的冷水澡,要是用熱水,得排到晚上,方子晨讓唐阿叔快快的做飯,不然他要涼了。


    見著唐阿叔在廚房忙,幾個人也跟著進去。


    他們之前是村裏的,做活兒利索得很,沒一會兒就做好菜了。


    趙哥兒不是摳搜的,方子晨雖是,但他也沒在這種地兒上摳,吃食都是同一個鍋煮出來的,這會見著桌上擺著三菜一湯,湯是排骨熬的,孕夫容易缺鈣,方子晨特意讓唐阿叔買些骨頭迴來燉,其他菜,一個蔥花炒雞肉,一個血豆腐,一個鴨肝炒酸筍,皆是油汪汪的。


    先頭大家瞧著唐阿叔炒,一大鍋,還以為都是主子們吃的,沒成想······


    他們過年都吃不得這麽豐富。


    個個站在桌邊滿是躊躇,都有些不安了,肉香味一個勁的直往他們鼻子裏撲,饞死個人,幾人本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聞了這味兒,肚子咕嚕嚕作響,光是咽口水,喉嚨都要禿嚕掉一層皮。在牙行呆了一個月,大家都曉得主仆有別,這會咋地主子吃啥他們也跟著吃啥呢?


    唐阿叔笑了,招手讓他們坐下:“吃吧。”


    大米猛咽了一下口水,雙眼直盯著桌上的菜看,肚子響得跟打雷一樣:“這,我們真的能吃嗎?”


    “自是能的。”唐阿叔說:“快坐下吧!”


    他大戶人家裏伺候了幾十年,體態得宜,笑嗬嗬的雖看著很親近,但那氣質,讓幾人都顯得有些拘謹。


    秀哥兒沒敢夾菜,吃著白米飯也吃得香,他都沒吃過白米飯的。


    碗裏突然多了一塊肉,秀哥兒睜大了眼,不知所措的看著唐阿叔。


    他是個哥兒,以前家裏過年過節買了肉,他都不能吃。


    奶奶說要留給弟弟和叔叔們吃。


    唐阿叔看著他:“吃點肉,大家都吃。”


    秀哥兒朝陽哥兒看去,陽哥兒心中酸澀:“吃吧。”


    魚哥兒捧著碗,低聲道:“老爺和主君真是好人。”


    “自然是好的。”唐阿叔趁機道:“隻要你們聽話,不動些歪心思,主君和老爺自會待你們好。”


    豆哥兒濃眉大眼,鄭重道:“叔,我們知道了,我們也沒想著啥,就想有口飯吃就行,主君帶我們從那地方出來,我們肯定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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