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能賣錢咧,”馬大娘說:“賣貨郎收這個,一隻九文錢,我要不是得下地幹活,也想去山裏抓。”


    ……


    乖仔一五一十的將這件事說出來,趙哥兒氣得渾身發抖。


    方子晨胸口劇烈起伏著。


    媽了個巴子的,馬家人,又他媽的是馬家人。


    他最近安分了點,太久沒打人了,那幫人竟是又興風作浪,跑他方三少頭上來動土,真是活膩歪了。


    不教訓教訓他們,他方子晨直接改名叫方鱉孫。


    他抿了下薄唇,將想要把馬大娘揍癱瘓的那種暴戾情緒壓下,待心緒平靜後,他抱住乖仔,認真說:“我之前常叫你小寶貝,小心肝,不是叫著好玩,也不是為了逗你,你真是我的心肝。”


    乖仔眼睛還紅著,翹起的睫毛上掛著淚,一副可憐又委屈的樣,方子晨親了他一下又一下,滿腹酸楚,嘴裏盡是苦澀,說:“人沒心沒肝就會活不下去,以後,以後你別做這些危險的事了,行嗎?蜈蚣有毒的,你要是不小心被咬了······你讓父親和爹爹怎麽辦呢!”


    乖仔這會才意識到自己犯錯了,雖然隻有三歲,可隻要好好說,慢慢講,很多事也都能懂。他用依舊瘦弱的小手捧住方子晨的臉,也親他:“父親不要生氣,乖仔知道錯鳥,抓蟲蟲係危險滴,會死任,乖仔以後不抓蟲蟲了。”他又去親趙哥兒,伸出手去環住他的脖頸:“親親爹爹,爹爹也不要生乖仔滴氣了,好不好呢?”


    “嗯,爹爹不生氣了。”趙哥兒強壓住怒氣,不忘最後一次警告:“下次不能這樣了,爹爹會擔心你的,知道嗎!”


    乖仔:“嗯!乖仔西道惹。”


    這事兒似乎就這麽過了。


    方子晨沒再提一句,也沒像之前那般扛上木棍去馬家找茬。


    乖仔被他哄幾句,又高興起來,顛顛的滿院子跟他玩,跟他跑。


    趙哥兒卻是咽不下這口氣,馬家說他,罵他,甚至打他都沒關係,可不該動他兒子。


    在方子晨沒來之前,乖仔是他的全部,是他的命,是他在遭受馬家人不停歇的毆打辱罵中唯一的寄托,是他懷胎十月,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誰動他兒子,他就跟誰拚命。


    這天趙哥兒賣完血腸迴來,饑腸轆轆,煮了點東西吃,又將院子打掃幹淨,方子晨講衛生,不管冒不冒汗,天天都要洗次澡,村裏的漢子有講究幹淨的,也有邋遢的,幹活迴來累了,直接洗個腳就上床睡的大有人在,衣服兩三天才換的也是一抓一大把,一是懶,其次是洗多了衣服爛得快。


    方子晨就三套衣服,昨兒換下來的還沒有洗,趙哥兒讓乖仔在家裏等著,自己去河邊洗衣服,洗到一半,馬大娘正巧來了。


    這會河邊沒什麽人,洗衣服的地方寬著,她不走遠,偏偏在趙哥兒旁邊洗,棒槌打的啪啪響,水花濺了趙哥兒一身,然後像往常那般對著趙哥兒開始說些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話。要是擱以前,趙哥兒可能會當聽不見,或者淡淡迴幾句,可這會兒卻是忍不住了。


    或者就像方子晨說的:得罪幾個人,做錯幾件事,其實沒那麽可怕,一輩子活得委屈求全,戰戰兢兢才最可怕。


    對遭遇的不公,弱者選擇報仇,強者選擇原諒,智者選擇忽略,他不屬於哪一種,他不是弱者,也不是強者,更不是智者,他也許會報仇,也也許會根據情況選擇或無視,或原諒。


    趙哥兒撇了眼衣裳上被濺到的河水,直截了當,問:“是你故意誘導我兒子,讓他去山裏抓毒蟲的,是不是?”


    “······賤人,你不要瞎冤枉人。”馬大娘眼神飄忽:“趕緊洗了滾,看見你就晦氣。”


    她心裏虛,說話下意識的大聲。


    馬汶因為方子晨那話,當著全村人的麵,不僅丟了臉,還受了嚴重的打擊。


    二十多歲的人,經曆少,很容易把生活中遇到的挫折放到最大,趙哥兒吃的好,又被方子晨甜言蜜語哄著,整個人的精神麵貌就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是從前那般寡言少語陰沉沉,馬汶每次碰上他時,都看到他在笑,他越好,越溫柔,馬汶就越難受,整個人萎靡不振,工不去打了,天天躺屋裏喝悶酒,說給他娶媳婦兒,他不,說隻要趙哥兒,喝醉了也一直囔著要去找趙哥兒,馬大娘對馬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以前馬汶有出息,二房李氏和三房孫氏就巴結,現在馬汶不去上工了,賺不得銀子,還天天喝酒,那酒是糧食釀的,一斤快趕上豬肉價,他每天都要喝幾斤,一天三十四文,這銀子拿來買肉的話一家人都能敞開肚子吃,李氏和孫氏覺得他在吃獨食,忍不住了,就開始做各種妖,說什麽家裏不養閑人,都不出去幹活了,迴來地也不下,天天躺屋裝少爺,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命,什麽話難聽就說什麽。


    村裏人結婚都早,十五六歲就開始相看,二十往後還單著的,大多都是討不著媳婦的。


    馬汶之前喜歡趙哥兒,馬大壯和馬大娘一提找媒婆幫他介紹人他就腦,馬大娘等人就沒再提,而且他們也覺得馬汶有出息,現在不想討媳婦也無所謂,隻要有銀子,老一點也多的是姑娘兒上趕子想嫁,現在馬汶丟了工作,前幾天馬大娘背著馬汶找了媒婆幫忙相看,媒婆就給介紹了幾個,都沒成,那些姑娘嫌馬汶年紀大,也覺得他們一大家子亂哄哄的,聲譽不好,不想嫁過來。


    媒婆委婉的跟她說,馬汶如今到了這個年紀,二嫁的寡婦倒是好找,但是想找十五六的年輕小姑娘,除非彩禮出的厚,不然怕是很困難。


    馬大娘想抱孫子,也想給她兒子娶個幹幹淨淨的姑娘。


    她疼兒子,也就這麽一個兒子,馬汶在她眼裏是頂頂好,別說十五六的小姑娘,就是天仙都配得,還二婚的寡婦,呸,埋汰誰呢!


    馬汶天天醉生夢死,馬大娘氣得慌,但不舍對自己兒子發火,就把怒火轉到趙哥兒身上來。


    覺得他就是個狐狸精,是個禍害。


    她對當時對乖仔說那一番話迴來後心裏也有點怕,可是見方子晨一直沒找上門來,便又不怕了。


    趙哥兒笑了笑,直捏她七寸,打她命門:“我是賤人?那你兒子是什麽?他當初可是要給我下跪呢!還說隻要我跟他迴去,他可以分家,自己搬出來住。”


    馬大娘吼道:“這不可能!”


    趙哥兒滿眼譏諷:“有什麽不可能,你可真是可憐,生的兩個孩子,一個自己沒看好,淹死了,一個又不想要你,你說你,可不可憐?我是覺得挺可憐的。”


    這話將馬大娘刺激到了,她像頭瘋狗一樣,扔下洗衣棒就朝著趙哥兒撲過去,一巴掌扇在他臉上:“賤人,你給我閉嘴,給我閉嘴。”


    趙哥兒起初不防,被她壓在身下,反應過來,也不手軟,對著她肚子踢打。


    他雖然是個哥兒,力氣比不上男人,但也比女人要厲害一些。


    多日來的氣被發泄,他打紅了眼。


    馬大娘被打得痛,要做嘔,胃似乎都翻了,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她女人打法,不是掐就是扯頭發,扯衣服,趙哥兒除了先前沒反應過來時挨的那一巴掌,就脖子上多了幾道刮痕。


    打了片刻,有人喊著跑過來,試圖勸架。


    他們被人分開,馬大娘捂著肚子幾乎站立不穩,隻能恨恨的瞪著趙哥兒。


    第73章


    旁邊站了好些個人,周哥兒也在。


    “你個賤人。”馬大娘氣得腦子離家出走:“你把我打成這樣,得送我去看大夫,賠銀子,不然這事兒沒完。”


    “呸,”周哥兒都不知道事情起因原委,就先護道:“你傷哪了?還看大夫賠銀子?有些人長得不怎麽樣,想的倒是挺美,胖得跟頭豬一樣,我還說你壓壞趙哥兒了呢!賠銀子。”


    “就是,”有人看不過去:“你看趙哥兒,臉都給你打腫了,嘴角都還流著血,你咧?傷哪了?”


    “我……”馬大娘被揍的地兒都在肚子那一塊,可總不能當眾脫衣服啊:“我真的被他打了。”


    沒人信。


    馬大娘罵罵咧咧,嘴裏蹦出來的盡是些人體器官,周哥兒都聽不下去了,幫趙哥兒拿了衣服,扶著他迴家,不想跟馬大娘掰扯了,實在掉價。


    馬大娘不讓趙哥兒走,想去拉他,卻被人攔住。


    “馬家的,你膽子大了,他可是方子晨的夫郎啊!你是沒被方子晨打怕還是咋的?你家剛買了新飯桌你就飄了?”


    這話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冷靜了,理智迴家了。


    馬大娘腦海裏不自覺閃過方子晨一木棍將她家飯桌砸裂的場景。


    整個人頓時打了個激靈,都木了。


    她剛剛……腦子是不是犯了渾,怎麽就跟趙哥兒打起來了呢?


    趙哥兒不可怕,可是,方子晨可怕啊!


    “你啊你啊,安生日子過夠了?現在打了人,你迴去洗幹淨脖子等著方子晨上你家去吧!”


    她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的,難免有點可憐,有人好心出主意:“馬家的,要不你迴娘家躲躲吧!”


    這話剛落,旁邊有人緊接著來了一句:“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馬大娘:“······”


    劉癩子一瘸一拐的站出來,好心給建議:“沒事,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頓,經驗之談,我跟你說,你最好提前去鎮上買點跌打的藥迴來,迴去洗個頭洗個澡什麽的,不然我怕你半個多月都起不來床,西街那家醫館買的膏藥不錯,你可以買點迴來試試,便宜又好用。”


    “要你操什麽心,人上迴在賣貨郎那兒買了藥酒,早備好了,不然今兒個敢動手?”


    馬大娘:“······”


    ……


    方子晨下工迴到家,就發現院子裏有些亂,趙哥兒正在廚房灶台下生火,飯還燜在鍋裏,見他迴來了也沒像往常那般湊上去,而是垂著頭略有些躲躲閃閃的說了一句:“你迴來了啊!飯還沒做好,你先去屋裏等,這兒煙大。”


    天氣熱,家裏也隻有一口鍋,趙哥兒之前都會早早的就將飯煮好,等他一迴來就炒菜,今兒飯竟然還沒有煮好,方子晨直覺不對,望著他看了幾秒,趙哥兒想迴避他的視線,不一會兒便被方子晨扣住下巴,半抬起頭來:


    “你臉怎麽迴事兒啊?被打了?”


    “沒,”趙哥兒找了個爛借口:“是不小心摔的。”


    “那你摔的很有技術啊!”方子晨鬆開他下巴,左右望了一下,走到角落從柴堆裏抽出根跟拇指大的樹枝,恐嚇般的在掌心敲了敲:“老實交代,不然家法伺候!”


    趙哥兒愣怔:“家法?”


    “嗯!”方子晨說:“說謊的人,都要挨打屁股,打的也不多,就三十下,不過,”他上下瞄了瞄趙哥兒消瘦單薄的身子,嘖嘖搖頭:“就你這小身板,三十下,估計得皮開肉綻,血流成河。”


    聞言,趙哥兒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皮開肉綻是個什麽意思,但被木棍打的滋味他是受過的。


    他也知道方子晨隻是在嚇唬他,但看著他手中的木根,那種恐懼還是如影隨形。


    “······是馬大娘打的。”趙哥兒立即道。


    “是馬家那潑婦打的?”方子晨眉頭皺起來,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為什麽打你?”


    趙哥兒像犯了錯的孩子,在家長握著木棍虎視眈眈的目光下,低著頭老實交代:“我們起了點爭執,我氣不過,就,就打起來了。”


    趙哥兒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在馬家的時候挨打了不反抗,那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反抗所帶來的後果更嚴重。


    窮苦限製了人們的善良。


    他是被買迴來當馬家的童養夫,馬家人想怎麽對待他都可以,他被罵被打得很嚴重的時候,村裏也有看不過去的人會勸馬家人兩句,但再多的善意卻是沒有了。


    ‘喲,你看不過去啊!那你帶他迴去養啊!給他兩口飯吃啊’


    一句話,就能將眾人所勸退。


    在馬家他不反抗,可如今都不再是馬家人了,而且馬大娘敢對乖仔動歪主意,這跟要他命沒什麽區別。


    馬大娘中午那會之所以能一巴掌扇到他臉上,全然是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方子晨聞言,臉色陰沉得厲害,想謀害他兒子在先,打他夫郎在後,新仇舊恨加一起,他隻覺得火都燒到了喉嚨口。


    馬家人實在太囂張了。都被他揍了兩次了,還不長記性。


    從來沒有人惹了他方三少,動了他的人還能毫發無損,全身而退的。


    “他媽的,”方子晨扔了手中的木棍,對趙哥兒道:“你疼不疼?先忍忍,過幾天老子給你出氣去。”


    趙哥兒“嗯”了一聲,心裏忍不住有些失落。


    之前他在馬家受委屈,挨打挨罵時,馬汶也常這麽對他說,說讓他忍忍。


    於是他就忍了,不忍還能怎麽辦呢?


    馬汶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可在他受了委屈的時候,卻從來都不曾替他出頭,隻會勸說他忍,他也從沒想過要馬汶為他做什麽,方子晨是他夫君,他是希望方子晨在知道他受了委屈後,替他出口氣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郎家的現代小相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雲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雲上並收藏夫郎家的現代小相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