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不包餐,都是村裏的,也近,餓了就迴去吃,吃完了再迴來幹都是可以的,反正每人十隻,什麽時候弄幹淨,就什麽時候走。


    等人走了,趙哥兒正要去找方子晨,見著孟氏過來了。


    “趙哥兒。”


    孟氏叫了他一聲,趙哥兒見著她絲毫不驚,兩手搭在院門上,明知故問:“有事?”


    孟氏伸長脖子朝院子裏張望,沒見著人,似乎有些失落。


    “我,我想見一下小風。”


    趙哥兒側目向小屋看,見門緊緊關著,思忖片刻,問:“見他做什麽。”


    若是尋常人,想見自己孩子,那就見了,哪輪得到別人來問為什麽,可孟氏明顯心虛。


    “好些天不見他了,我就想看看他現在怎麽樣,之前受的傷好些沒有。”


    趙哥兒歎了口氣,語氣中似是有些無奈。


    “可是小風不想見你。”


    “他咋地會不想見我。”孟氏有些激動:“我是他娘啊!”


    “你也知道你是他娘?”趙哥兒表情沉了下來,孟氏語速很快,還有些微的慌張,別人也許不知道她在慌什麽,趙哥兒卻是明明白白:“那天晚上你來找我,說他不見了,你明知道,他不見,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山上,你有去找過他嗎?”


    孟氏往後腿了半步,沒有說話。


    “你沒有。”趙哥兒道:“甚至在他不見了整整三天,你才想起來找他。”


    孟氏沒敢看趙哥兒,垂著腦袋像待審判的罪犯一樣:“因為我那幾天有些忙,他時常跑山上去,我······”


    “他為什麽跑山上去?”


    孟氏抬起頭,對上趙哥兒仿佛看透一些深如寒潭似的一雙眼睛,心裏瑟縮了一下,呐呐道:“因為當家的打他。”


    趙哥兒:“你有攔過嗎?”


    “我攔不住啊,攔了當家會生氣,也會連我一起打。”孟氏說完,眼淚也掉了。


    趙哥兒沒有絲毫心軟,當沒看見:“那之後呢!他在醫館的時候,我托周哥兒給你帶話,你為什麽不去看他?他那時候差點就沒了你知道嗎?他死裏逃生,醒來後一直朝著門口看,眼巴巴的盼著你來的時候,你在哪裏?他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孟氏被他接連逼問,也弄得有些崩潰。


    她知道她沒臉來,也不該來,她曉是臉皮再厚,也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


    可劉狗子喊她來,她不得不來。


    小風不見的時候,她來找趙哥兒,趙哥兒說沒見過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孩子八成在山上,可知道歸知道,她一婦道人家,哪裏敢上山去找,若隻有小風一孩子,她咬咬牙便也去了,可她還有個兒子!她不能隻顧著小風,不顧另一個啊!


    周哥兒找上門來的時候,一聽小風找到了,她是高興的,連連阿彌陀佛好幾聲,知道小風受傷在醫館裏,她想去看,可劉狗子不給。


    “去什麽去,你若是去了,等會方家那個喊你出藥費怎麽辦。”


    孟氏覺得這藥費該是自己出的,是自個的孩子,定是當父母的出。


    可劉狗子不願:“都住到醫館去了,那小畜生怕是傷得不輕,沒準要去好幾兩銀子呢!這麽多銀子上哪要啊,我聽說賈員外給方小子賠了三百兩,還有張老板家也賠了,人家現在是家財萬貫,給他們出去。”


    “這······”


    “這什麽這,幾兩銀子對他們而已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拿點銀子出來,就當做做善事了,反正你不準去。”


    小風迴來那天,劉狗子早早就得了消息,他尋過來,見小風狀態似乎不太好,臉白白的,下個車還要趙哥兒攙扶,撇了撇嘴便又迴去了。


    這情況喊迴去,活兒做不了,沒得還得他們反過來照顧。


    昨兒小風同乖仔出門挖蚯蚓,見他能動了,劉狗子才喊了孟氏過來:“我剛瞧見那小畜生了,他應該是好了,你去把他叫迴來吧!家裏的活兒多著呢!總得有個人做。”


    ……


    孟氏抹了把眼淚,突然道:“我知道你怎麽想我,我也知道村裏人都在說我心狠,可我有苦衷啊!”


    當年小風他爹剛去世的時候,孟氏是沒想著要改嫁的。


    小風的爹叫丘大彪,這名字聽著好像很威武霸氣,人也應該是像林小俠那般的人物,但其實不然,丘大彪個高,人卻瘦得跟個黃瓜似的,瞧著病殃殃,孟氏快臨產時,他染了風寒,直接起不來了,上頭兩個大哥嫌他們一家拖累,便說要分


    丘大彪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在孟氏生下小風時,丘大彪便用二十個銅板買通了產婆,把哥兒說成了兒子。


    漢子才有資格分到田產。


    若是生的哥兒,丘大彪看著明顯就熬不了多久了,丘家自是不會把地分給個哥兒。


    第192章


    丘大彪去世沒幾年,丘家兩大哥不知從哪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嚷著說要把地收迴來。


    小風是個哥兒,照律法來說,沒出嫁前他是有資格繼承田產的,若是不尋上門女婿,那麽出嫁後,這些田地便要歸到丘家氏族去。


    若是去告官,丘家兩大哥定是不敢亂來,可惜孟氏個婦道人家,膽子也就黃豆大,一聽報官先得打二十大板,加上不懂律法,被丘家兩大哥恐嚇一番,都要嚇壞了,哪裏還敢去。


    寡婦本就不好過,又碰上這種事,孟氏根本不知道怎麽辦,正巧劉狗子請了媒婆來,兩村相隔不遠,劉狗子又是走村竄巷的閹豬,在小榕村也算小有名氣。


    這人娶不上媳婦,一是因為窮,二是脾氣還算不得太好,聽說吃了酒總愛發酒瘋,好時就罵兩句,瘋得狠了還會動手打人,並不是良配,丘家逼得急,村裏人便是靠那點地來刨食過活的,若是沒有地,那便隻能等死了,加上小風是個哥兒,早晚都是要嫁人,若是沒個兒子,沒個當家的,自己老了以後該怎麽辦?


    孟氏想了想,還是應了劉狗子的婚事。


    嫁到小河村沒多久,孟氏肚子倒也爭氣,沒多久便生了個小漢子,有兒子,孟氏便覺得有了依靠,兒子小需她處處看護,對小風就難免疏忽了。


    劉狗子對小風不好她是知道的,可畢竟不是親生的兒子,孟氏也說不得什麽,劉狗子肯接納小風,給小風一口吃的,她便覺得夠了。


    ……


    “他是個哥兒,終究有天要嫁出去。”孟氏哽咽著:“我不能為了他得罪當家的,我們女人出嫁從夫,哪裏能同當家的頂嘴。”


    因為哥兒終究要嫁出去,因為自己後半輩子依靠的是兒子和當家的漢子,所以,看著自己親生的哥兒被百般毒打虐待,她也不敢站出來,阻攔一次。


    這是時代的弊端。


    趙哥兒心裏沉重,穆然想起方子晨先時說過的話。


    這社會大抵如此,因為窮,受過餓,挨過凍,吃夠了窮的苦,所以人們把銀子和利益看得比什麽都重。


    生孩子也是如此。


    那天同周家打了場嘴炮,從劉家迴來,方子晨說:“你知道為什麽有的人會把姑娘哥兒喊做賠錢貨嗎?”


    趙哥兒當時迴:“因為姑娘哥兒要嫁人。”


    “也有這個原因。”方子晨給他算。


    一個小孩從出生開始到能出嫁的十六歲,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切花銷最低都要十兩銀子。


    嫁人時,彩禮多少?


    大多都是二三兩,頂了天了,也不過四兩。


    而且娘家還要出份嫁妝,這又去了一筆錢。


    女兒哥兒嫁人了,近的話,過年過節能帶斤肉半斤酒迴來,一斤肉十二文,半斤酒八文,一年到頭,適合迴娘家的節日也不過一二。


    生了閨女倒貼錢,可不得叫賠錢貨。


    這年頭,大部分人生孩子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傳宗接代,是為了將來老後能有個人給他養老摔盆。


    少部分那些,是順應禮俗······一個正常人的人生,到了一定的年齡,得結婚,得要個孩子。


    人人如此,自己若是在這個年齡沒辦成這兩件事,好像自個就成了異類。


    有幾個是衝著‘我喜歡孩子’這一目的去要小孩的?


    窮人家,吃飽都夠嗆,在父母把利益看得比什麽都重時,孩子便不再是孩子,他會成為一件能不能明碼標價為自己帶來益處的物品。


    “很多人都會覺得正常的家庭,正常的人,結婚了,就該要個孩子,他們大多都是那個思想,大眾的思想會被認定為是對的,少眾的思想總得不到認可,被斷定是離經叛道。”方子晨抵著他的額頭,說:“我若是想要孩子,那我敢肯定我不是衝著傳宗接代這目的去的,最起碼的首要條件是喜歡,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想要一個,管他是男的女的還是哥兒,是我的孩子,我就都喜歡。”


    方子晨這麽說,可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如他這般?


    方子晨在廚房裏聽了一耳朵,歎了口氣,之前還想著這孟氏不是個東西,但如今知道小風的‘真實身份’,再迴想孟氏一係列行為舉止,便也能理解那麽一丟丟了。


    但理解不代表認同和接受。


    若是放在現代,生個女兒,那是比生個兒子還要讓人高興,獨生的女兒嫁了人,也有對雙親贍養的義務,男方甚至也要跟著一起,可這封建古代卻不一樣了,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孟氏若不改嫁,即便丘家不把田產收迴去,小風出嫁後,她便要一個人,晚年孤苦無依,也許死了,臭了都沒人發現,小風若是迴娘家多了,還會招人非議,大多人年輕時嫁過去,婆婆掌家,說什麽便是什麽,等把婆婆熬死了,自己當家做主時,雙親也不健在了。


    人多是自私的,孟氏為自己考慮,這並沒有什麽錯。


    可說對,卻又不對。


    小風見孟氏走了,才情緒有點低落從房裏出來。


    這會鴨子殺得多了,先時那幾家鴨子就供應不上了,趙哥兒沒那心思想別的,煩心事兒過了兩迴腦子,便被他甩出去了,還得去找人家定鴨子呢!哪有那麽多時間去悲春傷秋。


    河四叔家鴨子養得多,但其他人家多多少少也養那麽幾隻,畢竟鴨子好養,村裏河多,草也多,溪裏田螺也不少,養大一些後,孩子們隨便撿點丟鴨圈裏,它便能飽一頓了,不費什麽米糧。


    不過鴨子不同雞,屎多尿多,還很臭,養的人就少了。


    走了幾家,定了十幾隻,讓人明兒送家裏去,路上趙哥兒歎了口氣。


    當初同楊掌櫃簽合同,他隻想著一天三十隻,那便是四兩銀子嘩啦啦,他都差點美死了,寫完名兒,也沒多想,今兒才想起來了,他去哪裏要那麽多鴨啊?


    今兒能湊,明兒,後兒呢?


    這鴨子沒三個月也養不起來。


    真是煩死了。


    他去找鴨,方子晨隻能再家看兩孩子隨便煮飯等他,飯他會煮,經過這幾個月不斷的努力,如今菜也會炒了。


    現在他已經是個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男人了。方子晨傲得不行,胸膛要頂到天上。


    家裏還有兩塊豆腐,方子晨想把它煎了,但軟趴趴的,卻是不太會弄,先時他就煎了一次,鍋鏟一翻,豆腐直接碎了。


    小風自告奮勇,說他會。


    方子晨在一邊看,這孩子起鍋燒油動作嫻熟,很像那麽一迴事兒,想來在劉家時這種活兒沒少做。


    煎好端上盤,方子晨端詳半會,點評道:“這豆腐煎得很好,不過,如果條件允許,我們再散一把正經蔥花,這樣搭配起來,就色香味俱全了。”


    乖仔趴著灶台,唯他馬首是瞻:“對滴對滴,父親說滴很有道理。”


    小風不懂:“蔥,蔥花還,還還分,正,正不正,經嗎?”


    “那必須的啊!”方子晨道:“人都分男女,蔥花自是也分的。”


    小風不恥下問:“那,那不正,正經的,蔥,蔥花是,是什麽樣,樣的呢?”


    “不正經的蔥花,它比較綠。”方子晨拍拍他的頭:“乖,去院子裏摘一點來,等會你趙叔該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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