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說是他將我外公從山裏背了迴來,從小我外公便待我極好,救命之恩,我想著應該當麵道聲謝,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有空?”


    趙哥兒有點納悶,河慧慧沒出嫁前,雖然都是同個村的人,但兩人並沒有多少交集,話甚至都沒說上一句,有時候偶爾在路上碰見,河慧慧對著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似乎很是瞧不起他,而且,河慧慧前兩月前迴來過一次,要是真想答謝方子晨,那次怎麽不見她上門?


    河六爺那事,都過去半年了,現在道謝,未免也晚了些。


    要是有心,扶安鎮離小河村也不遠,當初怎的都不見得迴來?周哥兒蹙起眉頭,他衣服已經都洗好了,插話催道:“曬死人了,趙哥兒,趕緊洗,我們一起迴去。”


    趙哥兒‘嗯’了一聲,家裏還有事要忙,他跟方子晨的衣裳都好洗,不髒什麽,就乖仔的沾了些油,不太好搓,這會也洗得差不多了,周哥兒幫他,擰巴擰巴兩下,催他走。


    路上周哥兒憤憤道:“我跟你說,這河慧慧你以後提防著點。”


    第158章


    趙哥兒不懂:“怎麽了?”


    周哥兒往四周看,路邊田野上稀稀疏疏有幾個人,正在翻地種蘿卜,留著冬季裏吃,他便壓低了聲音,說:“我上次跟王嬸子聊天,她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河慧慧好像跟吳家那個合離了。”


    趙哥兒詫異:“真的假的?”


    這年頭少有合離的。


    合離後難嫁,但也不是說就再嫁不出去,隻是失了清白身子,找不著條件好的,多是嫁鰥夫,或跛腳斷手,娶不上媳婦的懶貨,除非自身條件很好,可村裏人家,一沒錢財,二沒門楣,哪有條件很好的,說好的,也不過隔三差五的碗裏多塊肉,合離迴來,被人指指點點不說,有的娘家還嫌丟臉,容不下人,這也是很多姑娘哥兒在夫家即使被罵被打也不願合離的原因。


    “應該是真的。”周哥兒說:“王嬸跟河嬸雖然有點不對付,但也不至於拿這種事兒來瞎說。她剛一直問你夫君的事,我就怕她打著壞主意,防著點總沒錯。”


    河慧慧什麽人,趙哥兒不清楚,可周哥兒卻是門清。


    沒出嫁前,就是個不太安分的,走路沒骨頭一樣,一步三晃,騷氣外溢。


    仗著自個的美色,撩得村裏年輕漢子分不著北,每趕集日,總巴巴的買東西給她送過去。


    這人撩漢技術也是高深,行為舉止不出格,可話裏話外,又給人一種若即若離,對自己有好感的感覺。


    再加上河慧慧從未開口跟他們說要,隻是說喜歡這個東西。


    河慧慧沒逼著他們,是他們自己送的,加上漢子愛俏,村裏雖有人看不慣,可也說不得什麽。


    趙哥兒又想起了憐娘的事兒。


    方子晨說他是臭雞蛋,可照周哥兒那麽一說,明明夫君才是臭雞蛋。他抿了抿嘴:“我知道了。”


    “趙哥兒,”剛說完,前頭跑來人,是王大梅。


    “你家來客人了。”


    馬車進村的時候,大家夥都瞧見了,馬匹高大,毛發紅亮,除了常去鎮上找活的漢子,大家幾乎都沒怎麽見過馬,進村時,還有小孩跟在後頭跑,不過怕衝撞到了貴人,大家也沒圍上去。


    趙哥兒到家時,楊銘逸正在看乖仔溜單車。方子晨站在廚房門口,離吳老遠遠的。


    “趙哥。”楊銘逸率先喊了一聲。


    趙哥兒是認得楊銘逸的,不過吳老卻是不認識,楊銘逸介紹了一番,吳老看著趙哥兒,見他杏眼圓溜,目光單純幹脆,暗道:跟方子晨這樣的人過日子,這小哥兒不知是該說幸還是不幸,但能同他過了大半年還沒離開,想來也是個心態好的。


    有客來,趙哥兒把昨兒剛做的烤鴨拿了出來。吳老趙哥兒是聽方子晨說過的,他是個舉人老爺,家境應是不錯。


    他們來的突然,家裏也沒準備些什麽東西,就隻烤鴨,趙哥兒覺得寒磣,怕招待不周。


    村裏沒有賣肉的,平常大家要吃肉,都是跑鎮上買,雞呀鴨呀的,想來人家也都是吃膩了。


    趙哥兒同方子晨這富少爺住一起,知道這些人不愛吃肉,就喜歡些的新鮮素菜。


    趙哥兒扛了鋤頭,要去挖些魚腥草來。乖仔說要去幫忙,楊銘逸也沒下過村,便想跟著趙哥兒去。


    他們走到門口,吳老也跟來了。


    趙哥兒突然迴去拉方子晨:“夫君,你也去!”


    方子晨猛搖頭:“不去不去。”


    “真不去?”趙哥兒問。


    魚腥草常長在濕潤潮濕之處,這種地兒,裏頭也多是泥鰍。


    方子晨第一次吃魚腥草的時候,聞著味沒敢下嘴,覺得味道怪得慌,不過吃了一口後,就喜歡上了,隔天跟著趙哥兒去挖,一鋤頭下去,土塊一番,三四隻蚯蚓露了出來,不停翻卷扭動,方子晨唿吸一窒,要不是為了在趙哥兒麵前留點麵子,怕是當場就兩眼一番,昏厥過去了。


    一次他就印象深刻,至今不忘,現在哪裏還敢去。


    一口吃的,還不足以讓他戰勝恐懼。


    當然了,裏頭要是埋著幾十斤黃金,讓他去挖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趙哥兒迴頭瞅了一眼,見楊銘逸他們都出了院子,拉著方子晨的手臂,不停晃:“夫君,你去嘛,去嘛!”


    楊銘逸跟著去,都是哥兒,還能說上兩句,可吳老······


    想著人家那身份,趙哥兒總有些放不開,拘謹得很,可晾著人家,總歸失禮。


    他一說軟話,撒嬌似的時候,方子晨就沒轍了。


    這時候,趙哥兒真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是能去得的。


    方子晨迷糊糊的跟了出去,半路迴過神來,隻得歎了口氣。


    色令智昏,這話沒毛病。


    他真是被趙哥兒拿捏得死死的。


    哎······


    乖仔牽著楊銘逸,走前頭蹦蹦跳跳的,指著路邊的野菜:“楊豬,這個係雷公根。”


    “可以吃嗎?”


    “闊以滴!”他蹙著眉頭,皺成個小老頭:“不過苦苦,不好西。”


    以前冬季裏沒什麽野菜,雷公根味道不好,沒什麽人吃,趙哥兒常摘迴來,乖仔是吃怕了。


    楊銘逸年紀到底也還小,第一次來村裏,瞧什麽都稀奇。


    “這個呢?是什麽?”


    “這個係黃花菜喲,好西滴。”


    楊銘逸指著一棵差不多一尺來高,長了幾個黃豆大的小紅果,問:“那這個呢?”


    說起野菜,乖仔就沒有不認識的,但這玩意兒不能吃,大家說有毒,村裏人也不知道它叫什麽。


    他噠噠跑後頭去拉方子晨,他覺得方子晨厲害,無所不知,肯定能懂。


    可方子晨哪裏會懂,沒穿越的時候,鋤頭他都沒見過,能知道玉米長玉米杆上,他自個都覺得已經很了不起了。


    可迎著乖仔和楊銘逸的視線,他那聲‘我也不知道啊’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不能在兒砸麵前丟臉啊!


    況且趙哥兒也看過來了。


    吳老就聽見他咳了一聲:“這叫紅果果草。”


    “哇~”乖仔眼睛要冒光:“父親果然西道,那這個呢?”


    “這個叫嘰裏咕嚕。”


    乖仔和楊銘逸有十萬個‘這是什麽’,方子晨差點成了百科全書。


    “這個叫咕嚕嘰哩。”


    “這個叫動死打死。”


    “這個叫雅蠛蝶。”


    “這個叫達咩。”


    “這個叫哎喲喂。”


    “這個叫哈嘍!”


    “這個叫泥不懂。”


    乖仔跳起來:“父親都說對鳥,父親好膩害喲~”


    吳老:“······”


    這兩父子~


    沒眼看,真真是沒眼看。


    他雖不通農務,可一聽,就知道方子晨完全在瞎掰。


    這孩子自個都不懂,怎麽知道他父親說的都對?


    不過他們這個家,還算是有個靠譜的,他朝趙哥兒看去······


    算了,他收迴剛才那句話,什麽禍就配什麽蓋,不是一家人也不進一家門,趙哥兒能和方子晨過這麽久,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趙哥兒眼裏崇拜之意,委實過於明顯了。


    乖仔問完了,又去路邊摘了幾朵花送給楊銘逸。


    也不算得有多好看,路邊常開的小野花,花骨朵就湯圓大,平平凡凡的,比不上後院裏載的月季牡丹,但楊銘逸還是接過了,珍視般淺淺聞了一下,隻有淡淡的青草香:“謝謝乖仔。”


    他們一行人惹眼,村民們遠遠瞧著。


    “那老伯和那小哥兒應當就是方才來的客人了吧!”


    “他們是誰啊?我瞧著穿那衣裳,料子不錯啊!”


    “不知道,但是坐著馬車來,想來也是有錢人家的,那小哥兒長得可真是標準,比我見過的姑娘哥兒都要好些。”


    這一趟,挖個魚腥草,像打仗一樣,方子晨是不停跳腳,嗷嗷叫,幾度嚇暈。


    最後還是楊銘逸和乖仔去撿了。吳老背著手,對著方子晨搖搖頭:“沒出息的玩意兒。”


    方子晨:“······”


    你出息?


    一大把年紀,他就說了兩句話,氣就差點喘不上來,還好意思說他?哪裏來的臉啊?


    村裏雖是貧瘠,但風景確實是好的,路邊綠意盎然,野花怒放,田地裏稀稀拉拉站著幾個正在幹活的人。


    小河村這邊玉米水稻都是隻種一季,八月份收割後,地裏就空下來了,離家近的,婦人夫郎們會開耕,種些時下的小蔬菜,像蘿卜白菜這些兒。


    春夏兩季山上野菜多,地裏倒也不必種的多,可到了冬天就不行了,霎時天寒地凍的,人願不願跑山上去的先不說,即使願意跑,也沒野菜可摘,而且冷了,山裏小動物們躲起來,大型動物沒了吃的,便會經常跑出來,危險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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