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再迴到黛玉的身上。盡管她已經開始服用藥物,但她的病情卻一天比一天嚴重。紫鵑和其他人都在旁邊苦苦地勸她,說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我們不得不說出真相了。姑娘的內心世界,我們都了解得很清楚。至於那些意外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姑娘如果不相信,就拿寶玉的身體來說吧:他得了這麽嚴重的病,怎麽可能還有力氣去親你呢?姑娘不要聽信那些無稽之談,還是好好照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迴答他們的話。她又咳嗽了幾聲,咳出了一些血來。紫鵑等人看到這一幕,心裏非常難過。他們知道再怎麽勸說也沒有用,隻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流著淚。他們每天都會去賈母那裏三四趟,告訴她黛玉的病情。然而,鴛鴦猜測賈母最近對黛玉的關心程度可能不如以前了,所以她沒有經常去看望黛玉。
更何況,賈母這幾天的心思都在寶釵和寶玉身上。她沒有聽到關於黛玉的消息,也沒有過多地提起她。她隻是請了太醫來給黛玉治病而已。
黛玉一直以來都處於病痛之中,從賈母開始,一直到她的妹妹們的下人,都會經常過來問候她。然而,今天她卻發現賈府中的上上下下都沒有人來看她,甚至連一個過來問候的人都沒有。她睜開眼睛,隻看到了紫鵑一個人在她身邊。
黛玉心中暗自想道,看來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無法挽迴了。於是,她努力地掙紮著,向紫鵑說道:“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雖然老太太派你來照顧我這幾年,但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我的親妹妹──”說到這裏,她的氣息又接不上來,無法繼續說下去。
“遲了半日,黛玉喘息著說:‘紫鵑妹妹,我躺著覺得不舒服,你扶我坐起來靠著吧。’紫鵑迴答:‘姑娘的身體不太好,坐起來怕是要抖摟著了。’黛玉閉上眼,不再言語。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想坐起來,紫鵑無奈,隻得和雪雁一起扶她起身,用軟枕靠住她的兩邊,自己則倚在旁邊。但黛玉哪裏坐得住,她覺得下身疼痛,便使勁地用手掌按住。然後她叫過雪雁說:‘我的詩本子——’話未說完,又開始喘息。”
雪雁遞給黛玉他前日整理的詩稿,黛玉點點頭,又看向那個箱子。雪雁不解,愣在原地。黛玉氣得兩眼直瞪,咳嗽起來,吐了一口血。雪雁趕緊取了水來,黛玉漱了口,將水吐在盂內。紫鵑用絹子給黛玉擦了擦嘴,然後黛玉指著箱子,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閉上了眼睛。紫鵑說:“姑娘,躺下休息會兒吧。”黛玉搖了搖頭。
紫鵑以為黛玉要絹子,便讓雪雁打開箱子,拿出一塊白綾絹子。但黛玉看了一眼,便放在一邊,堅決地說:“有字的!”紫鵑這才明白過來,黛玉要的是那塊題詩的舊帕。她讓雪雁拿出來,遞給黛玉。紫鵑勸道:“姑娘,先歇歇吧,何必這麽辛苦?等好了再看也不遲。”但見黛玉接到手裏也不看,努力伸出那隻手來,拚命撕那絹子,卻隻是不停地顫抖,哪裏撕得動?紫鵑早已知道黛玉恨寶玉,卻也不敢說出來,隻說:“姑娘,何必自己又生氣!”
黛玉微微點頭,將東西掖在袖裏。她吩咐點亮燈。雪雁立即應聲,迅速點燃了燈。黛玉審視一番後,又閉上眼睛坐了下來。過了片刻,她說道:“把火盆也架上。”紫鵑見她有些冷,便建議道:“姑娘躺下多蓋點吧,火盆的氣味不太好聞。”黛玉再次搖頭。雪雁隻得將火盆架好,擱在地下。黛玉點頭示意,讓雪雁端到炕上。雪雁照做,隨後出去拿那張火盆炕桌。
黛玉隻作不聞,迴手拿起了那詩稿,瞧了瞧,又放下了。紫鵑怕她要燒,連忙用身體擋住黛玉,騰出手來要拿時,黛玉又早已經拾起,扔在火上。此時紫鵑卻來不及阻止,幹著急。雪雁正要把東西拿進桌子,看見黛玉一扔,不知是什麽東西,趕忙去搶時,那紙碰到火就燃燒起來,怎麽可能等得到少燒一會兒,早已熊熊燃燒起來。雪雁也顧不得手會不會被燒傷,從火裏抓起來,扔在地下亂踩,卻已經燒得隻剩下一點了。
那黛玉閉上眼睛,身體往後一仰,差點把紫鵑壓倒。紫鵑趕緊叫雪雁過來,扶著黛玉躺下。她的心跳得異常快。想叫人時,天色已晚;不叫人時,又擔心和雪雁、鸚哥等幾個小丫頭有什麽意外。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黛玉的情況稍微好轉了一些。可是飯後,她又咳嗽、嘔吐,病情加重了。
紫鵑覺得情況不妙,趕緊叫雪雁等進來照看,自己則去報告賈母。可是到了賈母的房間,卻發現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兩三個老媽媽和幾個做粗活的丫頭在屋子裏。紫鵑問道:“老太太呢?”那些人都說:“不知道。”
紫鵑聽到這番話,感到十分驚訝,於是前往寶玉的房間查看,卻發現無人。她詢問房間裏的丫頭,也沒有得到答案。紫鵑心中已經猜到八九分,“這些人怎麽如此狠毒冷淡?”又想到黛玉這些天竟然連一個問候的人都沒有,越想越覺得悲涼。一氣之下,她轉身離開了房間。走在路上,她心中想:“今天倒要看看寶玉到底是什麽態度。看他見到我時怎麽應對!記得一年前我說了一句謊話,他就急得病倒了,今天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可見天下男子的心真是冰冷無情,讓人憤怒不已!”一麵思索,一麵往前走,很快來到了怡紅院。隻見院門半開,裏麵卻異常安靜。紫鵑忽然想到:“他要娶親,自然是有新房的,但不知這新房在哪裏?”
正在那裏徘徊瞻顧,看見墨雨飛跑,紫鵑便叫住他。墨雨過來笑嘻嘻的道:“姐姐到這裏做什麽?”紫鵑道:“我聽見寶二爺娶親,我要來看看熱鬧兒,誰知不在這裏,也不知是幾兒?”墨雨悄悄的道:“我這話,隻告訴姐姐,你可別告訴雪雁。他們上頭吩咐了,連你們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裏娶。那裏是在這裏?老爺派璉二爺另收拾了房子了。”說著,又問:“姐姐有什麽事麽?”紫鵑道:“沒什麽事,你去罷。”墨雨仍舊飛跑去了。
紫鵑站在那裏,看著墨雨飛快地跑開,心裏不禁有些失望。她原本以為能在這裏看到寶二爺的婚禮,卻沒想到竟然不在這個地方。她不禁好奇地問墨雨:“寶二爺的婚禮到底在哪裏舉行啊?”墨雨小聲地告訴她:“其實就在今晚,不過地點不是這裏,老爺已經安排了另一個地方給寶二爺和新娘子。”紫鵑聽了之後,心中更加好奇起來。
她繼續追問墨雨:“那你知道具體是在哪裏嗎?”墨雨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上麵的人吩咐過,讓我們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和雪雁在內。”紫鵑聽了之後,心中更加疑惑起來。她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
最後,紫鵑決定不再追問下去,她知道墨雨也隻是一個小小的仆人,對於這些事情並不知情。於是她對墨雨說:“好吧,既然你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那就先迴去吧。”墨雨點點頭,飛快地離開了。
紫鵑突然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在思考著什麽深奧的問題。然而,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她的思緒很快就被一個人影所打斷,那個人就是黛玉。
黛玉現在的情況如何,是生是死,紫鵑一無所知。這個念頭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擔憂,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眼眶中充滿了淚水。她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在向某個看不見的敵人發出挑戰:“寶玉!如果明天他死了,你就算躲過了一劫,消失了!你完成了你的心願,你還有什麽臉麵來見我!”
她一邊哭泣,一邊向前走去,聲音哽咽,像是在訴說著她的悲傷和無奈。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然而,當她還未走到瀟湘館的時候,她看到了兩個小丫頭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似乎在尋找什麽。她們一眼就看到了紫鵑,其中一個小丫頭立刻大聲喊道:“那不是紫鵑姐姐來了嗎!”
紫鵑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頓時一沉,她知道事情可能不妙。她連忙揮手示意她們不要出聲,然後快步走進了瀟湘館。
當她看到黛玉的時候,她的臉色立刻變得非常難看。黛玉的肝火上炎,兩顴紅赤,這是身體極度不適的表現。紫鵑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叫來了黛玉的奶媽王奶奶。
王奶奶一看到黛玉的情況,立刻大哭起來,她的聲音充滿了悲痛和無助。
這紫鵑因為王奶媽年紀較大,所以有些膽量。然而,她沒想到王奶媽竟然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反而讓紫鵑心裏七上八下。突然,紫鵑想起了一個人,於是命令小丫頭急忙去請他。你猜是誰?原來紫鵑想起李宮裁是個孀居,今天寶玉結婚,她自然會迴避;而且園中的事情一向是由李紈負責處理的:所以紫鵑派人去請她。
李紈正在那裏給賈蘭改詩,突然看到一個丫頭進來迴話說:“大奶奶!隻怕林姑娘不好了!那裏都哭呢。”李紈聽了,嚇了一大跳,也來不及問清楚,連忙站起身來就走。素雲碧月跟著她。一邊走,一邊流淚,想著:“姊妹們在一起一場,再加上她的容貌才情,真是少有的好姐妹,隻有青女素娥可以與之相比一二。竟然這樣年輕的年紀就成為了‘北邙鄉女’。偏偏鳳姐想出一條‘偷梁換柱’的計策,自己也不好過瀟湘館來,竟然沒能盡到一點姊妹之情,真是可憐可歎!”一邊想著,已經走到了瀟館的門口。裏麵卻靜悄悄的,李紈反而更加著急起來:“想來一定是已經去世了,大家都哭過了,那衣衾妝裹不知道是否妥當了?”於是連忙快步走進屋子。裏間門口一個小丫頭已經看見她了,便說:“大奶奶來了!”紫鵑忙往外走,和李紈迎麵相遇。李紈急忙問道:“怎麽樣?”紫鵑想要說話時,卻隻能發出哽咽的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隻是用手指著黛玉。
李紈看到紫鵑如此悲傷,心中更加感到難過。她沒有再問什麽,立刻走到黛玉身邊查看情況。這時,黛玉已經無法說話了。李紈輕輕地叫了兩聲黛玉的名字,黛玉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似乎還有意識,但隻是眼皮和嘴唇微微動了動,口中還有唿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沒有淚水。
李紈轉身看向紫鵑,發現她不在身邊,於是詢問雪雁。雪雁迴答說:“她在外麵的屋子裏。”李紈連忙走出房間,看到紫鵑躺在外麵的空床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不停地流淚。她的鼻涕和眼淚已經把一個鑲有花紋錦邊的褥子濕透了一大片。李紈急忙叫她,紫鵑才慢慢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李紈責備道:“傻丫頭!這是什麽時候,你還隻顧著哭!林姑娘的衣物還沒有拿出來給她換上呢,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難道你們女孩子家還能讓她赤身露體、衣衫襤褸地離開嗎?”紫鵑聽了這句話,更加止不住痛哭起來。李紈一麵哭泣,一麵焦急地擦拭眼淚,一麵拍著紫鵑的肩膀說:“好孩子!你把我的心情都攪亂了!快去收拾她的東西吧,再遲一會兒就來不及了!”
正在熱鬧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慌張的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在場的李紈嚇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平兒。平兒跑進來後,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時之間呆住了,不知所措。
李紈看著平兒,問道:“你這個時候不在那邊,怎麽突然跑過來了?”話音剛落,林之孝家的也走了進來。平兒迴答道:“奶奶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既然大奶奶在這裏,我們奶奶就可以安心去處理其他事情了。”李紈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平兒接著說:“我也想見見林姑娘。”說完,她一邊往裏走,一邊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在這個地方,李紈正在和林之孝家的交談。她對林之孝家的說:“你來得正好,快出去看看吧,告訴管事的人準備好林姑娘的後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讓他迴來告訴我,不用去那邊。”林之孝家的答應了,但仍然站在那裏沒有動。
李紈看著她,問道:“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林之孝家的迴答說:“剛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一下,他們想用紫鵑姑娘去那邊幫忙。”李紈還沒有來得及迴答,紫鵑就開口說:“林奶奶,你先請迴吧!等到人死了,我們自然會離開的,哪裏需要這麽——”說到這裏,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改口說:“而且我們現在在這裏照顧病人,身上也不幹淨。林姑娘還有一口氣呢,時不時地叫我。”
李紈在旁邊解釋說:“真的,林姑娘和這個丫頭也是前世的緣分啊!雪雁雖然是她從南方帶來的,但她卻不怎麽關心;隻有紫鵑,我覺得她們兩個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
林之孝家的聽了紫鵑的話,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是被李紈的一番話說服了。她看到紫鵑哭得像個淚人一樣,隻好微笑著看著她說:“紫鵑姑娘,這些話倒不要緊,隻是你說得出來,我可怎麽迴老太太呢?況且這話是告訴二奶奶的嗎?”
正說著,平兒擦著眼淚出來了,問道:“告訴二奶奶什麽事?”林之孝家的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平兒低下頭說:“這麽辦吧,就叫雪姑娘去吧。”李紈問:“他行嗎?”平兒走到李紈耳邊說了幾句話。李紈點點頭說:“既然這樣,就叫雪雁過去也是一樣的。”
林之孝家的於是問平兒道:“雪姑娘行嗎?”平兒說:“行啊,都一樣。”林家的說:“那好吧,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我一起去吧。我先迴去向老太太和二奶奶匯報──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迴來後姑娘再各自迴二奶奶那裏去。”李紈說:“好的,你這麽大年紀了,連這點小事都還耽誤呢!”林家的笑道:“不是不耽誤:首先,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辦事時我們都不能很清楚地了解;其次還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
說著話間,平兒已經叫出了雪雁。原來雪雁因為這幾天黛玉嫌他小孩子家懂得什麽,便也把心冷淡了;況且聽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他去,也不敢不去,連忙收拾好頭發。平兒叫他換上新衣服,跟著林家的走了。隨後平兒又和李紈說了幾句話。李紈又囑咐平兒催促林家的叫她男人快點辦好事情迴來。
平兒答應了一聲,然後從房間裏走出來。她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轉了個彎,突然看見林家的帶著雪雁在前麵走著。平兒立刻叫住了他們,說道:“我帶他去就行了。你先告訴林大爺去辦理林姑娘的事情吧。至於奶奶那裏,我會替你們迴話的。”林家的聽了平兒的話,答應著離開了。
接著,平兒帶著雪雁來到了新房子裏,向他們說明了情況,然後自己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黛玉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迴答他們的話。她又咳嗽了幾聲,咳出了一些血來。紫鵑等人看到這一幕,心裏非常難過。他們知道再怎麽勸說也沒有用,隻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流著淚。他們每天都會去賈母那裏三四趟,告訴她黛玉的病情。然而,鴛鴦猜測賈母最近對黛玉的關心程度可能不如以前了,所以她沒有經常去看望黛玉。
更何況,賈母這幾天的心思都在寶釵和寶玉身上。她沒有聽到關於黛玉的消息,也沒有過多地提起她。她隻是請了太醫來給黛玉治病而已。
黛玉一直以來都處於病痛之中,從賈母開始,一直到她的妹妹們的下人,都會經常過來問候她。然而,今天她卻發現賈府中的上上下下都沒有人來看她,甚至連一個過來問候的人都沒有。她睜開眼睛,隻看到了紫鵑一個人在她身邊。
黛玉心中暗自想道,看來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無法挽迴了。於是,她努力地掙紮著,向紫鵑說道:“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雖然老太太派你來照顧我這幾年,但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我的親妹妹──”說到這裏,她的氣息又接不上來,無法繼續說下去。
“遲了半日,黛玉喘息著說:‘紫鵑妹妹,我躺著覺得不舒服,你扶我坐起來靠著吧。’紫鵑迴答:‘姑娘的身體不太好,坐起來怕是要抖摟著了。’黛玉閉上眼,不再言語。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想坐起來,紫鵑無奈,隻得和雪雁一起扶她起身,用軟枕靠住她的兩邊,自己則倚在旁邊。但黛玉哪裏坐得住,她覺得下身疼痛,便使勁地用手掌按住。然後她叫過雪雁說:‘我的詩本子——’話未說完,又開始喘息。”
雪雁遞給黛玉他前日整理的詩稿,黛玉點點頭,又看向那個箱子。雪雁不解,愣在原地。黛玉氣得兩眼直瞪,咳嗽起來,吐了一口血。雪雁趕緊取了水來,黛玉漱了口,將水吐在盂內。紫鵑用絹子給黛玉擦了擦嘴,然後黛玉指著箱子,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閉上了眼睛。紫鵑說:“姑娘,躺下休息會兒吧。”黛玉搖了搖頭。
紫鵑以為黛玉要絹子,便讓雪雁打開箱子,拿出一塊白綾絹子。但黛玉看了一眼,便放在一邊,堅決地說:“有字的!”紫鵑這才明白過來,黛玉要的是那塊題詩的舊帕。她讓雪雁拿出來,遞給黛玉。紫鵑勸道:“姑娘,先歇歇吧,何必這麽辛苦?等好了再看也不遲。”但見黛玉接到手裏也不看,努力伸出那隻手來,拚命撕那絹子,卻隻是不停地顫抖,哪裏撕得動?紫鵑早已知道黛玉恨寶玉,卻也不敢說出來,隻說:“姑娘,何必自己又生氣!”
黛玉微微點頭,將東西掖在袖裏。她吩咐點亮燈。雪雁立即應聲,迅速點燃了燈。黛玉審視一番後,又閉上眼睛坐了下來。過了片刻,她說道:“把火盆也架上。”紫鵑見她有些冷,便建議道:“姑娘躺下多蓋點吧,火盆的氣味不太好聞。”黛玉再次搖頭。雪雁隻得將火盆架好,擱在地下。黛玉點頭示意,讓雪雁端到炕上。雪雁照做,隨後出去拿那張火盆炕桌。
黛玉隻作不聞,迴手拿起了那詩稿,瞧了瞧,又放下了。紫鵑怕她要燒,連忙用身體擋住黛玉,騰出手來要拿時,黛玉又早已經拾起,扔在火上。此時紫鵑卻來不及阻止,幹著急。雪雁正要把東西拿進桌子,看見黛玉一扔,不知是什麽東西,趕忙去搶時,那紙碰到火就燃燒起來,怎麽可能等得到少燒一會兒,早已熊熊燃燒起來。雪雁也顧不得手會不會被燒傷,從火裏抓起來,扔在地下亂踩,卻已經燒得隻剩下一點了。
那黛玉閉上眼睛,身體往後一仰,差點把紫鵑壓倒。紫鵑趕緊叫雪雁過來,扶著黛玉躺下。她的心跳得異常快。想叫人時,天色已晚;不叫人時,又擔心和雪雁、鸚哥等幾個小丫頭有什麽意外。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黛玉的情況稍微好轉了一些。可是飯後,她又咳嗽、嘔吐,病情加重了。
紫鵑覺得情況不妙,趕緊叫雪雁等進來照看,自己則去報告賈母。可是到了賈母的房間,卻發現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兩三個老媽媽和幾個做粗活的丫頭在屋子裏。紫鵑問道:“老太太呢?”那些人都說:“不知道。”
紫鵑聽到這番話,感到十分驚訝,於是前往寶玉的房間查看,卻發現無人。她詢問房間裏的丫頭,也沒有得到答案。紫鵑心中已經猜到八九分,“這些人怎麽如此狠毒冷淡?”又想到黛玉這些天竟然連一個問候的人都沒有,越想越覺得悲涼。一氣之下,她轉身離開了房間。走在路上,她心中想:“今天倒要看看寶玉到底是什麽態度。看他見到我時怎麽應對!記得一年前我說了一句謊話,他就急得病倒了,今天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可見天下男子的心真是冰冷無情,讓人憤怒不已!”一麵思索,一麵往前走,很快來到了怡紅院。隻見院門半開,裏麵卻異常安靜。紫鵑忽然想到:“他要娶親,自然是有新房的,但不知這新房在哪裏?”
正在那裏徘徊瞻顧,看見墨雨飛跑,紫鵑便叫住他。墨雨過來笑嘻嘻的道:“姐姐到這裏做什麽?”紫鵑道:“我聽見寶二爺娶親,我要來看看熱鬧兒,誰知不在這裏,也不知是幾兒?”墨雨悄悄的道:“我這話,隻告訴姐姐,你可別告訴雪雁。他們上頭吩咐了,連你們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裏娶。那裏是在這裏?老爺派璉二爺另收拾了房子了。”說著,又問:“姐姐有什麽事麽?”紫鵑道:“沒什麽事,你去罷。”墨雨仍舊飛跑去了。
紫鵑站在那裏,看著墨雨飛快地跑開,心裏不禁有些失望。她原本以為能在這裏看到寶二爺的婚禮,卻沒想到竟然不在這個地方。她不禁好奇地問墨雨:“寶二爺的婚禮到底在哪裏舉行啊?”墨雨小聲地告訴她:“其實就在今晚,不過地點不是這裏,老爺已經安排了另一個地方給寶二爺和新娘子。”紫鵑聽了之後,心中更加好奇起來。
她繼續追問墨雨:“那你知道具體是在哪裏嗎?”墨雨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上麵的人吩咐過,讓我們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和雪雁在內。”紫鵑聽了之後,心中更加疑惑起來。她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
最後,紫鵑決定不再追問下去,她知道墨雨也隻是一個小小的仆人,對於這些事情並不知情。於是她對墨雨說:“好吧,既然你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那就先迴去吧。”墨雨點點頭,飛快地離開了。
紫鵑突然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在思考著什麽深奧的問題。然而,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她的思緒很快就被一個人影所打斷,那個人就是黛玉。
黛玉現在的情況如何,是生是死,紫鵑一無所知。這個念頭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擔憂,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眼眶中充滿了淚水。她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在向某個看不見的敵人發出挑戰:“寶玉!如果明天他死了,你就算躲過了一劫,消失了!你完成了你的心願,你還有什麽臉麵來見我!”
她一邊哭泣,一邊向前走去,聲音哽咽,像是在訴說著她的悲傷和無奈。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然而,當她還未走到瀟湘館的時候,她看到了兩個小丫頭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似乎在尋找什麽。她們一眼就看到了紫鵑,其中一個小丫頭立刻大聲喊道:“那不是紫鵑姐姐來了嗎!”
紫鵑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頓時一沉,她知道事情可能不妙。她連忙揮手示意她們不要出聲,然後快步走進了瀟湘館。
當她看到黛玉的時候,她的臉色立刻變得非常難看。黛玉的肝火上炎,兩顴紅赤,這是身體極度不適的表現。紫鵑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叫來了黛玉的奶媽王奶奶。
王奶奶一看到黛玉的情況,立刻大哭起來,她的聲音充滿了悲痛和無助。
這紫鵑因為王奶媽年紀較大,所以有些膽量。然而,她沒想到王奶媽竟然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反而讓紫鵑心裏七上八下。突然,紫鵑想起了一個人,於是命令小丫頭急忙去請他。你猜是誰?原來紫鵑想起李宮裁是個孀居,今天寶玉結婚,她自然會迴避;而且園中的事情一向是由李紈負責處理的:所以紫鵑派人去請她。
李紈正在那裏給賈蘭改詩,突然看到一個丫頭進來迴話說:“大奶奶!隻怕林姑娘不好了!那裏都哭呢。”李紈聽了,嚇了一大跳,也來不及問清楚,連忙站起身來就走。素雲碧月跟著她。一邊走,一邊流淚,想著:“姊妹們在一起一場,再加上她的容貌才情,真是少有的好姐妹,隻有青女素娥可以與之相比一二。竟然這樣年輕的年紀就成為了‘北邙鄉女’。偏偏鳳姐想出一條‘偷梁換柱’的計策,自己也不好過瀟湘館來,竟然沒能盡到一點姊妹之情,真是可憐可歎!”一邊想著,已經走到了瀟館的門口。裏麵卻靜悄悄的,李紈反而更加著急起來:“想來一定是已經去世了,大家都哭過了,那衣衾妝裹不知道是否妥當了?”於是連忙快步走進屋子。裏間門口一個小丫頭已經看見她了,便說:“大奶奶來了!”紫鵑忙往外走,和李紈迎麵相遇。李紈急忙問道:“怎麽樣?”紫鵑想要說話時,卻隻能發出哽咽的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隻是用手指著黛玉。
李紈看到紫鵑如此悲傷,心中更加感到難過。她沒有再問什麽,立刻走到黛玉身邊查看情況。這時,黛玉已經無法說話了。李紈輕輕地叫了兩聲黛玉的名字,黛玉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似乎還有意識,但隻是眼皮和嘴唇微微動了動,口中還有唿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沒有淚水。
李紈轉身看向紫鵑,發現她不在身邊,於是詢問雪雁。雪雁迴答說:“她在外麵的屋子裏。”李紈連忙走出房間,看到紫鵑躺在外麵的空床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不停地流淚。她的鼻涕和眼淚已經把一個鑲有花紋錦邊的褥子濕透了一大片。李紈急忙叫她,紫鵑才慢慢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李紈責備道:“傻丫頭!這是什麽時候,你還隻顧著哭!林姑娘的衣物還沒有拿出來給她換上呢,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難道你們女孩子家還能讓她赤身露體、衣衫襤褸地離開嗎?”紫鵑聽了這句話,更加止不住痛哭起來。李紈一麵哭泣,一麵焦急地擦拭眼淚,一麵拍著紫鵑的肩膀說:“好孩子!你把我的心情都攪亂了!快去收拾她的東西吧,再遲一會兒就來不及了!”
正在熱鬧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慌張的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在場的李紈嚇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平兒。平兒跑進來後,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時之間呆住了,不知所措。
李紈看著平兒,問道:“你這個時候不在那邊,怎麽突然跑過來了?”話音剛落,林之孝家的也走了進來。平兒迴答道:“奶奶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既然大奶奶在這裏,我們奶奶就可以安心去處理其他事情了。”李紈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平兒接著說:“我也想見見林姑娘。”說完,她一邊往裏走,一邊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在這個地方,李紈正在和林之孝家的交談。她對林之孝家的說:“你來得正好,快出去看看吧,告訴管事的人準備好林姑娘的後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讓他迴來告訴我,不用去那邊。”林之孝家的答應了,但仍然站在那裏沒有動。
李紈看著她,問道:“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林之孝家的迴答說:“剛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一下,他們想用紫鵑姑娘去那邊幫忙。”李紈還沒有來得及迴答,紫鵑就開口說:“林奶奶,你先請迴吧!等到人死了,我們自然會離開的,哪裏需要這麽——”說到這裏,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改口說:“而且我們現在在這裏照顧病人,身上也不幹淨。林姑娘還有一口氣呢,時不時地叫我。”
李紈在旁邊解釋說:“真的,林姑娘和這個丫頭也是前世的緣分啊!雪雁雖然是她從南方帶來的,但她卻不怎麽關心;隻有紫鵑,我覺得她們兩個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
林之孝家的聽了紫鵑的話,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是被李紈的一番話說服了。她看到紫鵑哭得像個淚人一樣,隻好微笑著看著她說:“紫鵑姑娘,這些話倒不要緊,隻是你說得出來,我可怎麽迴老太太呢?況且這話是告訴二奶奶的嗎?”
正說著,平兒擦著眼淚出來了,問道:“告訴二奶奶什麽事?”林之孝家的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平兒低下頭說:“這麽辦吧,就叫雪姑娘去吧。”李紈問:“他行嗎?”平兒走到李紈耳邊說了幾句話。李紈點點頭說:“既然這樣,就叫雪雁過去也是一樣的。”
林之孝家的於是問平兒道:“雪姑娘行嗎?”平兒說:“行啊,都一樣。”林家的說:“那好吧,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我一起去吧。我先迴去向老太太和二奶奶匯報──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迴來後姑娘再各自迴二奶奶那裏去。”李紈說:“好的,你這麽大年紀了,連這點小事都還耽誤呢!”林家的笑道:“不是不耽誤:首先,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辦事時我們都不能很清楚地了解;其次還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
說著話間,平兒已經叫出了雪雁。原來雪雁因為這幾天黛玉嫌他小孩子家懂得什麽,便也把心冷淡了;況且聽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他去,也不敢不去,連忙收拾好頭發。平兒叫他換上新衣服,跟著林家的走了。隨後平兒又和李紈說了幾句話。李紈又囑咐平兒催促林家的叫她男人快點辦好事情迴來。
平兒答應了一聲,然後從房間裏走出來。她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轉了個彎,突然看見林家的帶著雪雁在前麵走著。平兒立刻叫住了他們,說道:“我帶他去就行了。你先告訴林大爺去辦理林姑娘的事情吧。至於奶奶那裏,我會替你們迴話的。”林家的聽了平兒的話,答應著離開了。
接著,平兒帶著雪雁來到了新房子裏,向他們說明了情況,然後自己去處理其他事情了。