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好女孩,即使嫁給他這「重病」之人也不改良善,不但不畏懼他的怪病,還為他盡心盡力……


    收拾杯盤後,她接著自餐盤上端起熱粥,一邊拿著湯匙翻攪,一邊體貼的為他將過燙的三色粥吹涼。


    「相公您應該餓了吧,這有碗熱粥,您若吃得下就多吃一些吧。」她舀起一匙粥正打算服詩他用飯,不料他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甚至伸出另一隻手貼托上她捧碗的手。


    他的手掌大得驚人,不留一絲空隙的將她的小手完全包攏住,兩抹嫣紅當下飛上嫩頰,她詫異地睜大眼,清楚聽見自己的一穎心撲通撲通跳得好亂,仿佛裏頭有好多頭小鹿在奔跑。


    雖然她長年在外拋頭露麵,卻謹守男女授受不親的分際,從來不曾與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實在讓她慌了主意。


    怎麽辦?她、她該抽迴手嗎?可要是貿然抽迴手一定會打翻熱粥,燙傷相公,但是不抽迴手,這姿勢……這姿勢……


    他徉裝沒瞧見她滿臉的錯愕嬌羞,逕自聞著那誘人垂涎的香味,然後握著她的小手將湯匙湊到唇邊,張口吃下湯匙裏的熱粥。


    「這粥也是你準備的吧?」他一嚐味道就知道,府裏廚娘手藝固然精堪,卻還煮不出這樣味美好吃的熱粥。


    她羞傻了,連話都答不出口,隻能傻傻的看著他。


    「難道是我猜錯了?」他掀唇微笑,露出一抹完全不同於手時的魔魅笑容,原就俊美迷人的臉鹿頓時間更是魅辦四射,幾乎就要將人的神魂全部勾走。


    她擠不出聲音,隻能迅速搖頭又迅速點頭,然後酡紅的小臉更緋紅了,宛如一顆熟透的小蜜桃。


    他愈看愈有趣,不禁故技重施,又握著她的手嚐了一口熱粥,實在喜歡那鹹中帶點微甜,同時溢滿杏仁果香的味道。


    「這粥非常好吃,你也吃一口。」他玩上了癮,接著競舀了一口粥遞到她的小嘴邊,誘哄她開口吃下,隻是紅莓早已羞到了極點,小臉更是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哪裏敢真的開口吃粥。


    隻見她微微退開身子,羞慌地猛搖頭。


    「你不想吃?」他失望的歎了口氣,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眸光陡地賠淡。「啊,也是,我差點都忘了我這病是會傳染的,實在不應該與你共用湯匙……」


    「不、不是的!」她睜大眼,連忙出聲反駁。「不是的,紅莓沒有那個意思,相公別誤會!」她重複,接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撒謊,連忙張嘴一口吃下湯匙裏的那口粥。


    他看著她拚命的模樣,黑眸微微掠過一抹黝光。


    「傻丫頭,難道你就不怕也染病?」


    「紅莓沒有任何長處,唯一的長處就是身子好,所以不怕的。」她小聲解釋,在他的注視下不禁想起方才的親昵,整個人又開始羞慌無措。


    「是嗎?」他深深看著她。


    「相……相公,趁粥冷掉之前,還是讓紅莓服詩您用飯吧。」她小臉酡紅,不禁偷偷的嚐試著抽手,想要停止這讓她臉紅4跳的狀況,誰知她才有動作,他馬上又露出黯淡的神情。


    「你不喜歡我碰你?」他傷心的問。


    她慌張的睜大眼,連忙猛搖頭。


    「一早醒來有點冷,所以我才想捧著熱粥也取點暖,不過你的小手即使捧著熱粥,卻還是有些涼呢……」他輕輕移動指腹,有意無意地摩竿她的手背,不難猜出她手涼的原因。


    「因為方才煮粥時碰了水,又吹了風……」她慌亂地解釋,本能的又想抽迴手,就怕會冷著他,誰知他的大掌卻牢牢禁錮了她的動作。


    他明明是個病人,卻出乎意料的並非完全虛弱無辦,尤其他的大掌好溫暖,掌間布滿一層粗糙厚繭,隨著指腹摩竿,在她的手背製造出一股好奇怪的感覺……


    她渾身發燙,覺得自己就快羞暈了。


    「相、相……相公,紅莓手冷會、會冷著您的,粥也、也得趁熱喝才行……」她結結巴巴的說道,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麽了。


    他卻是微微一笑,牛頭不對馬嘴的迴應她。「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她傻傻看著他迷人的笑容,不知怎麽的,總覺得他笑容不同以往,就連他看著她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所以你不需要對我畢恭畢敬、戰戰兢兢,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你的。」他低聲說著,眼底深處浮現點點柔光。


    即使直到如今,他仍然認為這場婚姻隻是樁權宜之計,但她出乎意料的執著忠誠卻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檢到一塊玉石,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他如此一心一意,甚至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照顧他,但她的舉動確實感動了他。


    她是個好女孩,他既然開口承諾便會好好照顧她,不是生活上的不虧待,而是一輩子的妥善照顧。


    她眨眨眼,感覺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不受控製了。「紅莓是妾,應、應該由紅莓照顧相公才對啊……」她不明所以,競傻傻的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讓我照顧不好嗎?」他不由得失笑。


    小臉更紅,她迅速點頭卻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分,於是又連忙搖頭,但見他難過地張口歎氣,她又慌張的改為點頭。


    她慌亂不知如何是好的反應,終於讓鳳懷韜忍俊不禁偏頭低笑出聲。


    她睜大眼,看著他精神抖擻的笑容,不禁有些征愣,卻更是開心。


    「相公,您今日精神好多了,也不像昨夜那般咳得厲害了呢。」她沒有多想,立刻說出心裏的想法。


    他瞬間一愣。「應該是你煮的銀耳百合熱飲有效,我總覺得喉肺溫潤多了。」他麵不改色的說出一個理由解釋,說起謊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她雙眼一亮,信以為真。「那紅莓這就再去替您煮一杯來!」


    「先吃粥吧。」他不慌不忙的阻止她。「從昨夜到現在你都還沒用過飯,餐盤上不是還有一碗粥嗎?我們一塊兒吃吧。」他鬆開大掌,要她端來另一碗三色粥。


    「紅莓還不餓,紅莓先伺候您用飯。」她搖了搖頭,凡事總以他優先。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辦吧。」他勾唇一笑,驀地露出有點壞壞的邪笑。「我喂你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我們一人一口,把兩碗粥都吃完……」粗糙大掌輕輕撫上她的嫩頰,讓她立刻想起方才的親昵。


    她心跳如擂鼓,麵紅如霞,怎麽可能真的讓他伺候?


    沒多想,她立即為他端來熱粥,就怕動作慢了真的要被「喂食」。


    「吃吧。」他接過熱粥,像是獎勵聽話小動物似的摸了摸她的頭,接著率先張口吃粥,知道自己若不先用,她絕對不會有動作。


    果不其然,瞧見他能獨自用膳後,紅莓才擱下心頭的擔憂,低頭小口小口的吃起粥來,隻是她嘴巴上雖然吃著粥,一雙水眸卻不對飄向身旁的鳳懷韜,像是關心著他的狀況,卻也像是在確認著什麽。


    打從十年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他像大氅上的翔鳳刺繡,英氣勃發、俊美尊貴,是她這輩子都觸碰不著的人物,因此即便一心想報恩,卻也從沒想過能再與他相遇,更沒想過能同坐一張床上,在這麽近的距離和他一塊兒用著早飯。


    十年了,他依舊溫文儒雅、俊美無鑄,依舊讓她一看就舍不得再移開眼。


    以往她隻能抱著他贈與的大氅,眷戀地看著上頭的翔鳳刺繡,然而如今他卻真真實實的坐在她身邊,真真實實的與她說著話,真真實實的對著她微笑,甚至病情在成親的第二日就有了起色。


    她明白自己是什麽身分,所以什麽也不奢求,隻求真的能夠為他帶來喜氣,讓他的病情好轉,隻求一輩子為仆為妾,好好的伺候他……


    碗裏熱氣嫋嫋,徐徐襲上她的麵頗,將她的小臉蒸撲得愈漸沸紅,朦朧煙霧間她悄情彎起嘴角,露出一抹靦腆卻滿足的微笑。


    鳳懷韜是病人,自然也就得整日「臥來養病」,一開始紅莓還堅持著留在屋裏隨時伺候他,可鳳氏夫婦卻說養病貴在靜,有人照料固然是好,可要是連照顧的人也染了病那就得不償失了,因此半哄半勸的將她騙出了房。


    可即使如此,紅莓仍堅持就近照料鳳懷韜。


    每一日,她必定親自為他料理三餐、熬煮湯藥,甚至鎮日待在隔壁偏房,豎耳傾聽房裏動靜,害得鳳懷韜就算沒病也不禁有些頭疼了。


    有她這「牢頭」隨對盯梢,他要「越獄」出外辦事實在麻煩。


    因此一大清早鳳葉月便藉口要到寺裏上香祈福,連忙拉著她一塊兒外出,鳳懷韜這才能夠依照約定來到萬濡溪邊,與雷厲見麵。


    萬濡溪的工程早已遷行了一半,雷厲身為帶頭工匠每日都在現場監工指揮,隨對調度建材、監看每一道細微之處,上百工人在他的統領下動作迅速而確實,每一塊磚石、每一截橋墩都是穩紮穩打,沒有絲毫馬虎。


    就因為欣賞雷厲精堪的工法、帶工做事的態度,他與雷厲一見如故,兩人攜手合作就是將近十年,凡是朝廷發包的工程,雷厲絕對是第一人選,可惜雷厲身為京城第一工匠,眸氣規矩也是京城第一,尤其最忌偉他人不守時,誰膽敢犯了這個規矩,就算捧著再多的


    錢、道再多的歉,他也不接工程。


    而今日,鳳懷韜無巧不巧就遲到了。


    鳳懷韜頭戴黑紗笠帽,隻身站在堆疊的石磚丘旁遠眺工程進度:心中卻是精密盤算著另一件鋪路工程,打算該怎麽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高的功效,好造福地方每一位百姓。


    雖然是朝廷派發的工程,但每項預算皆是有限,該怎麽有效運用錢財也就格外的重要,這部分向來由他來動頭腦,營造部分自然就由雷厲接手。


    「你遲了。」


    低沉嗓音驀地自身後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他徐徐轉身,微笑看著雷厲麵罩寒霜的大步走來,即使就快入冬,他卻將身上衣衫褪到腰際隨意綁緊,雄壯貪猛的上半身布滿熱汗,就連剛唆的臉龐也滴著一顆穎汗珠,顯然正忙著粗活。


    身為京城第一工匠,雷厲雖不是萬貫家財出身,但隻要出手包個工程就是萬貫錢財的報酬,加上這等身形、這籌相貌,應該是不愁美人投懷選抱,可惜年過三十卻還是孤家寡人,就因為「某些」原因,至今仍是乏人問津。


    「病人體虛,腳程總是不如常人。」他笑笑說道,聽語氣別說是反省了,一點愧疚的意思也沒有。


    「我看你這病是婚後才有的,怎麽?衝喜衝到腳都病了?」雷厲冷聲諷刺,開口就沒好話。


    「腳是沒病,倒是鎮日被人無微不至的照料著,確實有些沉迷了。」他徐步走到兩排石磚丘間,掀開頭上的黑紗笠帽。


    有這兩排石磚丘作為屏障,不管以哪個角度都無法窺視裏頭,即使有人靠近,他們也能馬上察覺。


    雷厲眯著眼,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嘴臉以及難以猜透的黑眸,竟忽然一掃滿臉寒霜,罕見的扭起嘴角。


    「看來你挺滿意這房小妾的。」


    「不是滿意。」他微笑糾正。「是非常滿意。」


    雷厲挑眉,意有所指的耽著他。「不是權宜之計嗎?」


    「是,也不是。」他一語雙關。


    雷厲將眉尾挑得更高。「能讓你這頭披著羊皮的惡狼心動,看來你這房小妾要不是有三頭六臂,就是和你一樣也是「屬狼」的。」


    「事實上她屬兔。」他加深笑意,想起今早紅莓自他身邊蘇醒對的驚慌模樣,就忍不住發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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