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了呢?


    明明早上走的時候,他兒子還是好好的,一張小臉白嫩嫩,還又蹦又跳,纏著他要親親,怎麽一天都不到,就這樣了?


    怎麽就這樣了?


    情緒再也控製不住,方子晨眼淚沿著下顎,掉了下來。


    因為好麵子,也因為被家人全方位護著,他沒吃過苦,受過痛,從兩歲開始,就沒再掉過眼淚,如今,卻哭了。


    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栗,害怕,憤怒,恐慌,後悔,所有的情緒糅雜在一起。


    屋子裏傳來一帶著哭腔,絕望的哀嚎聲。


    打手們聞聲衝進去,接著怔住。


    他們自認見過世麵,做的也勉強算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在賭館裏滋事的賭徒常被他們揍得皮青臉腫,牙齒和著血往外吐,剁指頭,他們做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自認膽大,可如今見著乖仔,那些傷口觸目驚心,還是悚到了。


    孫家這畜生,簡直不是人啊!。


    孩子右眼眼眶腫得厲害,如雞蛋大,臉上青紫,小嘴兒蒼白幹裂,身上沒一塊好肉,坑坑窪窪的傷口,讓這個瘦弱的孩子看起來就像禿鷲啄食後曬幹的屍體。


    一個孩子,他咋地下得了這種毒手啊!


    孫尚城爬起來想逃,被打手們踹趴下了,他們問方子晨現在怎麽辦,方子晨抱起兒子往外衝,隻留下一句話。


    “你們守在這裏,一隻螞蟻都不能放走。”


    趙哥兒受了內傷,這會疼得更甚,吃了藥,徐大夫讓他躺著歇息,他卻怎麽也不肯,一直巴巴的往門口瞧,外頭一有動靜,便讓劉嬸去看。


    來來迴迴數次,直到傍晚,才終於見了方子晨。


    這一天,趙哥兒至死不忘。


    那種窒息般痛苦的感受,他也記了一輩子。


    徐大夫見了乖仔,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燙傷,踢傷,打傷,骨折,這孩子基本上就要廢了啊!


    方子晨把孩子交給大夫,嗓音沙啞得厲害,像許久許久未曾開口,他什麽話都沒說,隻道:“大夫,救救他,不計代價,求你,救救他。”


    乖仔傷得很重,但沒有致命傷,可是小腿腿骨被踹斷了,右眼傷得也很嚴重,有失明的可能,如今孩子昏迷不醒,徐大夫也不好判斷。


    似乎隻是半天不見,孩子就瘦得厲害,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可從門口瞧著,床上沒鼓起半點,不仔細看,都沒看出上麵躺著個人。


    他被打得失禁,褲子濕了,徐大夫想脫下來,檢查看看還沒有傷口,他卻依舊緊緊攥著。


    徐大夫沒有辦法,孩子滿身的傷,他不好硬來,看向方子晨和趙哥兒。


    趙哥兒渾身都是冷冰冰的,他府在乖仔耳邊,不敢伸手去碰他,說:“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你乖,鬆手,給爹爹幫你換褲子好不好。”


    乖仔沒有應,依舊閉緊雙目,徐大夫試著拉了下,發現他竟然鬆開了手。


    乖仔整條左腿又紅又腫,骨頭斷裂的地方甚至已經發黑滲血,方子晨隻瞧了一眼,就拉了趙哥兒出去。


    趙哥兒兩條腿軟得走不動路,每走一步都趔趄著要跪到地上,方子晨把他攬住了,扶著他朝外頭走。


    這一晚,乖仔沒有醒過來。


    方子晨和趙哥兒半步不敢離開,乖仔一直沒醒,這讓方子晨無比恐懼。


    趙哥兒身子還沒好,最需要的便是歇息,可這會,他大腦一直處於一種缺氧的狀態,看著躺在床上,任他怎麽叫都叫不醒的兒子,遲遲不肯接受。


    他神經繃著,身子和心裏積攢的壓抑與害怕瀕臨界限,冷汗順著額角涔涔地流下來,把額前的頭發都濡濕了,孩子唿吸很微弱,他生怕遠離半步,孩子就沒氣了。


    他不敢閉眼,坐在床邊,眼眨也眨,一錯不錯的看著乖仔,這麽看著看著,眼淚自個就掉下來。


    乖仔身上的每一道疤,都像把刀子一樣,直往他心口紮。


    看到兒子受傷,這比讓他去死還要難受。


    一個人的死,與無關緊要的人來說,不過是一句感慨和些談資,可對於相依為命的人來說,是世界的崩塌。


    劉嬸和周哥兒,林小俠一家都來了,見了乖仔,周哥兒和李豔梅當場就衝迴村,來到河家,將河慧慧揪出來,一陣亂打亂罵。


    林小俠怕兩人吃虧,跟在後頭,河家要阻攔,都他被他攔了下來。


    “你個黑心肝的,”周哥兒騎在河慧慧身上,巴掌不斷的朝她臉上唿。


    “對著個孩子下手,你真是個毒婦,我咒你不得不得好死。”


    李豔梅在一旁見縫插針的踹。


    河鐵柱道:“周哥兒,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慧娘已經知道錯了,你不要再打了。”


    周哥兒打紅了眼:“她做了這種事,一句知道錯了,就可以完了嗎?那我將她打死,我再說我錯了,行不行?啊?行不行?”


    河鐵柱被他一連串的反問弄得說不出話。


    乖仔住醫館裏這兩天,村裏也有人去看,迴來便要到門口來罵。


    這到不是為了討好方子晨和趙哥兒,實在是看不下去。


    乖仔太慘了。


    捫心自問,若是換成自家孩子遭了這種事,怕是都提著刀砍上門了,虧得河慧慧還是個女人,常言女人最是心軟,呸,方小子罵的沒錯,這河慧慧哪裏是個人,簡直就是毒蠍子。


    閑言碎語太多了,河家最近都沒敢出門,河鐵柱沒敢在開口。


    河慧慧沒說話。


    她也後悔了,可一步錯,步步錯。


    她當初隻是不服氣,見著方子晨帶著趙哥兒和孩子在河邊玩炮,趙哥兒點炮時,方子晨去幫他捂耳朵……那畫麵她瞧著刺眼。


    她和趙哥兒沒有什麽不同,她甚至比趙哥兒更好,方子晨能接納趙哥兒,她為什麽就不可以?


    以前被她瞧不起,憐憫的人,一朝越過了她,讓她心裏不是滋味。


    她覺得她被村裏人嘲笑指點,全是拜他們所賜。


    她一時氣過了頭,上次去趕集,碰上孫尚城,想起有關這人的傳聞,腦子一糊塗,便上前搭訕了。


    她隻說村裏有個孩子生得極好,模樣極為清秀可愛,孫尚城便入了套。


    乖仔在第二傍晚才醒過來,見方子晨和趙哥兒一左一右圍在床邊,眼淚撲簌簌的掉。


    “父親,爹爹~”


    他剛說兩句,便劇烈的咳了起來,牽扯到傷口,渾身劇烈疼痛起來,眼淚又掉得更兇了,一顆一顆,豆大似的。


    方子晨心疼得不行,輕輕摸他臉,額頭低著他:“嗯!父親在呢!不哭了不哭了。”


    趙哥兒眼裏滿是紅血絲,想給他拍一下胸口,手伸過去,又兀自停了下來,鼻子酸得厲害:“餓嗎?爹爹給你喂點粥好不好?”


    乖仔小小聲的嗯了一聲。


    “餓,乖仔要西飯飯。”


    不懂他什麽時候會醒,趙哥兒一直溫著鍋粥,就想著他醒過來了,就能馬上喂他。


    乖仔小口小口吃了半碗,便搖頭說飽了。


    他短暫的醒了下,沒一會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又到隔天早上。


    醒來照例先喝了碗粥,然後又喝了藥,看他苦得眉頭都皺在一起,方子晨心疼得緊。


    “父親,”乖仔摸著抓住方子晨的手,說:“我有一隻大眼睛,為西莫看不清鳥啊?”


    第215章


    方子晨輕輕摸他頭:“因為受傷了,等好了,就能看清了。”


    眼球受了重創,前期會有些視線模糊的症狀,徐大夫檢查過,說無礙,現在最要緊的便是腿上的傷,傷筋痛骨,沒個幾個月的好不了。


    說起這個,徐大夫不由歎了一口氣。


    骨折不是開玩笑的,尋常人腳崴了都疼得受不了,這孩子腿骨都斷了,雖是敷了藥,但肯定是疼的,以前他碰上過幾個,從山裏摔下來的漢子,疼的嗷嗷叫,叫了好些天,偏的這孩子,醒過來後都沒喊過一聲疼,也不知道以前經曆了什麽,耐疼成這個樣子。


    “原來係這樣呀!怪不得咧,乖仔還以為要成獨眼龍鳥!”乖仔鬆了口氣,朝趙哥兒看去:“爹爹,你還痛不痛?”


    趙哥兒一時沒反應,乖仔又說:“爹爹被打鳥,還痛不痛呀?”


    他越懂事,趙哥兒就越心疼。


    “不痛了,”他捧起乖仔軟乎乎,又小得過分的手,貼在臉上,聲音哽咽。


    “對不起,是爹爹沒有······沒有保護好你。”


    “喲!爹爹不許這麽說喲。”乖仔都激動了,他身子還疼,可他一貫的話多:“乖仔係男仁,應該乖仔保護爹爹,不過現在乖仔還太小惹,乖仔多西飯飯,長高高,就能保護爹爹和父親鳥。爹爹不要害怕,乖仔痛痛,睡覺覺補充能量,爹爹不要怕哦。”


    趙哥兒眼淚止不住:“嗯,爹爹不怕,你醒了,爹爹就不怕了。”


    乖仔笑了起來。


    他似乎對遭遇過的事沒有任何的陰影,方子晨覺得他是天生的心大樂觀,像自己。


    隻有趙哥兒知道,其實並不是這樣。


    孫尚城為什麽那麽對他,乖仔是不知道的,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因為馬家人就會動不動打他,開心了,見到他就踹他,說讓他滾遠一點,不要礙眼,生氣了,便揪著他頭發打。


    他明明都沒有做錯什麽,馬家人也依舊沒有放過他。


    乖仔不知道,隻當孫尚城和馬家那幫人一樣。隻是這一次,被打的有些嚴重了而已。


    他沒有多想,醒了他就話多,見方子晨在,他一點都不怕了,他說他知道父親一定會來救他,還叫方子晨去打壞蛋,給他報仇。


    “打他······”乖仔擰著眉頭,他還不能動,臉腫得也很明顯,但小表情依舊很豐富,談起孫尚城,他氣哄哄的,小拳頭都捏了起來,跟個湯圓大:“打他,父親幫乖仔打他,他係壞蛋,大壞蛋,父親把他打出屎去,給乖仔報仇,好不好呢?”


    方子晨又去親他額頭:“好,父親去收拾他,給我的小寶貝報仇,你跟爹爹乖乖在這裏等父親。”


    “嗯!”乖仔點頭:“乖仔會乖乖。”


    方子晨剛從房間裏出來,有人迎麵跑來。


    是孫宗澤。


    “方少,”他噗通一聲跪到方子晨跟前:“方少,求你,求你放了犬子吧,犬子少不更事,一時糊塗······”


    方子晨一腳將他踹翻。


    “少不更事?他算哪門子少啊?我上次問你要兒子,你不給,這次風水輪流轉,輪到你問我要兒子,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給呢!”方子晨目光落在孫宗澤臉上,厭惡至極:“你說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卻生了這麽一個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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